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语多难寄反无词

樱九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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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浔阳坠月湖北的赛街,是整个浔阳繁华所在,平日里车水马龙,人群摩肩接踵,着锦穿褐者络绎不绝。

    只不过今天,这繁华喧闹的却不是那胭脂水粉、簪环钗擘处,而是角落里一家毫不起眼的茶馆,那茶馆栏杆破旧、旗帜暗淡,偏偏里外挤满了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道是为何,原是那茶馆中有一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讲述着闵州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哪件大事,你且听这说书先生细细道来:

    众所周知,这浔阳徐家九代传承,底蕴超过百年,在浔阳一带赫赫有名,然其子孙不旺,直至第十代子孙中,才罕见地出现了三个嫡子,即徐家大爷徐永寿、二爷徐永福、三爷徐永安。

    徐家大爷早年学武,掌管着徐家名下的一家镖局,只可惜仅仅三年便将其败落,自此便无所事事,整日哗众取宠。可巧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遇到真事儿便是怂包儿一个,许多人顾忌着他徐家子孙的身份,倒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因此多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二爷徐永福是个读书人,早年曾考中过秀才,后来鉴于学问止步不前,便专心料理家事,徐家的良田、宅邸、庄子、店铺,所有产业都由这位爷打理,多年下来,虽无大功,亦无大过,也算得徐家老爷子徐长松的赞赏。

    至于最得老爷子赏识的,莫过于徐家三子徐永安了,徐永安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明历五年名列春闱二甲十七名,被圣上远派青州担任正六品青州主事,六年内采用淤积法和灌溉法极大地改善了青州土地盐碱、少产无产的状况,使得青州一带仓丰实、民安州富,特于明历十一年被圣上嘉奖,翟升为正五品闵州知州。

    徐永安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按理故事发展到这儿就要告一段落了,奈何人心险恶,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徐永安的发达富贵,惹得一起子小人眼红了,这小人妄图污蔑知州夫人之清白,然后将其杀之,最后嫁祸到知州大人头上,造成知州大人含愤杀妻的假象!

    这小人是谁正是这徐家的家主夫人,凭借孕养三子、以妾上位的徐孙氏孙艳英,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这孙艳英会千方百计地对付自己的儿子呢?!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底下尚不明白此间种种的好事者便催促道“为何啊?”

    那说书先生撸了一把袖子,喝口水道:原是这孙艳英在三十年前濒临生产之际,买通了稳婆,将生下嫡子徐永安的继室石氏去母留子,并且偷龙转凤将这徐永安与徐景芳的身份儿调了个个儿,使得嫡子变庶子,庶女变嫡女,小小一个姨娘,就敢在徐府只手遮天,其心可诛啊!

    说罢那说书先生捂着胸口作痛心状,引得角落里一抹灰色身影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这灰色身影是谁,正是那徐妙妍,不过扮作小厮打扮罢了。

    “小……少爷,少爷,咱们该……该回去了。”

    同样小厮打扮的雀儿苦着一张脸,几乎欲哭无泪,小祖宗哎,你现在可是体含麝香、抱守病体的人,如何能够出来乱逛呢,居然还穿着下人的衣裳,若是被三爷三奶奶,呃,现在该称呼老爷夫人了,若是被老爷夫人知道,她真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啊,想着雀儿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呜呜,谁来救救她啊!

    “好雀儿,本少爷还没逛够呢,好不容易出来,可得松快够呢!”妙妍狡黠一笑,大眼闪过灵动的光芒。

    松快?雀儿又要哭了。

    “再说了,扳倒孙艳英的时候咱俩为了在莺儿面前展现出主仆关系破裂的假象,可是好久没亲近了,你就不想……”妙妍抬高了眼,意有所指“想你家少爷我么?”

    呃,小姐你还能再荒谬一点吗?

    雀儿满头黑线,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好不,咱俩也亲近一个月了,啊呸,什么亲近?明明是我又伺候你这位难缠又不着调的主子一个月了好不?

    “少爷,咱们出来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是赶紧回去吧?”雀儿紧紧拽住妙妍的胳膊,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家小姐又窜到某个店铺茶馆或者小摊前不走了,万一被别人发现了捅到老爷夫人那里,虽然没试过,可雀儿敢保证,这事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了,她的下场会很惨。

    “好吧~”眼瞅着那说书先生越讲越激动,越说越愤慨,再不走估计就要被喷一脸唾沫星子,妙妍无奈,扯着聒噪个不停的雀儿钻出了人群,脸上带着微微的遗憾,显然,她还没听得尽兴。

    “小姐,咱们是回去吧?”雀儿有点不大相信,难得小姐这次居然听劝了,可惜,没等她心底“谢天谢地”的祷告完毕,自家小姐便头也不回地道“不,先去看看我义父。”

    雀儿当场泪奔,小姐,这样坑自己丫鬟真的很好么!

