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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徐永安发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狠毒誓言、浔阳市井对徐家三房长女定亲之事百般猜测评论,姑且不论徐长松和徐孙氏怎么想,徐家,到底还是没有松口退了这门亲。
三房里,四小姐定亲之事被徐杨氏下了封口令,在仗打了两个嘴碎的丫鬟后,背地里偷偷议论此事的人总算有了消停,徐杨氏开始专心准备前往青州的事宜。
青州,地处西南,离浔阳约有一千里路程,且道路艰险,环境贫瘠。此番前去,少不得要准备不少东西,更是因为要带着徐妙姝和徐怀钰,所需物件一律马虎不得。
好在徐永安只要赶在七月前到青州报道即可,而且徐永安也打定主意,等去了青州安顿下来再接徐杨氏母子三人过去,因此打点行程的事倒也不急。
妙妍和徐杨氏每日里就管理家宅和打点行程的事宜相互讨论,倒也从彼此身上学到不少,就连妙姝,被妙妍有心带在身边旁听,日子久了也听出一点门道,凡事倒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母亲,三房名下那间铺子你到底是何打算?”妙妍忧心问道,那间铺子是三房经济的最大来源,卖了吧,太可惜,况且本家犹存,外人知道了怕会说三道四;不卖吧,交给徐孙氏无疑就是拱手相送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了!
两难啊!徐孙氏叹口气,怎么处理她都不甘心啊!
“交给你父亲定夺吧!”
“还是交给母亲吧!”梨溶院,徐永安听后也叹一口气,贞儿夺了管家之权已经够母亲芥蒂好久,若是再将铺子卖了打她的脸面,怕是就给母亲心底种了一棵刺了!瑾儿和妍儿留在徐家,还不是要由母亲照拂?
“听夫君的便是!”
其实徐杨氏想说,即使将铺子留给徐孙氏,她对待自己一双儿女也生不出半分喜爱,还不如卖了省事划算。不过看着夫君一脸期盼的样子,徐杨氏实在不忍打破他一腔希望。
“我会尽快整理好账本,在离开前与母亲对账、交接,夫君尽管忙自己的吧。”
近日来徐永安不断接到闵州各阶层的邀请,终归是人场,不能不走,一场场下来,徐永安着实疲惫不少。
“嗯。”徐永安半阖着眼,思索良久才睁开眼,看着徐杨氏道“有一件事你得知道。”
“我得知道?”徐杨氏惊奇“什么事?”
“那个宋玉辞,在刑部居然被免了死罪,释放了出来。”徐永安自袖中取出一信封“这是李游给的消息,你看看。”
徐杨氏半信半疑接过,看完后满脸震惊“判了死刑居然还能被释放出来?”
“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地过了,怕是上头有人收受了宋家的贿赂,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那宋玉辞怕是还会回去纠缠小姨,你也说过,小姨也不像是个断了心思的……”又想着好友李游私底下说要娶小姨,宋玉辞能出事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徐永安疲惫的大脑只觉得一切好生混乱。
“我催促着父亲赶快把七妹嫁了了事,谁成想父亲挑剔的老毛病又犯了,挑挑拣拣个不停,这下好了,要是那个衣冠楚楚的混蛋再回来闹出事来,七妹岂不是要让杨家丢尽了脸!”
“你别着急嘛!”徐杨氏一着急起来话就没完,倒叫徐永安听得脑仁儿生疼“我那个好友,李游,你见过吧?”
徐杨氏摇摇头“你那么多朋友我哪记得!”
徐杨氏不是个笨的,她对李游是有些印象,身材高挑魁梧,眼睛深邃幽黑,面目看似无奇,实际上很是俊朗,在徐永安一众朋友里很是出挑。不过当着夫君的面,她怎能承认她记得另一个男人什么模样。
“他跟我说,想要娶小姨为妻。”
“什么?”徐杨氏一声惊叫欲呼出声,却被自己一只手捂在了嘴里。
“他如何见得七妹?”徐杨氏急急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李游是个端方君子,再怎么爱慕小姨也不会宣之出口的,一切定会按着礼节来。”
按着礼节来?
这意思,是要请媒人正正经经来提亲了?徐杨氏松了一口气。
“李游说宋玉辞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你要做的就是给岳父岳母去一封信,让他们将小姨看紧些,别闹出事来就行。”说着徐永安打了一个哈欠。
徐杨氏见状急忙上前扶了徐永安“我知道了,你看着脸色疲累,还是去休息一阵吧!”
