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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的声音不大似乎还透着一丝忍耐，萧锦娘一愣。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难道她在灵台寺发生的事早已被他认定，紫云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今日慕名而来，是要摊牌，抑或来看她笑话的？
萧锦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而微笑，忽而蹙眉，朱妈妈以为她心里有了疙瘩，但当着李世子的面，总要给夫人的姑奶奶留些面子，于是缓步走到她跟前，“小姐，冯少爷兴许有话对你说？”
“让他进来。”
李慕方还在喝着茶，丝毫不知道有个人要来，他好看的眸子看向了满池的睡莲。
“睡莲六至八月是盛花期，你怎么让它们地方花期延后的？”萧锦娘随着李慕方的目光望去，淡淡地问。
“这是香睡莲的花上午开放，午后闭合，单朵花期三～四天，群体花期要在五月中下旬至九月中旬，我既然要给你送这些睡莲，自然要送赏心悦目的。”李慕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逼问，更没有猜到她竟然这样细心，连睡莲的花期都看出来是延后的，不过这也难不倒他，毕竟他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这样和适宜的，那些地方产什么样的睡莲，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说它的花呈杯状，粉白色，浓香，而它产自湖北，我们这里是京城，请问世子殿下您是什么时候养下的睡莲？”
“去年六月。”
“可这锦盆里的泥土添的是新土，而且还混有旧植的泥土，难道说世子殿下你身在京城家中竟然培植着南方的土？”
李慕方见她一语中的，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盖着自己的眼睛，眼角余光看着满池的绿叶，深红的骨朵，仿佛犯错的孩子那样明明做错事还一副无辜的模样杵在那里。
萧锦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慕方，想着难得他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有趣的紧，且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被你看出来了？我只是觉得你好比池中的睡莲纯洁真挚。”
“是吗？”萧锦娘喝了一杯酒，仿佛已经沉醉其中，“你能不能再想出更好的理由来，这个我一点也不能信服。”
这两个人一言一语，四周丫鬟却是如若未闻。
小姐体恤奴才辛苦才设宴款待，如今他们两个各怀心事，各认死理，如何能竖起耳朵听，所以她们也远远地站在水池边听他们讲话。
而冯少卿被引进来的时候，看着院子里这么多的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不知闯入了谁家优雅别致的小院，直到看到亭子里的萧锦娘，他才敢继续往前走。
母亲说锦娘住的地方是一个破败的庄子，常年无人打理，如今萧锦娘来一而是勉强住下，娄夫人把她接走，又给赶了出来，萧夫人他的舅母这是想让她困死在这个庄子上，冯少卿心里恨急，不过萧家几个小姐可都是好相貌，若是一棒子打死，却是有些不近人情。
可是冯少卿初一见庄子上的通心宅三个大字时，心下吃了一惊，这样行云流水般的字迹怕是他再磨练十年也是可望不可即的，为何他从来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高超的字，他以前都是在临摹先人的名帖，如此真实的字体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渺小许多。
进了门看到影壁和假山相相衔接，端的是错落有致，内院的房屋虽然不多，但小池廊亭，花草树木也是相映得趣。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个院子，一看就是蕙质兰心的女子喜爱的元素。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个院子里有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但就是让他觉得很舒适，第一次来这里虽陌生却一点压抑感也没有。
他们是？
冯少卿刚进二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群丫鬟装扮的姑娘围坐在六角亭子边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什么，但真实，直达眼底的暖意目光都钉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那背影挺拔直立说不出的飘逸洒脱，自然而然地流露着无可比拟的风骨，让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背影的对面是萧锦娘，那个他在梦中念叨过无数次名字的人，她此时的笑容很迷人，光彩无限，完全不似在定州面色惨白一口气上不来就会香消玉损的模样。
