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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花飘香,阖府上下一派从容,这日一大早,妙妍就被锣鼓喧天的声音吵醒,昨夜晚睡了那么一阵儿,现下睡得正香却无端被人扰了,着实有些恼怒“墨夏!”
“小姐!”雀儿打了帘子迎上来“墨夏在厨房忙着呢,昨儿晚是我值夜。”
听了解释,妙妍明白又是自己记错了,倒也没有难为情,一张睡意朦胧、犹带困倦的梨花容颜颇有些不悦地开口“外面吵闹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雀儿迟疑着,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早差了人去打听,听说是二少爷秋闱中了举人,府学派了人来报喜呢!”
报喜?妙妍气哼哼一阵腹诽,报喜就报喜,锣鼓都响了半天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不过,这种事总不能还要派人去阻止吧?反正醒了也再睡不下,妙妍索性让雀儿服侍自己穿衣起床,如今离弟弟出生还有一个月,母亲大着肚子,这样喧闹的大清早肯定睡不好,还是去看看吧。
一进梨溶院,就见妙姝一脸倦容窝在奶娘怀里,母亲也打着呵欠,妙妍心里将徐王氏恨了千遍万遍不显,脸上端了笑容“妍儿给母亲请安!”
“是妍儿啊!”徐杨氏打起些许精神“这么早过来了?”
“母亲不也是这么早就醒了嘛。”说着母女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你二伯母怕又要得意好长时间了!”徐杨氏叹气,徐王氏得意,伴着的肯定是在徐孙氏的默许下给三房更多的不好受。
“十四岁的举人,孝哥儿也是个有出息的!”
可不是,没出息以后能当上太子近臣么?
“母亲宽慰,哥哥是王大人的关门弟子,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母亲就等着父亲和哥哥一人给您挣一个诰命回来吧!”简短一番话,说得徐杨氏心花怒放,想想后叹口气,那徐王氏有什么好羡慕的,自己夫君早已是举人身,来年还要参加春闱,儿子女儿懂事出息,更重要的是,自己如今肚里揣着一个,那徐王氏可早就不能生了,再怎么能耐还不是养了别人的闺女!
见母亲脸色舒缓,妙妍知道自己一番安慰起了作用,不由放下了心,转而朝奶娘苏氏的怀里要来了妙姝“姝儿乖不乖,有没有想姐姐啊?”
“想……”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四少爷来了!”
进得内厅,见妙妍也坐在徐杨氏旁边,徐怀瑾愣怔了一下后行了一礼“给母亲请安了!”
“是瑾儿呢”徐杨氏忙招呼了徐怀瑾近前,妙妍抱着妙姝不方便行礼,倒也颔首示意了一番“妙妍见过哥哥!”徐家礼教甚严,人前这些礼节做来已成一种习惯。
“妹妹安好!今日去了幽兰苑找妹妹,得知妹妹在母亲这儿就过来了!”
“原来瑾儿是追着妹妹过来的,娘亲都不让瑾儿挂念吗?”徐杨氏掩了帕子,故作伤心垂泪状,徐怀瑾不由无声叹息“哪有,瑾儿可是时刻挂念着母亲安康,这不想约了妹妹一同来请安嘛,哪晓得妹妹竟然撇下我独自前来了,哎,好伤心啊!”说罢还一阵唏嘘状,徐杨氏笑了几声点着徐怀瑾额头道“油嘴滑舌,你以前的那股稳重劲儿哪去了!”
