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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又一个周末,在失业无聊了一周之后,惜缘终于又高兴,她等来了自己的新衣服:
宝蓝色织金线的旗袍,明黄色的滚边含蓄古典,下摆改良成了膝盖以上,从衣领处开始一溜蝴蝶盘扣顺着她的腰线蜿蜒而下,有种端丽的古雅。
惜缘照着镜子,对着身后沙发上的男人说:“只是四天的时间,这位师傅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谈乐天微笑不语,眼中已经露出欣赏。
惜缘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还是觉得如果可以梳上两个包子头就更好了,于是她抓起自己的长发堆在头顶,转身看向谈乐天:“配这种发型更好看是不是?”
谈乐天微笑看着她,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惜缘转身,又忽然掀起自己额头前的刘海,露出自己白嫩的整张脸:“这样呢?这样会不会更好看,让人多喜欢我一点?”
这个问题,无法只用摇头和点头,谈乐天拿过茶几上的手机,低头按了一会,对着惜缘。
惜缘学着模特步做作的走过去,弯腰凑过去看到上面打着:“要看对方的喜好。如果你问我,我觉得你穿月白色的更好看。”
惜缘扁了下嘴站直身子:“那刚刚选颜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很喜欢身上这件,所以又挑了两个款式,这衣服两千元一件,她也不能多买,对只有一万多存款的她,这价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便宜。
所以她又选了两条样子别致的,忍痛作罢了。
谈乐天笑了笑,却没有再打字。
惜缘也不追问,转头继续去对着镜子臭美。
丽丽姐推门走进来,看到谈乐天也在,立刻关心的走过去坐在他身侧问道:“你也过来了,嗓子还不能说话吗?你这才回来不到一周,怎么就嗓子染了这么重的炎症,连一点声都没了?”说着丽丽姐伸出手摸上谈乐天的嗓子位置。
谈乐天躲了一下,看着还在照镜子的惜缘。
惜缘今天是来丽丽姐这里试衣服的,丽丽姐刚刚已经见过她,笑着对谈乐天说:“也不知道你们俩有没有互相介绍,那个阿缘,咱们这里的宝贝,阿缘——”
惜缘转过身,丽丽姐搭在谈乐天的肩膀上,骄傲的说:“这是姐姐手下的第一红牌,咱们新世纪的四公子之首,你总该听过吧?”
谈乐天是丽丽姐一手发掘,一手带出来的,所以说到谈乐天的时候语气很亲昵。
惜缘看了谈乐天一眼,他一早交代自己,不要说出自己捏坏他嗓子的事情,所以惜缘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哎呀我真糊涂,刚刚惜缘告诉我了,这个旗袍师傅,不就是乐天帮你介绍的吗?”丽丽姐看到惜缘身上的旗袍,又忽然想起来这个。
惜缘笑着说:“是啊,我很喜欢。”说完她又美滋滋的转身去看自己的衣服。
谈乐天却看向丽丽姐,丽丽姐瞪了他一眼。
“那我走了,不然高高该找我了。”那边的惜缘说,已经换了衣服,见过裁缝,谈乐天也见过了,是该走了,丽丽姐赶忙送她出去,等门一关上,丽丽姐就拉下脸来。
她收起所有平时需要披挂上阵的妩媚,性感,只留下苦口婆心对着谈乐天说:“那女孩,你离她远点,你不知道高少他们几个对她心多重,之前为了讨好他,四个人一起上台表演。”
谈乐天也收起了笑容,他知道刚刚丽丽姐是故意那么说的,再一次在惜缘面前强调自己的身份,不过,却是多此一举罢了。
那女孩,可以一下掐到自己嗓子失声,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去打她的主意了,何况,他开始也没有存任何不良的心思。
那个女孩纯净的像水,他只是本能的靠近一下罢了。
现在,现在就更有趣了,她有那么彪悍的身手,这里却没有人知道,如同分享了她的一个秘密,所以现在他们是朋友。
单纯的朋友。
丽丽姐看谈乐天不说话,不知想到什么,脸上还浮上笑容,更觉得忧心。
不知道这个一心想存够钱出国的男孩子怎么会惹上惜缘?