朱显使劲揉了揉眼睛，那人的确是萧锦娘，这个场面好像五年前她闲适柔婉的样子和他近身说话一样，而如今还是那样摄人心脾的笑却不是对他。
他眼神涌动着波光，揣测着下定决心要和她说的话，可是当他一步步走进亭子上的那个女子时，她身上的温柔全然不见，又恢复了那日在娄家对他拒绝的清冷。
他暗暗叹了口气不管那个跟她一起吃饭的男子是谁，他都要最后一次再问问她。
时过境迁，她竟是能还像那日一样严词拒绝他？
“冯少爷好！”朱妈妈迎上来向他问好，身后的丫鬟也微蹲向他行礼，紫云更是在人群最后，低着头，生怕他注意到他，却又失望他一点也没有看到她。
冯少卿在众人身边的桌子上打量一眼，心道挺丰盛，一定个是个小型宴会，可惜没有他，他如果没有来这里找四表妹，估计他一点也不会想到邀请他。而她对面的那个玉面公子是谁啊？”
他心下疑惑，对丫鬟们各种各样的表情仿若未闻，一颗心都在对坐互望，夹着筷子吃着菜，像是没有看到她到来的两个人身上。
“这个很好吃，来，你也尝尝？”
萧锦娘微笑地迎上李慕方给她夹到腕里的菜，眉眼含笑：“恩，不错，朱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萧锦娘吃完指了那道烧鹅道，“你也吃一口，这个是真的好吃。”
“那你帮我夹一块才好？”
李慕方说完，萧锦娘从牙齿里磨出简单的字：“好我夹给你。”
“你嫁给我？”李慕方眸中含着期望，声音却是又加重一些，“你真的要嫁给我？”
“萧锦娘夹菜的手颤抖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他。这个家伙腹黑起来，可不亚于那个臭虫。“是你要我给你夹菜的？”
“我是要你嫁给我的？”李慕方重复道，众人刚刚和冯少卿见过礼听到这样的话还未站直，神经一紧，腿又软了下去。张大眼睛看着两个人不知道为何要嫁给代王世子的话。
“他是我心仪的女子，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姚家也是嫁给我，你休要胡言乱语？”冯少卿激动地迎上来，看着眼前无论气质和神采都盛他一百倍的男子，总觉得此人是在侮辱萧四娘。
以萧四娘的名声，这个男子不用想也是名门贵胄，护城河一事就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灵台寺萧四娘又被人侮辱，这个男子说要娶她，不是在寻她开心又是什么？
“什么，嫁给你？”萧锦娘摇了摇头，“表哥无须担心我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自有计较。”
“你又计较，你一个女子柔弱无依，你能计较什么？”冯少卿鼓足勇气站到李慕方的面前，坐到他和萧锦娘的中央，“你千万不要被某些人迷惑了心智。”
萧锦娘弯眉轻挑，“你们两个都想要我嫁给你们？”
“表妹，不管你发生什么样的事，得过什么样的遭遇，表哥我都要娶你！”
萧锦娘听冯少卿信誓旦旦地说完，把头转向了李慕方，眼神有些复杂，“你也要娶我？”心下却道，你陪着我演一场戏就是了，没必要把自己拖下水，我不会怪你的。
“当然，只要你愿意嫁，我千里红鸾迎娶你？如何？”
“不如何，要红帐干嘛，还不如来点实际的，如果我不再是先前的我，你们也要娶我吗？”
紫云紫英不知道小姐和李世子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个人从没有见过几次面，到现在无缘无故提起嫁娶，都觉得太突然。不过只要她们的小姐幸福，他们两个都好，各有千秋。
朱妈妈则是两眼眯了眯，她竟然不知道这三个人当着她们的面就说起了这样的婚姻大事，真是让她始料未及，她向看呆的众人悄悄摆了手，众人各自端了饭菜鱼贯着出了亭子，回到后罩房厨房，摆在了中间的那张大桌案上。
水葱水绿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又要起身出去。
紫英拦住她们，“你们也辛苦了一月，来快趁热吃？”
紫云从另一边上来拉她们坐在椅子上，给她们夹菜，问她们可合口味。
水葱水绿远远地看着外面三个人恍若人间仙子的气的心里一万八十个不愿意，想要出去观瞻两大美男的风姿，此刻也不能出去，这该死的紫云紫英，怎么老是跟她们过意不去。龙冰龙雪心里当然不必她们两个心思少，但她们也想听这个代王世子怎么会跟一个定州灾星扯上关系，还是如此大的关系，但是她们另一半心思是知道来两个男子对萧小姐没有坏心，如此看来，这朱妈妈最是玲珑剔透，要想真的取得萧小姐的信任，这朱妈妈这一关非过不可。
“锦儿，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坚定的信念，这一生非你不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娶你？”冯少卿清瘦的面孔看着更显颓废，可是明澈的眸子里似乎没有多少杂质，
萧锦娘暗叹：少卿，你为了你的四表妹，为了你儿时的梦，的确做的不算坏，可是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眼前的萧锦娘，已不是五年前那个纯粹的萧锦娘，要她怎么说他才会明白呢？
正在萧锦娘想什么词去转移冯少卿的注意时，李慕方含情脉脉地抓着萧锦娘的手，在冯少卿惊讶难以置信的注目光中，平和地看着萧锦娘也开口了：“上邪，我欲与汝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汝绝！我心我自知，汝意要如何？”