以前?徐怀瑾愣怔一下,感慨万千,以前……
以前,他初来乍到,对任何人都心生防备,不敢交心,小小的娃娃老成地不像话,只有父亲,平日里不顾他的冷脸百般逗弄,硬生生让他沾上了人气儿,重新活了过来;也只有母亲,给了他从前最羡慕也最渴望的母爱,将他早已冰凉绝望的心渐渐捂热;更还有两个妹妹,一个跟自己一样有些来历,让他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在这个历史从未存在的王朝里,他们都是别人永远不知道的异数,他没有变成这个世间唯一的孤独另类的存在;另一个,娇憨可爱,温馨童真,牵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情怀,平日里百般慰问照顾,比徐永安还要贴心,他哪里是在养妹妹,根本就是跟养女儿啊。
“是啊,哥哥活泼了好多,王大人功不可没呢!”妙妍也跟着感慨了一声。
“说也奇怪”徐杨氏眼眸流露出疑惑的光“王家老太君前儿竟给你们祖母来了信,邀她带着我过府一叙,可奇了怪了,咱们两家前些年一向来往不多,如今平白邀请,还点名要带着我,你俩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妙妍神色一怔,随后淡笑着掩饰,倒是徐怀瑾,惊讶了一秒后从容开口“既然如此,母亲去就是,王家老太君出身京城名门,是已故的李老太傅的独女,母亲跟她多多走动,想来也能学到不少。”
“那娘亲可就去了!”徐杨氏看着两个孩子开口,说句心里话,接到王家老太君的邀请,徐杨氏既是受宠若惊又是忐忑不安,她一个浔阳书院山长的女儿,身无所长,说好听点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说难听点就是粗俗无知、愚笨不堪,不过既然儿子是王大人的嫡传弟子,王家老太君邀上自己,总不会是给自己难堪的,想来倒是有心交好的成分颇多。
“嗯”儿女双双点头赞成,徐杨氏明显底气增多。
回去的路上,徐怀瑾看着明显不高兴的妙妍,很是费解“悦书也是个挺不错的人,很有责任心也极富正义感,你为什么一直那么排斥他呢?”榴花会后这个妹妹提起悦书时的不对劲,让徐怀瑾可是好好调查了一番,原来王家老太君竟然动了结娃娃亲的心思。
“不错?不错你怎么不嫁过去?”这话说得,徐怀瑾哭笑不得,明显无理取闹嘛,他就算是个gay也不敢在这古代堂而皇之地谈婚论嫁吧。
“悦书人真的很不错,别告诉我有着前一世经历的你还像个小女生似的对爱情抱着幻想,莫非……”徐怀瑾近前,神秘兮兮地开口“前世你还没有结过婚?”看着不像啊!
结婚?妙妍挑眉,这个词,是“成亲”的意思吧?不过这人面色如常地问起这般让女儿家羞臊的问题,不知他是真的不了解?还是将献代|开放的作风也带到了大殷呢?
好在,她也不是面皮薄的小姑娘家“我为什么不能对爱情抱有幻想?”
徐怀瑾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还以为这个妹妹会如同前世偶然看到的一篇宅斗小说里的女主一般,千帆过尽,古井无波。没想到她竟然会大大方方承认,对爱情依旧存在幻想!
面对着徐怀瑾惊奇赞叹的目光,妙妍坦然而笑,并不言语,前世嫁三皇子无望后,她心灰意冷,放弃了所有关于情爱的幻想,直到嫁给虞子陌,最初也是有了一段情长缱绻的时光,让她一度以为虞子陌或许就是她彼生的良人,一心想着相夫教子,求得现世安稳。
结果呢,一年后她依旧未孕,他就坦然提出纳妾的要求,那般理所当然,一瞬间将她重新聚起的美好画面打得粉碎……旧痕未去,已添心伤,她为表心志淋了一场大雨,烧了整整三天,凭着那份倔强和坚强,终于撼动了虞子陌的心,打消了他纳妾的念头,没想到最终……最终徐妙歌稍加勾|引,他就把持不住跟她上了床,甚至在徐妙歌的挑唆下怀疑她的清白和她肚里孩子的来历,扬言要休弃她再娶。若不是三皇子出面,硬生生逼迫他将休书改成了和离书,自己后半生,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世人唾弃厌恶的目光就足以在无形之中杀死她。
和离仅仅三个月,他就娶了自己的表妹葛清月,曾经恩爱夫妻转眼就是陌路仇敌。她恍然明白,原来爱情真的重要,若是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甚至也不爱自己的人,真的无异于一场悲剧,前世宝哥儿百般追问生父是谁,每每让她心痛如刀割,却依然强颜欢笑,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谎言,忽略去想宝哥儿得知真相后会如何伤心……
若是她与未来夫君能够像父母一般,凤凰于飞,鸾凤和鸣,那她的孩子,一定再不会像宝哥儿一般,小小年纪就心思敏感,落落寡欢,让她无数次后悔将他带来人间……
想到此生重来,妙妍如释重负,舒展一个笑容,此生若是无法寻一良人,她宁愿孤独终老,更何况,除去先天条件限制,她徐妙妍自负不输天下任何女子,如何不能嫁一神采飞扬的大好男儿,谱写一曲伉俪情歌。
徐怀瑾看着那样一个自信飞扬的笑容,第一次对这个妹妹发出了由衷的敬佩。他看得出来,徐妙妍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骨子里透露着看尽世态炎凉的自私凉薄,对待在乎的人却护短到了极点,这样的人,其实内心有着最大的善良和纯真,只要有人愿意给她足够的爱和包容,就能够唤醒她掩藏最深的真实情感,得到她全心投入、义无反顾的所有爱和付出。
不自觉地,徐怀瑾目光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心疼和不忍,若是他真的,用伤害最小的第二种方法从她体内取出赤珠,怕是就此……彻底地毁了她吧?
“你不用同情我!”妙妍狡黠一笑,白嫩的小爪子扯上徐怀瑾的衣袖“若是真的同情我,帮我摆平这件事,好吗?哥~哥~”话至最后,拉长的甜甜尾音已然带上了撒娇的意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