“嗯,也好。”徐永安再次打了个哈欠,就着徐杨氏的搀扶往床边走去。
春去秋来,时如逝水。
很快,徐永安挥手告别家人,独自前往青州,出任正六品青州主事。
重九之日,徐家五少爷的抓周礼隆重举行,五少爷徐怀钰抓了半天抓住一盒胭脂,乐呵呵地爬到徐杨氏跟前献宝,满堂宾客愕然,片刻后哄然大笑,徐家老爷子徐长松连呼三声“玩物丧志!”气急摔门而去。
九月中旬,徐永安派了两个官差并四个丫鬟前来接应徐杨氏、徐妙姝、徐怀钰母子三人,随行四辆马车,浩浩荡荡载着母子三人并其他物用驶往青州。
徐杨氏将蕙娘、吴氏、许氏几个重要嬷嬷留了下来,还留下了粗使丫鬟、婆子、小厮各两个,都是从杨家挑过来的老实本分人,临走前还将雀儿、盈盈并徐怀瑾新添侍候的两个小僮平安、如意叫过去好好训诫了一番。
徐怀瑾和徐妙妍自小都是小大人似的孩子,面对着他们一条一条、有条不紊地叮嘱着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做……徐杨氏瞬间有一种母子(母女)身份颠倒的错觉,如此倒也免了一番涕泪涟涟。
及至上了马车远离,走了好远。徐杨氏心灵使然地撩开帘子,远远看到依旧站在城外分别地点的一双儿女,一高一矮、相互依偎,就在那一瞬间,泪水忽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粒一粒落下来。
皮肤隔着衣物,蓦地滚烫。
“娘,我想哥哥姐姐了!”妙姝抱住徐杨氏的腰,声音闷闷不乐。
闻听此言,徐杨氏的隐忍顿时破功,揽过妙姝,母子两人同时哭出声。
“三奶奶……五小姐……”翠羽顿时急得没了主意,李氏和苏氏抱着钰哥儿在后面一辆马车上,墨夏和砚秋两个小丫头随行侍候;现下自个儿所在的车里,人家母女两人抱着一起哭,她干什么呢!
“呜……”翠羽干脆和哭作一团的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马车前方,耳聪目明的两位官差面面相觑,却也只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骑着马继续赶路。
风餐露宿,历时十八天,徐杨氏一行终于来到了青州。
远远瞧见古城墙上透出沧桑意味的“青州”两个大字,徐杨氏心中顿时生出一种神圣来,从今以后,自己夫君就是连这青州父母官也要倚重的青州主事了!
青州掌管着九个县,底下人口近四万,是整个大殷最为地广人稀的州。同时,在大殷也是较为贫瘠的地方,原因无他,因为这里,有着大殷面积最大的盐碱地!
青州主事的官邸,就在青州底下所属的茗县,地段相对宽阔繁华许多。
下了马车,立马有个管家模样的女子接下徐杨氏的手“可算见到夫人了,老爷昨儿得了夫人的信今儿一大早可就让奴婢在这儿等着呢,夫人总算来了!”
徐杨氏初来乍到,心神恍惚间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女子说的“老爷”是徐永安,想着夫君年纪轻轻、丰神俊朗的模样,居然要被唤作“老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身后妙姝一声“娘”拉回了她的神智,转身牵过妙姝的手,徐杨氏想着面前说话干净利落、面皮略有青黑的女子问道“你是……”
“瞧我!”那女子亦嗔亦喜,一拍手道“都忘了给夫人介绍了,我家男人是主事府的管家,夫人以后唤我青娘便可。”
徐杨氏一面为青娘那句粗鲁的“我家男人”蛾眉轻蹙,一面又在心底为这个女子处事干练而喝彩,神情顿了顿道“青娘!”
“哎……”那青娘忙将徐杨氏等人引进了主事府,青州地方贫瘠,堂堂一个主事府相对其他地区确实寒酸不少,不过好在徐杨氏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一句挑剔抱怨的话也没有。
青娘一路边介绍边打探着这位新晋的主事夫人,但见新夫人一句嫌恶的话语也没有,甚至还时不时地向她打听青州的风土人情,眼里的诚意不似作伪,不由对这位主事夫人多了几分好感。
她在这主事府伺候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历经五位主事极其家眷,其中哪一个夫人不是眼高于顶、一脸嫌弃的模样,就差拿帕子捂住口鼻了。他家男人说过,新上任的主事可是出自书香世家、已有百年的底蕴,这新晋主事夫人能做到这一地步,真是不容易。想着主事大人上任不到三天就急吼吼地下地查看盐碱地的情况,青娘觉得,这回他们青州是有希望脱贫致富了!
而徐杨氏,听着青娘孜孜不倦、有问必答的模样,则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怪不得都说青州一带民风淳朴,看着青娘这热乎劲儿,果然印证了“淳朴”这个词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