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巾帼王妃

梦裳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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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音乐速递》的第四期播出,这档有着超高收视率的真人秀也正式过了一半的进程了。

    在网络上最受看好的是尚书玢的单曲,毕竟尚书玢的文学和音乐功底都放在那儿,观众和粉丝的期待值也都成正比。广受期待的是周萌叔和洛屿的联曲,这两个古风区的团队已经完全不管竞争的规则,简直已经合并成一个超级大组了。这一对大叔和萝莉组合的古风曲,就是故意吊足了观众的胃口,让观众不禁去猜想这两组到底是想闹哪样。

    然而如今在这档节目中人气最高的却是身为新人却意外脱颖而出的年诺。不管是嗓音、颜值、气质都深受观众喜爱,特别是在每期真人秀里面都有不同的亮点展示出来更是人气攀升。

    原本莫哥的音乐团队就已经积攒了一定的名气,加上其在节目中展现的制作单曲和mv的能力,还有年诺震惊众人的反转演技,更是让[末年歌]的期待值拉上新的一层高度。

    一个真人秀里面自然也会有黑子出现,比如说最近在网络上黑得比较惨的原兮洛。原兮洛身为和萧阑同一主题的另一队,在网路上被观众们喷得很多,比如说公主病,清高自傲等等。

    原本为实现大学生音乐团队的节目,原兮洛在组里全权掌控,与当组的人总是出现重重意见不合的矛盾和分歧。原兮洛也在节目里的专访说过,她是完美主义者,对自己的团队不断提高要求是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们实现梦想,力求完美而又不留遗憾。结果这一番言论出来,网络上更是喷子不断。

    “她根本就不是完美主义者好吗?简直就是按照自己心思做曲子,完全没听其他人意见!”

    “我看着领队都要哭了好吗?每次都好憋屈地被压着的样子,原兮洛不愧被叫做小公举,简直是有公主病。本来就是团队合作的节目,原兮洛一直都是明星压人一等的样子看得好难受。”

    “难道只有我觉得,领队创作的第一个原曲计划比较好听吗?原兮洛更改的新版本好难听,简直就跟恐怖片一样,我吓得都不敢听了好嘛?[暴走脸]”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我都觉得冤魂索命了,好怕怕![大哭]”……

    当原兮洛在网络上被黑惨的同时,与他同一组备受瞩目的年诺也开始被黑了。

    而且,被黑得还很有道理很有针对性。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长微博,来抨击年诺靠女人上位,成名耍大牌。

    第一条是年诺身为一个普通艺人,成名速度太快,身后定有黑幕。而这个黑幕便是年诺依靠女人上位,一个是年诺的经纪人秦婉如,秦婉如虽然不是一线明星,但演过不少片子在观众眼里也是有深刻的印象。这般演员放着自己演艺生涯不要,跑来当一个小透明的经纪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在网络上贴出了不少秦婉如和年诺的照片,即使是在真人秀的节目里,秦婉如也会一直跟在节目组里不离开。而另外扒出的照片时年诺和当红花旦蒋离莉的照片,本不该搭在一起的两人却流出了相形相随的照片,更是有言论说年诺抛弃秦婉如与蒋离莉开始交往。

    但[姐弟恋]和[靠女人上位]这俩个标签已经完全打上年诺的头顶了。

    萧阑:我只是觉得孟大老板头上有点绿而已。

    第二条是年诺的服饰,网络上扒出了年诺每一期穿着的衣服,每一套都是价格不菲得让人咋目结舌。年诺的背景观众都知道,说是贫困资助生也不为过,但是如今却穿得奢华不及,让人不禁去猜想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自己赚的,那么年诺便是将参加节目的钱全部都浪费在了衣物上,奢华无度;如果是别人给的,那又不禁怀疑是捧红年诺的背后的女人花的钱。

    萧阑:……原来这些衣服这么贵,我也是才知道。

    第三条是年诺在节目组耍大牌,根据节目组内部人员爆料,年诺作为一个行程时间表最空的人,却在剧组里会滥用权力而推迟剧组拍摄时间。而且,参加[末年歌]会议时每次都耍大牌迟到,让末年歌其余人都心怀不满。

    于是更多的爆料说,其实[末年歌]内部不如节目里看到的那么和睦,因为年诺并不参与完全只想坐享其成[末年歌]的成果,诸人对年诺其实都暗自不满。最好的证明是,从第二期开始制作单曲后莫哥就很少主动靠近年诺,特别是第四期里面,莫哥在录音棚里后期的脸色一直都是黑的。

    萧阑:莫哥揍了陆子轩后还是不开心,怪我咯?