今天等旗袍师傅来的时候她才知道,那师傅竟然是谈乐天给惜缘介绍的。
害她刚刚还特意走了一趟,去向高格他们解释,可是高格的脸色不好,等下,还不知道会生什么样的风波,虽然她也觉得那四个没有权利限制惜缘交朋友的自由。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毕竟是做买卖的地方,是一家夜总会。
他们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也有自己的立场。
******
那边,惜缘已经踩着小碎步到了柴一诺的办公室门外,推开门,屋内四个人都在。
她故意收起笑容,摆上模特的表情走进去。
在屋里晃了一圈,却没人赞她的衣服好看,高格,飞羽在抽烟,韩笑在玩电话,叶秀,又在喝酸奶。
“你是女孩吗?每天都喝酸奶。”惜缘走过去,夺过叶秀的酸奶瓶子,白瓷瓶“砰”的一下被放在了茶几上。
不就是没夸她的新衣服呗,叶秀故意当没看见,指着那酸奶瓶子说:“给你买的,你不能喝,我才喝的。”
惜缘想了想,的确如此,然后看着叶秀,给他了一个放过你的眼神。
转身坐到飞羽右边,凑过去搂上他的手臂说:“飞飞,飞飞,我买了件新衣服,我很喜欢,好看吗?”这已经是讨好的语气了。
先说自己很喜欢,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又问自己好看吗?只是要自己的肯定。
飞羽把手上的香烟从右手换到左手,怕薰了她,淡淡道:“谁带你去买的?”
“谈乐天,就是西区那个头牌,他介绍的裁缝师傅,是量身定做,不是出去买的哦。”惜缘笑着说。
飞羽看了一眼高格,真没想到,她还知道谈乐天是干什么的,知道还用他介绍的人?
虽然所谓的四大公子,作为头牌明面上并不和客人出台,但他们依旧是个男公关,他们自己平时和这些人是连话都很少说的。
高格训斥道:“那就是个男公关,竟然和一个男公关私下来往,不觉得太掉价了吗?”何况,你顶着龙家小姐的身份,不怕给那个男公关惹事吗?
惜缘被高格忽然的训斥给说楞了,她原本欢天喜地,这件衣服,她真的很喜欢,可是高格这样看不起人的口气令她觉得有些怪,于是替谈乐天辩解道:“他嗓子没事之前,我和他说过话,我知道他对我是没有恶意的。”
“不是有没有恶意,而是你的身份不应该和他来往。”韩笑头也不抬的看着手机说。
惜缘不解的看向他,而后是他身边的叶秀,叶秀一看惜缘看自己,以为询问自己的意思,连忙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人你以后离他们远点。”
可是我们不是都是在这里上班的吗?
大家不是应该都是自己人吗?
虽然以前她也被勒令不许和某些区域的人说话,可是那时候的她,没有觉得不对,但是现在呢?她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她也交过自己的朋友,他们对自己都很好,她觉得自己,也该有选择朋友的权利。
因为身份不同,就彻底不说话,她觉得那样并不是完全对的。
对于那些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同事,其实大家是可以说话的,只是说话,她又不是和他们亲近。惜缘有些不明白高格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严厉反对。
她求助的看向飞羽,飞羽是对她最好的,曾经他对自己最严厉,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是对她最包容温柔的一个,于是她说:“飞飞,我和他说话不会有危险,他看出我喜欢穿旗袍才介绍师傅给我的,我没有花他的钱,这衣服是我自己买的,两千块呢,我真的喜欢这个衣服。”
飞羽没有听到后面的,只是听到,——他看出我喜欢旗袍!
这一句,飞羽就震怒了,那特么是个男公关,讨好女人,察言观色是他挣钱的手段,看惜缘的样子,已经完全被蛊惑了。
想到那些男公关讨好富婆的手段,各种欲拒还迎,似假还真,飞羽怒道:“你就那么笨,全夜总会谁不知道你喜欢穿旗袍?”
韩笑帮口:“是啊,阿缘,你太小,不懂分辨好坏人,以后不许和他说话了知道吗?”
叶秀也说:“还有西区其它的男公关,也不行。老早就给你说过不能和他们说话,你怎么忘了?”
高格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看了一眼惜缘身上的衣服说:“这衣服不要再穿了,明天我带你去买好的。”
“阿缘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那些人,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咱们明天去买,多买几件你喜欢的。”韩笑收起电话,走到她旁边,搂上她:“阿缘最乖了,去脱了。”
他们说的话,惜缘,听不懂!
她右手撑上下巴,左手在自己腿上敲着,露出思考的表情:“身份不同?两个世界的人?”难道一个人交朋友也要三六九等?
那拿动物当朋友的人呢?
