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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妙妍便早早起来,修整一番出了幽兰苑,一身纯白色织锦长裙熨帖地贴合了玲珑有致的身材,裙摆上精心刺绣的大朵血色秋菊,在白色裙衫的映衬下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配合着凌云髻上垂下的红宝朱钗,以及眉间一抹艳丽朱砂,生动到极致,荏苒不胜衣的体态中,透出一抹逼人的犀利。
妙妍微微颔首,其实前世,她一直喜欢浅色朴素的衣裳首饰,这一世,却爱极了那些繁华瑰丽、甚至鲜艳到俗气的色彩,只可惜现在,她在世人眼中还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少女,少不得,要将就一下,不过,裙摆上血色秋菊的点缀,想来定是出彩到极致,没见雀儿和砚秋的眼睛都看直了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妙妍也不例外,前几日母亲派人送来的秋衣中,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件颇有红“梅”傲雪意境的衣裳,只是大家闺秀,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决不能喜形于色,按捺了几日,今天终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欢喜非常地穿上了。
还未进梨溶院,就看到相携而来的妙姝和盈盈,这一看,妙妍也愣住了,盈盈一身火红长裙,腰间一根掌宽的绿色腰带,再加上那根绿纱挽花绫,明明红和绿是最俗气的搭配,她却将这身衣服穿出了妩媚、娇艳的味道;而年纪最小的妙姝,一袭深褐色的棉麻,裙摆上贴着不规则的湖蓝布片,乍看好似落叶满地中的小小湖泊,明明那种深褐色的麻衣该显老气横秋才对,却出乎意料地,有一种瑰丽到极致的美,尤其是妙姝还披着一件类似坎肩的湖蓝色巾子在肩上,更显别致。
对比之下,妙妍身上这件衣服,倒是真的一点也不显出挑了!
姐妹三人互相打量了一番,皆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惊艳。
“你们的衣服也是母亲送过来的?”妙妍最先开了口,目光惊奇,这样别致的衣裳,若是传出去肯定会风靡整个闵州的,不,是会传到洛城进而风靡整个大殷的吧?
前世,可没有这样的衣服样式出现。
“大小姐,二小姐,盈盈小姐,夫人请你们进去。”
梨溶院正室门口,碧霄行了一礼将姐妹三人引了过去。
见到女儿们的衣裳,徐杨氏最初也是狠狠惊艳了一番,而后忍不住乐开了花,谁家的姑娘,有她徐家的好看呀!
“来来来,都过来让母亲看看,这模样,这身段,再过两年咱们徐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喽!”
“娘~”被母亲一打趣,三人都禁不住红了脸。
“娘亲,这衣服从哪儿买的呀?”
妙姝疑惑着出声,能在衣服上有如此创新想法的家伙,定然是个才智不凡的人吧?
“哎,母亲料想你们几个肯定猜不出来!”徐杨氏掩了帕子,眉眼间一阵得意“这可是咱们徐家成衣铺子的新品!”
徐家的?
她们自己家的?
三人均错愕了,面面相觑。
“半个月前,那两房人被逐出家门后,徐家名下十几家铺子生意瞬间瘫痪,你们也知道,那些东西原本大部分都掌握在二房手上的,他们被驱逐后,卷走了近一半的财产,还带走了几乎所有得力的掌柜、账房和伙计,多亏你们祖父有办法,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批人填补空缺,但是,徐家的银钱断缺,人脉也被转移,名下的生意举步维艰啊!”
这……
妙妍怔住,她对经济上的事不怎么敏感,只是前段时间隐约听到此事,但也没当回事,如今看来,真是她倏忽了,所谓书香世家、清贵名流,没有银钱支持算个屁啊!
好吧,大家闺秀不应该说脏话,但是她徐妙妍可不同于那些迂腐的书呆子,没有钱,怎么讲究!怎么清贵!
那些总是嚷嚷着“士农工商商为末”的所谓勋贵,让你没有钱吃饭、没有钱穿衣试试,基本的脸面都维持不住,还能有什么尊严,还怎么清贵?
说到底,即使长在深闺,妙妍还是清楚地了解金钱的重要性的,只是前世今生,她对于黄白之物,还真的没什么概念,就连徐家名下的铺子,具体哪些她现在也还是不知道,不曾接触是一回事,但不上心又是另一回事,毕竟若有心打听,有哪些铺子还不知道得清清楚楚。
“看母亲这脸色,想来是寻到解决之法了?”妙妍含笑接话道,府里的财物想必是不方便动用吧,不然何至于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妍儿真聪明!猜得很对。”徐杨氏眯眯笑着,声音一转道“为娘是生了个天资聪颖的好儿子啊!”
“娘是说哥哥?”妙妍和妙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是啊!”徐杨氏点点头。
“母亲好福气,想不到义弟不仅读书有天分,这经商的天赋,也不低呐!”崔盈盈赞叹着,想起白衣少年那飘逸的身姿,微有些怅然,怎地,就做了他的姐姐呢。
“母亲能有你这么个女儿,也是好福气呢!”徐杨氏微笑着,看着容貌娇艳、气质出众的义女,点了点头,总得来说,这个义女没白收,容貌气度、琴棋书画,丝毫不比那些所谓的闺秀差,性情模样也是一顶一地好,当然每日晨昏定省,也是极其地孝顺,到目前为止,她对这个干女儿,可是一百个满意呢!