    第四条,第五条,等等……

    网络上年诺莫名其妙地就上了头条板块,黑子和粉丝的口水战不断。尽管有大批的粉丝都在支持年诺,但不得不说这几条都有理有据的,如若不是年诺自己解释的话,粉丝还真的被道德言论压得死死的。还有一片粉转黑的,路人转黑的,开始跟风抨击年诺。

    [末年歌]的众人一个个都纷纷打电话来和年诺进行良好的心里慰问,让他不要担心不要有心理压力。就连节目组里的不少人也都来和年诺思想沟通,这个人红是非多,你要明白。不要太伤心了,诺诺,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突然间一边倒的恶性抨击,如若真的只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恐怕心理压力真的不清。

    但换做是萧阑的话——好像看起来还挺有趣的呢?

    黑子是不可避免的,人越红黑得也越多,这个道理萧阑也明白。萧阑并不太在意这些不知所云的爆料,对他来说这些爆料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就推翻的,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就先当做炒作爆爆料好了,之后晚些时间再找时间推翻这些论点。不仅打了那些黑子的脸,而且还能被观众当做受委屈了,轻描淡写地反击也是简单之事。

    内部报料啊。

    不知道是不是萧阑想多了,但是他总觉得原兮洛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轻蔑和敌意。这让萧阑有些匪夷所思了,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一个根本就没谈过几句话的小丫头给记恨上了。

    “诺诺,这些报道你别放心上。”秦婉如又来日常关爱幼弟了。

    “我知道。”萧阑点头,光这句话他今天就已经听到了不下五次了。他哪里像爆料说的行程表最空,这些天来他简直就是忙疯了。不仅要去《音乐速递》的节目录制,还有《巾帼王妃》紧锣密鼓的紧急拍摄,加上其他秦姐接下的活动,顺带着他还要去影视学校学习一些演艺课程。

    萧阑至今还记得,当他去学习威亚课程和武术动作课程时,指导员一脸震惊地看着上手很快而且格外熟练的萧阑,“好小子,不出两年,你一定能成为最专业的替身演员的!”

    萧阑:……我不去当主角,跑来你这当替身演员吗?

    如今他们就在剧组里面,滑雪场圈了一大块地给了剧组来拍摄雪景。此时饰演叶无伤的萧阑,和饰演桃玖的蒋离莉,都穿得不多,在雪地里各自微颤着默默发冷。

    《巾帼王妃》的这场戏里是一场与女主角的对手感情戏,也是叶无伤最能体现对桃玖感情的一场戏。桃玖身重剧毒被送回药谷,叶无伤换血过毒,保了桃玖一命但自身也性命不保。桃玖得知后,内心愧疚而又沉痛,于是答应留下与叶无伤成亲。

    但是之后,桃玖被他的男四侍卫追来找到,要一齐去营救被困在战乱城中而且身中剧毒的四皇子,所以桃玖决定偷偷离开。叶无伤此时追来,最后他终于选择放走桃玖,让她离开。

    “你该走了。”白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然后将马的缰绳递到女子手中。

    女扮男装的桃玖点了点头,她抬眼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我会回来的。”

    白袍男子顿了顿,随后微抿着唇点头,“好。”

    秦导立刻喊了咔,这已经不是萧阑第一次被咔了,他还是第一次在一场戏里被导演咔了这么多次。秦导皱着眉拿着扬声喇叭向萧阑大声吼道,“年诺,你之前感情戏的演技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这是你最关键的一场对手戏知道吗!是你在这个剧里观众看到的最后一幕!”

    年诺演技不错,这是众人皆认同的,一投手一投足都让人感觉到古人的神韵。清冷的神情和内敛的温柔,再加上俊美的白袍装束,即便是静静伫立在那里都引人瞩目,冰冷而又沉稳的气势如同雪中梅般,真如同从书中走出来的药谷谷主一般。

    尽管如此,秦导却觉得感情戏是年诺的硬伤。一开始拍觉得不错,毕竟叶无伤的感情是内敛的。但他的感情线不可能一直这样掩盖下去,从开拍到现在年诺对女主角的眼里一直都没有他想要看到的逼近于爆发点的感情,反而一直只是很淡地跟看邻家小妹妹似的。

    “年诺,桃玖是你最爱的人!你从小看到大,悉心保护着喜欢这的小丫头片子!”