为什么只是交了一个新朋友也不行,可是,她认识谈乐天,她知道谈乐天是好人,她捏了他的脖子,那晚大概是她没掌握好力道,手劲太大了。
所以谈乐天的嗓子都被自己捏坏了,可是他还反过来安慰她,答应不告诉别人,还嘱咐自己不要说,因为那样的怪力太惊人,会引起有些研究部门的兴趣,说不定会被抓去做研究。
还有好多好多的话,他不怕累的,按在手机上给自己看。
于是惜缘继续替他辩解道:“他说他妈妈也喜欢穿旗袍,所以看到穿旗袍的女孩子觉得很亲切。”她相信谈乐天说的是真的,他今天还给她看了电话里的照片呢。
“拍——!”一声巨响,却是高格拍了桌子:“你怎么那么执迷不悟,我们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不要总是给别人带麻烦吗?”
这话说的太重了!
惜缘一下愣在了那里,她不省心?总给别人带麻烦?
她是不省心,他们总要担心她。
她是总给别人带麻烦,周日那天大叔仓惶而去她不是没看到。
只是她知道他们对自己好,不会嫌弃自己,就像大叔,他就算跑了,只要她给他打电话,他还是会回来看她的……不是吗?
这一刻,惜缘不肯定了,被韩笑揽着肩头,她还是觉得忽然孤单起来。
当一个人说自己是麻烦的时候,代表他厌烦了。
他们四个,厌烦了自己吗?
其实话一出口,高格也后悔了,他这几天压力实在太大:
前几天柴一诺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提议想让惜缘暂时在这里搞一个美食之夜的活动。
这哪里行,惜缘的厨艺是一定不能露了,要不然,万一有一天龙家人知道,她怎么解释?
高格他们可不敢想象,龙家也会云淡风轻的接受这一切发生在惜缘身上奇怪的事情。
所以美食之夜什么的,绝对是不行的。
辞了柴一诺,但是还有其他的压力,有来自惜缘本身的,有来自未知龙家的,他真怕保护不了她。偏偏她还单纯的要命,看谁都是好人。
飞羽看惜缘不说话,样子落寞的要命,有点责怪高格刚刚的狠话,但是这时候,他不能唱反调,不能拖后腿,他们四个必须战线一致,才能令惜缘折服。
显然这道理,韩笑和叶秀也知道。
所以他们都没有说话,企图用这种行动告诉惜缘,她的行为是错的,应该改!
就这样。
等了半天,却没见惜缘有预期中的反应,她站了起来说:“我去洗手间。”而后也不等四个人说什么,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前脚出门,门一合上,三个人就开始埋怨高格,高格捂着脑袋喊:“知道了知道了,压力太大失言了还不行吗?等她回来我们哄哄这事就过去了。”
想的是很好,可是这次错了,惜缘出去,就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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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缘直接跑出了新世纪。
她本来在这里现在就是多余的,她已经没有工作了,他们也讨厌自己了,她怎么还能待在那里……
外面的世界,是陌生的世界,惜缘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新世纪门外霓虹闪烁,想到第一次柴少带她来这里时的雀跃。
当时的自己,心里美翻天了。
可是现在的自己呢?如果回到那一天,那一刻,一定无法像当时那么激动了。
这种心境,连自己也控制不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就像此时,她跑出来也不忘拿着手机,是想打给一个人。
大叔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其实是麻烦?很想摆脱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大叔是她最亲的人,如果他也讨厌自己了,自己该怎么办?
她按了柴少的电话,心里第一次深切的担心着,如果这次,他又像以前那样不接,她一定会伤心死的。
可是还好,只响了几声,柴少就听了。
“阿缘——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柴少笑着说。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亲近,熟稔,没有讨厌自己,惜缘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委屈着问:“大叔,你有没有在心里觉得我很烦,因为我带了麻烦,你有没有都不想理我了?”
柴少听到惜缘电话里的哭腔,简直吓了一大跳。
惜缘,还会哭?!
那个迅猛的好像迅猛龙一般的姑娘,她的神经粗的好像铁丝,她还会哭?
当然,她当然是会哭的,柴少忽又想起惜缘对着自己依依不舍的眼神,看到自己每次要走,她不就是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吗?
因为她后来太能闹腾,反而令自己忘记了,她的心里,是那么的依赖自己。
可是,自己怎么会真的讨厌她,就像那天送她回去,转头自己离开本市出差几天,今天一回来,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可是她到底怎么了?