“你，这是，寓意太深了，我听不懂，不管了，反正我不能嫁给你们，你们随便吧？”
萧锦娘彻底被李慕方气糊涂了，她刚刚抽身出来，在这个宅子里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这厮是要再次把她推向舆论的尖峰吗？
大周第一才子，万人仰慕，敬重的世子，居然要信誓旦旦地娶一个定州灾星，你说这话谁能相信，谁愿意相信，谁又会相信，她可不想被人惦记着，加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帽子。所以，她就想溜之大吉：“我刚才被风吹了头，现在好痛，你们慢慢聊，赏花，我失陪。”
萧锦娘扫眼看到院子里已经没了旁人，心想这些人跑的也真是时候，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指不定传到定州，又要兴起什么幺蛾子。
“真的吗，你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被李慕方忽然正色地怒视，被他毫不留情地抓住自己的手臂，萧锦娘痛的几乎能挤出几滴清泪来，“放手，你干什么，真的好痛！”
“痛吗？那你摸摸我的心，看看它痛不痛！”
“放开他，你这个衣冠禽兽。”冯少卿见萧锦娘吃痛，上来去推李慕方，却被李慕方反手困住了要揍李慕方的拳头，仅仅是轻轻一推，就把冯少卿摔在了石桌上，桌在上的盘子杯子，被冯少卿压过来的身子推了一地。
哗啦，刺耳的声音刺痛耳膜，萧锦娘不知道李慕方何以这么大的反应，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冯少卿一来，他就像变个人似的，她虽然猜不透，也不想去猜，都说女人的心海底针，眼前这个云阳高端的男子又何尝让人看得透，她趁李慕方分神的功夫，转了个圈，另一支自由的手化作一记掌刀劈向李慕方的手腕，虽然是手掌但也是用了九成的臂力，李慕方被她的手震的像隔空劈断一样，却没有松开，反而趁机抓住了她的另一支手，萧锦娘便被他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
“放开，不然我真生气了？”
“不放。你知道我盼这一天多久了，整整十年，十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萧锦娘咬牙不语，冯少卿从石桌上狼狈的爬起来，盯着李慕方放空的眼睛似乎想知道答案。
“十年里，我最想保护的人就是你，十年后，我还是清楚地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明不明白？”
“我不管你要保护谁，我现在就要你放开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为你移植睡莲？”
萧锦娘不置可否地磨牙，“早知道你会拿这些睡莲说事，我绝对不会引狼入室！”
李慕方被她挣脱的臂力困扰，只好全身伏贴在萧锦娘的身上，才敢肯定在不伤害她的同时又不让她逃离这个暧昧的包围圈。
萧锦娘被她反抓着手，本来就有一股热流在往她身上窜，如今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她只感觉脸红脖子粗，五脏六腑都被热流蚀化一般，没有一处不澎湃。
“传说从前，有一位姑娘住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那里有一条河围绕着村子。有一天，那条河枯竭了，为了家人，姑娘整天四处奔波，只为找到少的可怜的水。
在一个有雾的早晨，她一个人沿着河走着，心里满是忧愁。突然，一个声音清清楚楚传入她的耳朵：“你的眼睛真美”就在她回头的刹那，只见河里的淤泥中有一条鱼看着她。
那是一条美丽的鱼，他身上的鳞片就像天空那么蓝，他有一双温柔的眸子，他的声音也是那么清澈透明。
那一眼，注定了一个永恒。
鱼对姑娘说，如果姑娘愿意常常来看他，让他看见她的眼睛，他就可以给她一罐水，当然那无非是一个借口而已。鱼儿的心灵和她的心灵一样纤尘不染。于是，姑娘每天早晨都会和鱼相会，鱼也履行着他的承诺。每一天，家人总会不停的追问水的来历，但姑娘只是笑而不答。
他们虽隔水相视，但一种心境却可相通。第三天，姑娘发现自己爱上了鱼。在晨雾里，绵绵情意近乎不真实，最后，鱼对姑娘说希望她做他的妻子，姑娘含情脉脉的答应了。于是鱼从河里出来，到岸上拥抱了姑娘。他们就这样结为夫妻……”
“无耻，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那个姑娘，你也不是鱼？”
“你说的对，可是故事并没有结束。”故事讲了一半，李慕方近乎偎依在她身后的姿势，让她先前也没有那么排斥了，她还是有反应的，至少没有执意要他离开，不是吗？
“终于，有一天村子里的人看到了他们相会的情景。他们认为鱼对姑娘使用了妖法。于是，他们把姑娘关起来，拿着刀叉、长枪来到河边。叫出鱼，用他的妻子威胁他。在他现身的那一刻，他们下手了，鱼在绝望中死去。然后，人们抬着鱼的尸体凯旋而归。他们把鱼的尸体抛到姑娘的脚下。
姑娘幻想着鱼会醒过来。可那样只换来她的心碎。于是她抱起已经冰冷的鱼，向小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