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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第一个下午,陌希是在艳阳高照中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白色的病房,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过于浓重,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窗外的阳光斜射而入,她的手已经先于大脑的意识四处摸索起手机来。
冰冷的机身被塞到她手上,她这才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中,一点点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苏衍止那张黑沉的脸,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魍。
瞧着他谁欠他几千万的样子,陌希莫名其妙:“你干嘛这副表情?”手指已经下意识滑动接听键。
“坏爹地你之前为神马挂岩岩电话?岩岩要去看麻麻!你不带我爷爷会带我,哼,你等着!”
里头传出的声音,是属于岩岩的檎。
只不过她这打电话的对象,似乎错了吧?
这是她的手机,他叫的却是坏爹地。
“岩岩,你……”
另一头的小家伙气性却极大,她这都还没说呢,便挂断了电话。
陌希完全是摸不着头脑,可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
该是她昏睡的时候苏衍止接听她的手机了,然后挂了岩岩的电话。
只不过……
“你怎么会在这儿?”
将她的手机重新没收,苏衍止没有好脸色:“差点没把自己另一只脚也给折腾瘸了,现在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清冽的声音,冷沉的声线,显然是气得不轻。
昨夜确实是兵荒马乱,乱得一塌糊涂。
到处都徘徊着齐老爷子怒斥齐瑾离这个不孝子的声音,以及各种围追堵截的戏剧上演。
宾客们也是瞧热闹不怕事多的,纷纷驻足观望,居然还没有人提前离场的。
一场好端端的寿宴原本想借此机会宣布小年轻们的婚讯,结果却成了一场追逐打闹的戏码。
楼下动静太大,楼上的她和陌似薇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她拿着怀表项链和陌似薇上演着你追我赶。
拄着拐,她当然走不快。
推搡之间,她记得自己直接被往前一推,栽到了地上,头一昏便没知觉了。她手上的项链……
“我的项链呢?那条怀表串成的项链……”陌希忙揪住苏衍止的西装袖口,焦急地问道。
“没看见。”当时只瞧见了她倒在地上,哪儿还有闲工夫去管什么项链不项链的?
手一松,陌希冷静下来。
他没瞧见,那么,必定是陌似薇趁着她昏迷的时候拿走了。
她不知道陌似薇为什么非得霸占着这条项链,甚至还不顾形象地和她抢夺。
可是有一点陌希很确定,陌似薇不会扔了这条项链。
这么多年一直没见她戴过,昨天那样的场合她却突然戴了起来。
那么可想而知,她一直都小心地收藏着它……
*
被他这么盯着,陌希有些尴尬。
掀开被子,她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左脚居然被悬空吊着。
刚刚她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我……什么情况?不是打了石膏吗?”
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样子?
凉薄的视线扫过她,苏衍止刚刚还黑沉的俊脸,这会儿倒是惬意起来:“打了石膏怎么管用呢?以你这多动症的性子,就该吊起来,免得再折腾出一个三六九等的残废来。”
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语气里头的揶揄?
陌希懒得理会他,将脸给撇到一边。
只不过,原本还和他聊着没意识到什么,这会儿两人都不开口说话了,她突然便感觉到了尿意。
努力忍着,则适得其反。
“苏衍止,我……我想上洗手间。”
“很明显,你目前的情况不允许上洗手间,只能憋着。”男人唇畔微扬,直接否决了她的需求。
瞪了他一眼,陌希手一伸,努力探长了胳膊去按床头铃。
一只大掌,却快速地截住她的手臂:“人家医生护士每天都那么忙,你好意思为了一个生理问题去麻烦他们?”
从没有一刻,陌希觉得眼前的男人是那般的恶劣。
“那你让我怎么办?”
“尿床吧,反正你也不是没尿过。”温淡倨傲的声音,这么敏感的话,居然还能够说得如此一本正经。
尿床?
她不是没尿过?
握紧双手,陌希瞧着他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咬牙。
对,她尿过!
谁小时候没尿过!
恰在此时,病房门被敲了敲,丹尼斯提着大包小包进了来。
“苏总,这是退烧药,您先吃一粒,晚上再服一粒。”然后,又将鲜花和水果食品放到柜子上。
冷不防瞧见正和苏衍止大眼瞪小眼的陌希,丹尼斯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地说道:“谢天谢地,陌小姐您总算是醒了。您饿吗?我这就去给您买饭。”
承受着这一个个“您”,陌希表示亚历山大:“谢、谢谢。”
“你去比南路的鹤顶取一盅宫燕。”
苏衍止突地开口,丹尼斯立刻便心领神会了。
敢情那边的大厨早就领命熬制燕窝了,就等着这边人一醒就能够喝上。
丹尼斯应了一声便走。
“徐特助,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陌希脸色微微不自然,还是说了出口。
这个唯一能帮上忙的一走,她可就没机会了。
“陌小姐您请说。”
“能不能让护士过来,我……我想问下能不能……去上厕所……”
病床上,那吊起的脚委实显得壮观,丹尼斯脸色一僵。
刚要说什么,却不防苏衍止一个眼风扫过,他忙迈开步子跑路:“我得赶紧过去了,陌小姐您不方便的话可以让苏总帮忙下。”
*
让苏衍止帮忙?
