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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嫂,我听说原本那个马佳丫头是冲撞到了四哥和十三弟,好端端待选的秀女在外头转悠已经很是没有规矩,怎么转头回了八哥府里还是这幅模样儿,竟是连当家主母都这样不放在眼里,当真是当咱们皇家人好欺不成?”
“我虽是跟八弟府上比邻而居,又莫名其妙的被扯了进来,可是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回事,我却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可不是?”
这当家主母被前来借居的一个外人弄得受了伤,这往大了说算不得什么大事,往小了说却也由不得不让人觉得稀罕,特别是牵扯到了皇家便是芝麻绿豆大点事都成了旁人眼里的大事,是以,眼下里这桩子事虽是在明面上被胤禩找了由头揭了过去,可这关起门来的兄弟妯娌却都是一个比一个门清儿,除了身在宫中大腹便便的太子妃,卧在病榻之上的大福晋,即将临盆的三福晋之外,便是剩余的都来了个齐儿,而旁的如向来不怎么吱声的五福晋七福晋九福晋倒还算真的是前来慰问,可瞧着自家爷因着若惜的到来冷落了自己的十福晋就不然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差将对方拖出去办了才好——
“我虽然进京也没有多少年头,可也是从小就开始学起了规矩,只怕进了京冲撞了贵人又闹得爷面上无光,我一个皇子福晋尚且如此,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倒是目中无人了,也亏得八哥脾气性子好,八嫂又依着八哥的性子来,若不然换成我,我可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动用家法了,不然岂不是真的反了天了?”
“知道的你这是在心疼你八嫂,不知道的还以为受欺的是你哪,好了,我记得眼下里离十弟的生辰也没多久日子了,前些天不是还听你念叨着么?便别叨唠八弟妹了,回头我帮着你瞧瞧。”
“哼,八哥向来体恤,说是今年咱们爷的生辰就在八贝勒府里头办,哪里又用得着我多操什么心了?不过四嫂说得也没错,若是叨唠了八嫂回头我倒是成了罪人了,便也不久坐了。”
十福晋因着若惜的事儿可谓是对胤禩的印象一落千丈,可是碍着这么多人在,以及对平日里对自己多有关照的舒兰尚算亲近,便也只是在嘴上刺了几句后就顺着梯子下了,而在座排序最大的舒兰发了话,其他本就一直在充当布景板的各家福晋们也纷纷的起了身,只是正当舒兰说完了最后的几句场面话亦是准备告辞的时候,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不出声的郭络罗明珍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唤了句留步。
或许是真的被撞得不轻,或许是前世的记忆融合起来太过费力,她在这床上一躺便是一天一夜,其间便是胤禩回府要来跟她解释上一二,也被她用精神不济给挡了过去,只将下人尽数驱退的独自翻腾着心思——
说起来,她并不算一个好命的人,生身额娘虽贵为和硕格格,可夫妻之间感情却并不和睦,只能在一日日的独守空闺之中熬尽了心力,便是后来因着她的来到重燃起了生的希望也亦是无力回天,年纪轻轻就撒手而去,留下尚不知事的她和庶妹进了那满是勾心斗角的王府,开始了看似锦衣玉食实则却是如履薄冰的生活,是以,外表上看起来她虽是强势好胜且高高在上的尊贵福晋,可内心深处却也渴望着一份从未有过的小家温暖,这也是前世她为什么会对胤禩爱得那样深沉,为了对方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去包容了那原本不可能包容的一切,甚至最后将命都搭了进去。
她承认自己傻,可一路走来却也无怨无悔,直到真的烈火焚身感受到了那神魂皆灭之痛的时候,她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迷惘了起来,真的值得吗?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可凭着当时的情形不用多思忖却也能猜得出个十之八/九,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变心犹如翻书的女人将自己弄到这幅田地,他爱新觉罗胤禩又真的值得吗?
当初的一切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原本这个问题也没有了一定要有个答案的必要,可她没有想到上天竟是会跟她开这样大的一个玩笑,让她再度回到了原点,面对着一模一样的画面重燃起了前世的所有记忆……那会儿她错以为只要身为始作俑者又举足轻重的若惜挺身而出,他们眼前的困局便能够迎刃而解,却没有料到非但未能得偿所愿还遭受到了更大的灾难,如此,既然这个解铃人都解不开这个由她一手所系下的结,好不容易德蒙天恩重来一次,她为什么不干脆将这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之中,这一生只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弥补当初的痛楚呢?