脑中急速的涌现很多讯息,柴少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离惜缘所在的地方并不近,他本来都要回家了。
一把方向,向新世纪方向冲去:“阿缘等着,我来找你。”
“你还没说,你是不是也讨厌过我?”惜缘还在可怜兮兮的追问。
柴少连忙说:“当然没有,一分钟都没有。”一个红灯,他被迫停下,拿过电话说:“等着,我马上就到。你今天在门迎吗?”
“没有,我已经失业了。”惜缘说。
柴少错愕,失业?他的人,谁敢让她失业?
但也没追问:“那你现在在哪儿?”见面可以细说。
惜缘看了看,报出地址,她已经离开新世纪又向前走了一大段,柴少没有挂电话,俩人说着话,他抄了条近路,一会就到了。
远远的就看到路边,熟悉的身影孤单单站在一棵梧桐树旁:“你是不是穿着蓝裙子?”柴少笑着问。
惜缘拿着电话左右看,远远看到柴少的车,她挥了挥手。
车来车往的大街,柴少的车缓缓在路边停下,他下车甩上车门,身上还穿着警服,车上都是灰,有些风尘仆仆。
惜缘想到那天她还会随随便便想跳就跳,缠在他的身上,她甚至幻想两个人有一天会像从前她和她的金钱豹一般在草地上翻滚,玩耍,互相撕咬亲昵,是什么样的自信,让自己可以这样去想,人家会愿意和自己那样?
她甚至还烧过人家的房子……
惜缘的眼中蒙上泪水,她相信,如果连高格都可以厌烦自己,那么柴少更有资格厌烦自己。
柴少向着她走来,短短几米的路惜缘已经泪眼模糊,往来车辆的前灯甚至都成了模糊的灯影,等柴少走到她面前,她已经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
如果,如果连大叔也讨厌她,她怎么办?
她愿意学聪明,愿意懂事,她不要他讨厌自己?
柴少本来是脸上带笑的,走近才发现惜缘痴迷的看着自己,捂着嘴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柴少顿时慌了:“阿缘——怎么了?”
惜缘好想扑上去抱住他,柴少是她在这里第一个信任的对象,可现在她却无端地没了自信,甚至不敢去碰他。
“阿缘,阿缘出什么事了?”柴少却焦急的走过来,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抹她脸上的眼泪,拇指划过惜缘白皙的脸,上面迅速的留下一条黑印。
柴少这才想到自己中途回来时车坏过一次,他还修了次车,只是草草擦了手,上面还有机油,这下可好,抹到惜缘脸上了。
“糟了,我手脏。”说着他就连忙收回手。
惜缘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抓着,也不嫌脏,贴在自己脸上,她的双眼蒙着泪,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痴缠,痴迷,眷恋,不舍,依恋,她的眼睛一向生的好,眼神多的会说话,但柴少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眼神,脑子一下懵了:“阿缘……”他竟然,说不下去了。
惜缘却抓着他的手,如同抓着唯一的温暖,小小声软软卑微地问:“如果我愿意改,愿意用心点学习长大,不闯祸,你能不能不要觉得我讨厌,不要不理我?”
她的样子可怜到像街边被人抛弃的小猫,柴少放柔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惜缘委屈着声音说:“高格说我不省心,总给别人找麻烦。”说完,她觉得高格说的没错,她还烧过柴少的房子呢,顿时绝望的捂着脸哭起来。
柴少这下总算明白了,麻烦吗?
又不是他的麻烦,要说麻烦,也是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柴少的心中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瞬间有些热血沸腾,他伸手一把把惜缘抱到怀里:“嫌你麻烦咱们以后不理他们了,我会照顾你的!”一说完,他又觉得,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在这个女孩的眼里,自己总是最好的,她对自己,偏心到近乎蛮不讲理,她喜欢自己,看到自己眼睛都直了,她站在街边,自己现在一眼就能认出她。
她做的每一件事,哪怕荒唐,却令自己无法忘记,如果一定要形容,那更像是一种惊慌失措,或是不知所措。她总令人担心,揪心,却从不曾忘记。
想到这里柴少伸手解开领口,伸手在衣领里一捞,拽出里面的链子,一低头拿掉挂在惜缘脖子上:“我在浴室找到的,你忘记带走了。”
18K金的美军军牌,垂在了惜缘的胸前宝蓝色的旗袍衣料上,柴少低头看着她说:“你就算忘记了,我也会给你送过来的,因为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惜缘紧紧地抓着柴少的衣服,紧紧地,紧紧地抓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