人家愿意帮的话,她还用得着来请他帮忙?
陌希就看着他走得比跑还快,又躺了下去,死命憋着。
苏衍止也没去管她,就着温水喝了药,便开始削起了苹果。
修长的手指把着水果刀柄,伴随着左手轻夹苹果两侧,刀身与苹果皮呈现精准的30度角,一点一点削动。
陌希就这般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利落干净,一气呵成,除了中途断过一次皮,整个画面感堪称完美。
瞧他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发烧的病号。
丹尼斯居然还给他买什么退烧药,果真是烧钱。
在陌希那怨念的眼神下,苏衍止堪堪吃完一个苹果,姿势优雅。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手上却端着一个……
那浅蓝色的,形状明显便惹人遐想的,不是便盆是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将裤子脱了。”
苏衍止那张脸紧绷,似乎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瞧他那催促的架势,陌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要给我……”“把尿”两个字,她是死活说不出口了。
“原本我的这个第一次是要献给岩岩的。不过瞧他那独立性,显然是用不着了,便宜你了。”
那张俊脸别扭,为了显示自己的不乐意,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
要让他把尿,陌希是宁可自己憋死也不肯脱裤子。
“谢谢你的第一次,我消受不起,你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
岂料下一刻,被子就被他给掀了起来。他大手一伸,直接就拽下她的病号裤。
“苏衍止,你这是非礼!”
“非礼自己老婆,嗯,好罪名。”
“那你是婚内强/奸!”
“嗯,原来强/奸的前提是先给女人把尿,倒是挺新奇的。”
……
再多的矜持,也敌不过某些男人的恬不知耻。
泉水叮叮咚咚的声响,汇聚成交响乐。
上一次被他抱着去洗手间解决问题时,他便旁听了一曲,甚至还大加鄙视。
“抑扬顿挫,嗯……原来你在这方面,挺有音乐造诣的。”
他当时的“有感而发”她还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如今,竟然又被迫性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有口德,并没有发表观后感及听后感。
将便盆给放到地上,他甚至还亲自将她的病号裤给套上去。
“坏爹地,你在对我麻麻做什么!?”
岩岩质问的小嗓门传来,病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小家伙已经怒气冲冲地拖着自己的小包袱跑了进来。
他的身后,苏司年一个劲催着他“慢点慢点小心摔跤”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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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洗浴会所。
桑拿房内,齐瑾离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额上身上被汗液浸湿,却还做着一些故作浮夸的动作。
“出来放松嘛,没必要这么紧绷着吧?”
欠扁的声音,一个劲规劝着旁边的苏衍止。
同样只穿着一条四角裤的苏衍止,身上是一层细密的汗,额上的汗滴顺势而下,滑过下颌之后不凑巧地滚向喉结,继而隐没在男性胸膛。
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渍,苏衍止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身处90度的高温而有所缓和。
“自己捅下的篓子,闹得人仰马翻之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这会儿,又让我来给你善后?”
“嘿嘿,瞧你说的,我这屁股不够厚实,经不得拍。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嘛,陌美女说好了帮我,结果一直没动静。我为了我可怜的终身,只能奋起反抗了。”
齐瑾离陪着笑脸给自己开脱的同时,还不忘拉自己的同盟军下水:“其实这件事也是陌美女办得不厚道。说好了掺合一脚就这么……哎,我还一直劝她,如果她搞不定吧,就让你出马得了。结果你寿宴到是到了,却光顾着和人家伊章年宾主尽欢了,又和我的这位准未婚妻眉来眼去,哪儿有什么心思管我的头等大事?这不我只能自己出马了。所以啊,说到底,还是得怪你们夫妻俩。这老婆办事不利,这做人老公的,不是该给老婆补窟窿吗?苏总啊,你说是不是?”