    不说雀儿心头一万只草泥马如何奔过,却说妙妍,却是一身小厮打扮,脸上颜色微黑,一路心情极好地哼着歌儿往浔阳东北方向、上官珞所在的小院走去。

    其实想想一个月前的那件事,至今仍有些惊心动魄,妙妍压根没想到,徐孙氏和徐景芳还留有后手,居然买通了周嬷嬷的儿子刘二为杀手,妄图杀害母亲栽赃到父亲身上,要不是被引开的碧霄察觉到不对劲即刻返回……妙妍几乎不敢想象,母亲她……想起周嬷嬷招供的那些勾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徐妙妍,若是没有妹妹妙姝,若是没有她事先提醒碧霄,你今生的结局,简直比之上一世还不如!

    原本开怀的情绪瞬间被浇灭,妙妍敛了神色停驻,良久,才踱步慢行,无比庆幸和怅然若失的矛盾情绪相互交错着,心下复杂到极点。

    够了徐妙妍!母亲没事就好,你无需愧疚,无需自责,更无需自惭形秽,或者说,更无需嫉妒你的亲妹妹……

    “小姐?”察觉到妙妍不对劲,雀儿小心翼翼抬眼打量,最近小姐很不稳定,总是笑着笑着,忽地一下子沉寂下来,那种将自己封锁在孤独境界的落寞感,总是压迫地她也莫名其妙地难受。

    “哦……”妙妍恍惚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含笑“雀儿,咱们租辆马车去义父那里吧!”

    得,这小祖宗情绪转得真快!亏自己刚才还担心她担心地不得了。

    雀儿无语望天,复又低下头,认命地往不远处一赶着马车的车把式旁边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缓缓停在一方小院前,青砖碧瓦,高墙大院,明显是近才修整的,这正是前一世,父亲被赶出家门、除名族谱后,一家人赖以生存、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是小妹锦姗今生的妙婵,出生的地方,只不过那时,可不是青砖碧瓦、高墙大院,不过是破陋的房屋和腐朽的篱笆墙罢了。

    当年父母俱是心高气傲、清高要强之人,从徐家净身出户,也未曾接受任何施舍,母亲为数不多的嫁妆买了这院子的房契、地契便所剩无几,最初的锅碗瓢盆都是借来的,家具也是富贵人家扔掉不要父母偷偷捡回来的,而且那时,外公早已去世,外祖母不知所踪,为了维持生计,母亲几乎没来得及悲伤,便开始没日没夜地靠绣品赚钱,父亲除了抄书之外,甚至还偷偷去河边码头当搬运工,一天只挣五十文……

    如果只是物质上的贫穷,那还尚可以承受,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压迫,父母顶着忤逆不孝、除名族谱的名头,最开始几乎是人见人厌,再加上有心人恶意散播谣言,凡是有所耳闻的,见到他们一家人都要指指点点、冷嘲热讽一番才行,直至三年后那些人清楚了父母的秉性,再加上她考进了闵州女苑、成为才人,日子才算安定下来……

    “小姐,想什么呢?”看着妙妍怔怔望着小院的乌木大门,仿佛又陷进某种思绪里,雀儿忍不住轻唤。

    “哦,敲门!”妙妍再次从恍惚中抬起头,对着雀儿吩咐道。

    “妍儿!”惊喜的声音传来,妙妍看着一身书生长袍打扮的上官珞,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种撒娇意味儿“义父,妍儿看你来了。”

    “你……”瞅着妙妍这身小厮打扮,上官珞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没做任何评价“快进来~”

    接过妙妍买来的几样糕点和一壶花雕,上官珞眼里盛满笑意,看来这干女儿也没白认嘛,瞧瞧,买的吃食和酒,俱是他喜欢的,他可没说过自己的喜好,定是这丫头有心,平日里悄悄记了下来,真是孝顺呐。

    上官珞心里美滋滋的,“呲啦”一声拆开油纸包,拈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闭着眼很是享受。

    “你体内那草药可排净了吧?”吃完一块,上官珞擦着手,仔细询问着妙妍。

    妙妍点点头“姝儿说了,一个月便可,今早她刚与我请过脉,说是没事了,况且那草药只是紊乱脉象,没什么副作用的。”

    “你呀!要知道是药三分毒,你义父我自负医术不凡,那草药我却连见都没见过,哪里放心你吃下,你也是胆大,好在那曹时医术不精,要是沈文嘉在这里,肯定一眼便瞧穿你的诡计!”

    “义父……”妙妍拉长音,大眼骨碌转着讨好道“妍儿错了,妍儿只是相信妹妹不会害我罢了,况且你不认识那药也正常,姝儿说了,这药只有那青州削峰顶下的悬崖才有……”

    “手伸过来~”“哦~”妙妍乖乖伸出手,却低着头很是无辜地咕哝着“咦,义父都说了姝儿的医术远超您老人家,怎么您老还不相信姝儿的诊脉结果呢?”

    这死丫头!

    上官珞肯定这位刚才还被他夸赞孝顺的干女儿是在故意挖苦他,等着看他露出一点点的发飙苗头再撒娇哄他,这是这丫头一直以来的恶趣味。

    不过不得不说,除曲乐以外最引以为傲的医术输给了妙姝那个才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不对,小妖孽,还真是……妙不可言呐,想了半天上官珞才想起这个形容词。

    “对了义父,那琴可毁了?”看上官珞不似寻常那般装出生气的样子,心底怕他真计较起医术高低来,妙妍忙转移了话题。

    “你呀~”上官珞摇摇头轻笑,不得不说,这丫头真是敏感又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