“八弟妹?”
舒兰看着面前的人神色几变却始终都不开口,不由得皱了皱眉轻声唤了一唤,而在这念转之间,已经思忖了一天一夜的郭络罗明珍也终于做下了最后的决断,抬起头了直视着舒兰的双眼便一个字一个字的抛出一句——
“四嫂,我想让您帮帮我。”
“呃?帮你?”
郭络罗明珍想得很明白,她并不是不爱胤禩了,毕竟曾爱得那样彻骨甚至为着对方搭出了自己的性命,这样浓烈的感情和唯一的寄托又怎么可能是说不爱就不爱的?可是或许也是因此,她亦是感悟出了对于胤禩而言,也许只有得不到的才显得尤为的珍贵,便也不像当初那样爱得偏执爱得迷失了自我,或是说正因为还爱,才不愿意看着对方一错而错下去闹得最后被囚宗人府,多年心血换来一场惨淡收场,如此,她方才毫无顾忌的找上了舒兰——
“眼下里我是什么情形儿您也瞧见了,为了一个上不得名牌的丫头,我这个当家主母都差不多没有了立身之地,不知道该说八爷是一片慈心真心悌下,还是该说我这个妻子做得实在太过失败,便是如今还有着一点利用价值就已经闹得这样面子里子尽失,往后了说,怕还真是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了。”
“八弟妹,你这是……”
“所以,我想请您帮帮我,或许在您看来这个马佳若惜算不得什么值得上心的角色,也或许没了她往后这八贝勒府里还有若芷若薇若柔,但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大局,我都不能让这么颗老鼠屎坏了这府里的一锅汤,更不能让这么个眼下里就目中无人的丫头继续留在府里头,指不定将来掀起更大的浪,而当然的,我也不会让您白忙一场,一定会在最大的程度与您提供便利,勉强算是互利互惠,您以为如何?”
“嗯?”
舒兰对于郭络罗明珍的感观其实并不算差,毕竟比起满肚子坏水,没完没了的在后头使阴招的德妃李静琬之流,对方实在算得上是个坦荡的主儿,若不是阵营立场的关系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只是一码归一码的,陡然听了这么一大堆意料之外的话,她却仍然免不了皱了皱眉心中存了个大大的疑问,而这些神色间的变化她并未做什么遮掩,便是郭络罗明珍亦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是要在一切悲剧开始之前将若惜这个始作俑者踢开不错,眼下里她落了下风确实是要寻求援手也是不错,可是她之所以会其他人不找偏偏找上舒兰,其中固然是有跟对方一眼,在妯娌之中对其感观最佳的缘故,可更重要的却是一来,在记忆里即便到了后来若惜已经入主内宫,成为了胤禛心尖子上的人,甚至弄得所有后宫嫔妃都形同虚设的时候,对方依然是得了胤禛的敬重且有着话语权,二来则是她知道后来局势的走向,胤禩根本就从未上过老爷子心中的名单,从一开始就没有可争的希望,便是与其一定要闹得不死不休,倒不如早些向未来的胜利者投诚谋得一线生机,毕竟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活着有多么的可贵。
这般几几相加之下,她便也一点都不含糊,挥退了底下人迎着对方略带疑惑的眼神直接抛下一句——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换句话来说,不想当皇帝的皇子就也不是好皇子,您别急,这话虽是说得诛心,可话糙理不糙,而我虽然眼下里被那丫头弄得落了下风,可掌管府物这么久,若是连个私房话都管不住,那我这八福晋的位子也当真是要退位让贤了,再者,我原也不是什么喜欢弯弯绕绕的人,便干脆与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向您证明我这并非试探亦并非玩笑。”
看着舒兰因着自己的话陡然间瞪大了眼睛,她却并不慌乱,而是抬了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头只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
“眼下里太子爷虽说跟皇阿玛面上一片父子情深,可一山不容二虎,像皇阿玛这样一步步走来收拢权力甚为不易的人,又岂容身侧有他人来酣睡?再有着大哥早就心有不服一心想要取而代之,往后了便是必有一场轩然大波,一旦打破了如今的平衡,就成了人人都有了机会,而这其中,大哥为人太过激进且偏听偏信,三哥一心只有圣贤书于武太弱,五哥自小养在皇玛嬷身侧不精汉语,七哥身带残疾,九弟一心从商,十弟头脑简单,十二弟由苏麻喇股养大无欲无求,十三弟十四弟又年轻气盛不成气候,所余者,便只有四哥和我家八爷。”
“哦?暂且撇开你说的这些在不在理,便是真的依你所说,既然以后你我是对立之局我又为何要帮你?难道不该在你们势力未大之前先狠狠的踩下去么?”