“娘,快跟我们说说吧,哥哥是怎么神勇地出手,然后力挽狂澜的?”妙妍向前蹭着,撒娇似地讨好着,实际上她心底是微有些不安的,那个人他,居然开始插手家族的生意了,不知是真的有心相助,还是试图染指?
为什么自从家变后,她就感觉危机重重、四面楚歌的?
“你哥哥先是做主卖掉了三家位置不好的店铺,解决了金银短缺的问题,然后画了很多关于衣服首饰的图纸,交给了裁缝、工匠,呶,你们的衣服就是送过来的成品哦,母亲这里还有好多首饰呢,待会儿领完丫鬟婆子每个人挑两件带回去,保管你们大开眼界、爱不释手……”
徐杨氏的声音已经微微地激动了,徐家的铺子关闭了半个月了,对外宣称是整修,可是外界都在猜测,说什么“离开那两房人,徐家独木难支,怕是会就此没落……”的话,当然这是那两房人刻意散播谣言的结果,但是,外界确实在渐渐认同这种传言。
夫君刚刚走马上任,家变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再真的应言没落,怕是夫君再难取信于人,处境要变艰难了。
好在瑾儿设计出了十八套款式新奇的成衣,和三十六种别致的首饰,另外还有三套分别命名“云”、“月”、“星”的头面,以一个女人长期浸淫成衣首饰练就的毒辣眼光来看,这些衣裳首饰,推到市面上绝对会备受哄抢!
成衣店和首饰店,徐杨氏几乎可以预计,仅仅这两个铺子,便会赚个盆钵满盈。
“不过瑾儿到底是书生,经商一事,万不可宣扬出去!”徐杨氏严肃叮嘱道,毕竟,读书人沾了铜臭,总归于名声有碍。
“是!”三人微怔,而后慎重地点了点头,她们晓得轻重。
“夫人,常管家把从莲州买来的人带过来了。”蕙娘进来行礼禀报道,自从徐杨氏从青州回来,没多久妙妍便做主让蕙娘回到徐杨氏身边照顾了。
“呵呵,先挑人,回头再说。”徐杨氏摆摆手,示意姐妹三人出去挑人。
梨溶院的院子里,下首站了约莫四五十个丫鬟,八九岁到十三四岁不等,大部分丫鬟表情怯怯的,略微拘谨,也有少部分眉眼不安分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瞥见上首碧霄和蕙娘威严的目光,才垂下头安分地立着。
徐杨氏最先挑了四个看起来老实本分,容貌漂亮、眼神安分的小丫鬟,都是八九岁的年纪,是要养给妙婵做大丫鬟的,而后又挑了两个颜色清秀、身段灵活的,是给怀钰的,剩下的,便留给女儿们挑选。
崔盈盈得了徐杨氏的意思最先上前挑选,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义女而非正统嫡女,所以没敢挑太好的,容貌什么的无所谓,只挑了两个略显机灵的,余下的便随便点了点,她是义女,院子里丫鬟最少,因此挑得也多,等她挑完,院子里的丫鬟终于不显拥挤了。
崔盈盈挑完便是妙妍,其实这些人不管怎样已经买进来了,终归是要留在徐府的,挑谁留谁不过是看眼缘而已。
妙妍身边如今只有雀儿一个大丫鬟,二等丫鬟近些年来多多少少生了异心,都被发卖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名唤“娟儿”的,是从杨家调过来的一个家生子的女儿,一直以来老实本分、做事认真、针线也不错,早上妙妍刚将其提升为大丫鬟,并改了名,唤作“杜鹃”。
所以这大丫鬟,只再挑两个便可以了,妙妍环视一圈,挑了一个长相甜美娇俏的,虽比不上原先的莺儿,但看着挺可人的;又挑了一个面容微有些刻板、带点棱角的,虽看着阴沉不讨喜,但那双眸子,没什么大的波动,倒像是个沉稳的;其余的丫鬟便随便点了一些。
轮到妙姝时,妙妍发现这个妹妹挑的丫鬟大部分都是年纪小的,八九岁的挑了四个,其余的最大年龄也不过十一二岁,皱了皱眉,但想着妙姝身边墨夏和砚秋年龄大些倒是有些担当,妙妍总算忍住了没开口询问,姝儿如此挑选,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随后剩下的丫鬟被徐杨氏分派一番,又宣了婆子们进来,而后是小厮,忙活了大半天,妙妍总算将人领进了幽兰苑,当然,顺带带回来的,还有两件首饰。
一件是一支镶嵌了红豆的紫檀木簪,红豆代表相思,自古就是寓意深刻的物件,而紫檀,有价无市,两者颜色相近相衬,只一眼就吸引了妙妍的注意力。
另外一件是一支碧玉梳篦,层叠散漫的几片叶子,青翠欲滴,倒是新奇别致地很。
这个大哥,心思倒也活泛。
妙妍暗自点点头,心中倒是生了几分钦佩,毕竟,像红豆、树叶这种树上结的长的东西,谁会想到还可以形象到首饰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