笑得那叫一个春风洋溢,浑然不管脸上的汗,齐瑾离任由它一个劲往下滴。
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他一口气表达完自己的观点还不带喘气的。
偌大的高温于他而言,仿佛早就是家常便饭。
看来是没少进出这样的场所。
苏衍止勾了勾唇;“齐少这算盘打得挺响的。”
“这不是也为苏总你着想嘛?旁人是不知道,我可是瞧得分明的。当时你将昏迷过去的陌美女从二楼抱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可是红得不正常,似乎还有些犯晕,脚步都有些迈不准。若不是我和陌斯晋帮衬了一把,你们两个可就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了。我可是专门调查过了,你喝的那杯我准未婚妻送上的红酒有问题。里头参杂了催/情的东西。”
这些都是实情,没想到他这个旁观者,居然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了然几分。
苏衍止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那晚没地方发/泄,估计洗了不少冷水澡吧?这身体撑得住?没弄个感冒发烧之类的?”调侃了几句,齐瑾离见好就收,“苏总现在帮我澄清和伊怜兮的事情,其实也算是间接为了你自己,不是吗?这都敢当着现场那么多人直接给你下药了,这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些,更加不把我这个准未婚夫放在眼里啊。”
用温水从脚淋到头部,继而又用热水从头部往下。
毛细血管舒张紧缩,苏衍止做好最后的工作人便往外走。
“我会出面为你挽回脸面。不过你记住,玩够了就收心。不会永远都有人替你买单。”手顿在门上,苏衍止的声线冷凝,“当年我答应过会为你做三件事,这是第二件。我不希望时隔多年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在你的风花雪月上,好自为之。”
等到人走了出去,齐瑾离直接将迟迟不用的毛巾给砸了过去。
刚刚都够他妈装孙子了,结果居然还浪费掉一次机会。
“苏衍止!你什么意思?你这次帮我不是为了陌美女帮我的吗?那是你老婆的烂尾工程!凭什么要浪费我一次机会啊!”
他好端端的还有两次奴役他的机会,居然只剩下了最后一次!
靠!
他不甘心!
这他妈是强买强卖!他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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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注定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月份。
从月底伊章年的寿宴上齐家公子齐瑾离当众悔婚,到伊家找齐家为闺女的清白说理,再到伊齐两家亲家不成反变冤家。
一系列的变化,发生得太快,让人目不暇接。
记者们永远赶赴在八卦的第一前线,收集让大众津津乐道的豪门狗血。
齐瑾离这么多年苦苦追求伊怜兮是真,从一个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到痴情只为一人的痴心人是真,曾在游轮上破了人伊家冰清玉洁的姑娘的身子是真,为了弥补女方两家结亲也是真。
这会儿他又突然不想负责了。
过错方,自然是齐瑾离无疑。
就连齐家的声誉,也因为他而受到极大影响。
继而影响到旗下公司的经营。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齐瑾离的事情爆发后不久,衍丰集团的总裁苏衍止便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招待会主题,竟是专门针对此次齐瑾离悔婚事件为他澄清的。
作为伊怜兮的前任男友,苏衍止的话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时之间,剧情发生惊天逆转,伊怜兮的人品问题,迅速遭受到公众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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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门口。
中午的阳光大好,暖身暖心。
“麻麻,坏爹地说要请客给你补脚,咱们必须得加油次(吃),让他破残(破产)哦。”
岩岩不敢牵麻麻的手,怕让她摔了,一个劲嘱咐扶着陌希的黎妈轻点小心点。
刚跟医生打过招呼可以去外头打打牙祭,陌希难得呼吸到外头的空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听着岩岩在耳旁念叨,不由好笑:“一顿饭破不了他的产,只能让他稍微破财下。”
住了好几天医院,这脚这么吊着,每天还得被苏衍止把尿,这样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
好在现在她终于又可以拖着石膏腿自己走了,谢天谢地。
“坏爹地的车!”岩岩一指那辆熟悉的加长商务车,便开始朝着那边挥手。
等到车在大门口停下,苏衍止下车,视线微眯,便朝着几人走来。
沐浴在阳光下,他的俊脸分明,身上难得穿着一件针织线衫,锁骨的线条光洁性/感。因着毛线的衬托,整个人添了一抹温和的气息。
一弯身,便在陌希和黎妈都怔然的情况下,直接将打着石膏的女人给拦腰一抱。
压低嗓音,陌希扬起的唇有着嘲弄:“不是说咱们这夫妻是作假的吗?这会儿演戏这么投入?是想让我误会还是让黎妈和岩岩误会?”
将她的手勾到脖子上,苏衍止抽空回她:“老爷子在车上。”
敢情,是为了让老爷子误会!
闭上眼,陌希不再开口。
司机尽责地打开后车门,他一把将人塞了进去。
岩岩人小鬼大,都不用黎妈帮忙,就慢悠悠地爬到了车上,瞧见车上的苏老爷子,爽利地叫了一声“爷爷”之后就直接奔人家边上当乖孙了。
然而,当苏衍止正要上车,却被突然急刹车后跑下车的人拽住了手臂。
“衍止,你怎么能这么欺骗大家?咱们在一起时,你确实是要了我清白的身子。你现在怎么能翻脸不认账呢?是因为我接受了瑾离,所以你故意说这些混淆我和他的关系?”
伊怜兮脸上有着难堪与凄楚,去公司他不见,去他别墅他不在。她只能碰碰运气来医院这边。
终于,被她逮了个正着。
---题外话---记者招待会上究竟什么导致伊怜兮成众矢之的下章会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