“您是个聪明人,四哥虽是于朝政上得心应手,可为人太过清冷总归不懂得拉拢人心,而我们爷虽说在这上头是强项,却又输在了出身,是以,二者本就是各有所长,若真能互利互惠便是大家都有好日子过,而若是真要针锋相对却也未必谁能比谁省心,如此,若是有我相助能够让彼此在争斗未起之前化干戈为玉帛,于你们便也是如虎添翼了不是?”
“依你所言,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那么不想当皇后的皇子福晋便也不是好皇子福晋了?你又当真没有一丝想要争的心?”
“有,我当然有,可那也要争得过不是?如我方才所言,若是你们硬要为难于我们,那么我们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大不了就闹得两败俱伤谁也别想独占了便宜,可我也说了,我们爷输在了出身,说白了,依着皇阿玛那样看重嫡就可知他是个看重出身的主儿,就连我有的时候都有些看不上额娘的出身,更别说皇阿玛了,又怎么可能会在有四哥可选的前提下,让咱们爷继承皇位?”
郭络罗明珍笑得坦荡。
“所以既然没有可争的希望,倒不如撒开手去谋个日后安生的日子,我是个女人,没有爷们儿那么多雄心壮志,只一心盼着能关起门来一家人过得和乐,不希望让自家爷为了一时执念走上不归路,弄得晚年凄惨,也不愿意家中上下幺蛾子乱飞没个消停,话已至此,您可明白我的用心了?”
“以小看大,这般远见这般思量,八弟妹,你倒当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这爱新觉罗家又有谁当真是什么酒囊饭袋,不过是有的人知道自己的斤两懂得权衡利弊,有的人不自量力徒做困兽之斗罢了,而我,只能说是醒悟得不算为时太晚。”
郭络罗明珍这话说得真心,方才这些个话听起来似乎是一环扣一环,可大多都是凭着前世的先知和思忖总结而来的,便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若要论起真正的手段和心思,比起面前后来坐稳中宫宝座无人能撼的舒兰来说还是不够看的,这也是她之所以独独找上对方的第三个原因,如此,便只见她话锋一转将话头给转了回来——
“是以,还是方才的话,或许在您眼中马佳若惜算不得什么,可我却定然容不了她,只是我的身份放在这里,若是由我出手将她弄出府一来是让爷面上不好看,二来要说我容不得人,三来指不定让爷生出怜意扯出什么难看的事儿,而您不同,旁的不说,就凭着您先前将您两家二姑娘弄进十四弟后院,我便知道您一定有所办法,只看您愿不愿意与我互惠互利,愿不愿意各取所需了。”
“照你这意思,便干脆也弄进十四弟后院跟我那妹妹做个伴儿算了?”
“有何不可?横竖我瞧着十四弟近日里往我府上也跑得勤快,与那马佳若惜也算来得投契且还是同年,如此,既能给二姑娘制造点乱子让她别没事生事,又能给德妃母也添点事儿操心,再还顺便全了我这头……”
郭络罗明珍不是听不出舒兰话中的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可想到后来老十四对那马佳若惜也爱得深沉,并且胤禩对老十四一直有拉拢之意,若是跳过胤禛直接到了老十四身上他也就算是彻底的断了他的念想,便是眼前一亮的飞快的接过了话头——
“这般之下,又有何不可呢?”
作者有话要说:你以为八福晋只是准备把球踢开就算完了,不不不,好戏才开始,可以称为《八福晋的逆袭史》、《老八的悲剧史》、《若惜没有了主角光环史》以及《舒兰牵着四爷看戏史》,总之下一章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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