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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凭这树上稀稀落落所剩不多的果子,楚岚一路走一路摘着吃,一天之后终于凭自己的脚力越过了山脊,到达了她心目中老家所在的附近——一条清凌凌的山涧。
山涧水流湍急,在涧水之上有一座没有栏杆的狭窄木桥,桥上还沾着些许冰凌。
楚岚稳稳地站在桥上,呼的一下松了老大一口气。
不远处,一座有着几十家人口的小小村落,正在暮霭沉沉之中等待着她、期盼她的归来——她楚岚是这样看的。
炊烟从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灰色的青烟在深青色的天空下显得疲惫又暗淡。
楚岚越过木桥,快步走上一条往村子中央通过去的石子路,一边走一边好奇的张望着。
虽然有对于此地的模糊记忆,但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鼻尖嗅到、手指感到的东西,跟记忆中是不太一样的。
很明显这烟火气息弥补了楚岚对于记忆的陌生感。
嗅着炊烟的味道,看着一栋栋小屋的窗子上透出来的朦胧火光,一种似曾相似、如梦似幻般的感受袭上心头。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楚岚木然的扫视着破败的村庄,似乎有点难以置信自己会在此处诞生,在此处生长至六岁。
在这样的村庄里,会隐藏着传授给她《五色本真养魂法》这种仙家法门的仙人吗?
可能吗?
在这样贫瘠的山谷中,能孕育出有修行能力的人吗?
天色越来越晚,村庄的小路上没有行人,偶尔会有家养的土狗在墙角门边探头缩脑,等楚岚看过去的时候,它们就发出一阵阵嚎破天的汪汪声。
楚岚顺着记忆的小路一步步走到村子中央的石头碾子附近,在旁边有一口土井和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老槐树。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破空声传来……
得到《五色本真养魂法》滋养且利用穿越者的真灵碎片把内魂修补完全的楚岚,听出这是有东西袭击自己,她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一颗硬梆梆的鹅卵石擦着她的面颊扑通一下掉落在她附近的地面上。
等楚岚迅速回头看去的时候,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娃跟她对视了一眼,“嗷”一嗓子掉头就跑。
或许是他这一嗓子掀动了什么机关,在这小男孩尖叫着穿过一座座房舍之间的小路,向着村庄某个屋子奔去的时候,本来空无一人的乡村小道旁边的茅舍大门一个个纷纷打开,正在做饭或吃饭的人们全都探出头来,待看到楚岚的人影之后,他们全都露出了同一个表情——有如白日见鬼的惊惧表情。
“妖孩子又回来啦——!”四下里,惊恐焦虑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各个村人一下子鸡飞狗跳,加上墙内墙外土狗们的哀号声,整个村子浑如烧开了的热油,登时变得烧动不已。
楚岚被他们带起的气氛影响,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肩,于木然之中慢慢的又漾出一丝惶恐来。
乱了一阵,只听有个粗嘎的声音一路从街尾喊到了街头:“都嚎什么!快点把妖孽打出去!”
伴随着这个喊声,一个两鬓斑白但是体格粗壮的汉子,拎着一把柴刀跑到了小村石碾附近。当看到楚岚的时候,这人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狠狠地往手里吐了口唾沫而后举起了柴刀,对着楚岚便劈了下去。楚岚虽有些诧异,但身躯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在柴刀砍下来的当下就猫腰奔向石碾子后部。
“为何砍我?”她冷冷的问道。
那粗嘎汉子眼睛瞪起,手中柴刀虽然锈迹斑斑,但挥舞起来处处生风,楚岚只要挨上一下,不死也得重伤。
“你这个妖孽,后山的道长都说了要让山神收了你去,”那汉子吼道,随着他的吼声,刚才慌乱一阵的村民们现在也定了定神,纷纷围拢了过来,那汉子见状胆气愈壮,“山神没收了你,可见你就是个害人的妖孽!”
这是何等道理?
楚岚没有开口争辩,在那汉子将柴刀再度砍过来的时候,她猫腰又躲了开去,而且她步伐飞快人又瘦小,一下子就绕到了那汉子的后方,出其不意在那汉子的小腿弯用力踹了一下。
那汉子失去平衡,扑通一下砸在地上,手中的柴刀也脱手而出,这下子,旁边围观的村民们更像是开了锅一般高喊起来:“可了不得了!妖孩子回来杀人啦——”“妖孩子要吃人啦——”“妖孩子专门吃大汉们呀——”
一层层以讹传讹的呼喊声往外潮水般滚动出去,不一会,刚回到自己记忆中的老家,还等着收到亲人们温暖欢迎的楚岚就陷入了包围中。
为何要说我是妖孽?
她在一浪超过一浪的呼喊中问道,可惜声音已经被众人的噪杂声冲散。
不久之后,村中长辈赶到小村石碾子附近,此时楚岚已经被一层层的人包围起来,出于对“妖”这种字眼的敬畏,除了刚开始那个对楚岚下刀、现在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粗嘎汉子,人们只是围而不攻,他们怕楚岚,但又瞧不起楚岚,而且看样子也不想放她离开,一时之间局面就僵持下来。
“都散开点!”村中长辈大声喊了一句,而后众人呼啦一下闪开一条通道,让那位老者走了进去。
楚岚从记忆中认出了这个人,这是楚家祖辈的一位爷爷。
“娃啊。”这位楚老爷子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楚岚喊打喊杀,不过他脸上明显愁眉不展,“那天……咱村里商量把你送走,是我说用药给你灌下去,让你少受点罪……你咋就又回来了呢?”
楚岚一皱眉:什么意思?原来这村子里的人早就害过她一回?!还是用药?什么药?穿肠毒药?!
见楚岚不言语,这老者就又叹了口气,一回头转身对周围的人说:“散散,都散散,都散了吧!我来把岚娃送走,谁也别管这事儿了!”
大约这老者在村子里有些威信,又或许看楚岚并没有露出獠牙或者利爪什么的,周围围观的众人在纷纷议论中慢慢的散开走了。
等到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这老者才怀里取出一个布包,一边长叹着一边递给了楚岚:“你生下来那天,山上打了好大一阵子雷,你家父母吓得不敢要你,后来年年在你生辰的那天咱村闹罪和(“家妖”的别称),直到有天还让几个娃娃摔断了腿,咱们就都怕了……你走吧,你命硬,咱村留不下你,也不敢再害你,走吧,走吧——“
说着,那老者转过身,一步一步佝偻着腰背在暮色中渐渐离去。
楚岚打开那布包,发现是几块干硬的面饼,她想了想,把布包卷好,缓缓扫视了一番这个在记忆中刚清晰起来又变得模糊的村落,毅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