    “她要走了!你快死了!你自己心里知道的,她一走,你就再也见不到了!这是最后一面知道吗?你觉得你就这种温柔到麻木的的眼神去看桃玖可以吗?”

    “投入感情知道吗?她不是你喜欢的一幅字画,也不是你养着的一个盆栽!”

    “阿玖是人,你最爱的人!你在这一刻感情需要彻底爆发知道吗!”

    萧阑皱眉,他其实觉得自己已经挺投入的了,一遍一遍地拍他每次都觉得自己很努力地去投入感情了。果然这就是三流艺人和正派演员间无法逾越的差距吗?

    “秦导的话,你别放心上,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蒋离莉伸手拍了拍萧阑的手臂笑着安慰他,她身为女主角这些天来一直和年诺演对手戏已经熟识了。蒋离莉虽然觉得年诺的确在感情戏上演技有所欠缺,但毕竟只是个十九岁的新人,秦导的要求未免也稍微高了一些。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开始窃窃私语,毕竟他们卡在这一场戏已经很久了。其实,他们也觉得拍得不错了,不知道秦导究竟在意什么。但是秦导有些时候特别吹毛求疵,所以众人也已经了解到秦导的古怪性子,只能说年诺不小心撞到枪口上了。

    “诺诺,我觉得你已经演得很好了。”帮萧阑补妆的化妆师在年诺身边轻声说着。

    “谢谢。”萧阑腼腆地笑了笑。

    “冷吗?”秦婉如将一件羽绒服套在萧阑身上,毕竟是冰天雪地的说不冷是不可能的,秦姐立刻递了热水壶去,“秦导怎么回事啊,他今天是不是故意针对你?”

    萧阑喝了口热水,秦导与他并没有矛盾,他是真的看的出来秦导是对他的演技不满意。

    “所以,秦姐,我该怎么才能体现出我对阿玖的爱呢?”萧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能不能过这场戏,目前只能向资深演员的秦姐好好取取经了。

    “其实我也有些这么觉得,你对桃玖演得像是兄妹之情,始终不似男女之情。”但是秦婉如觉得这不是大问题,毕竟叶无伤和桃玖本来就是师兄妹。而且在原著里面,桃玖一直没有察觉到叶无伤对自己的爱,也证明了叶无伤的感情太过内敛,年诺这般的演绎虽是欠缺但也可以理解。但毕竟是叶无伤的最后一幕,所以秦导才会这么严格吧,如果这场戏里再体现不出叶无伤对桃玖的爱,那么就实在没有机会了。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入戏吧,你不是喜欢孟先生吗?你就把那个女人当做孟先生不就行了吗?”秦婉如在年诺面前也打趣地轻声开起了玩笑。

    萧阑愣了愣,他酷炫狂拽的孟大老板怎么是一个区区桃玖可以比得上的,更何况,“孟谨才不会离开我呢。”

    “但是,这场戏里,离开的人其实不是桃玖,而是叶无伤。”秦婉如想了想说道。

    萧阑双手抱着热水壶喝水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这时驶来,众人不禁齐齐望去。只见一位眼镜小哥开门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从车上走下来。他的眉宇深刻,眼眸深沉如海,全身裹在冰冷的气流里,沉默时如砥石,整个人散发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的气质。

    “孟先生?”秦姐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看年诺。

    孟先生名气大,众人看着孟谨来了都不禁窃窃私语,只当赞助人过来查岗了。

    而秦导轻哼一声,得,这人是来给年诺撑场子了。

    秦导也让人给孟先生个位置,一起坐在导演位上。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年诺似乎彻底呆住的傻样,算了,之前有几幕拍得也算不错,再拍一次就过了吧。

    “来吧来吧!演员站位了,都准备好了,争取这次一次过就可以收工了!”秦导吼了几嗓子。

    萧阑坐上马车遥遥望着孟谨的脸,脑海中有什么如同这雪花般纷纷落地。

    当马车的帘子放下的那一刻,他与孟谨的视线隔开,胸腔里,有一股痛苦的炙热骤然翻涌而上。

    “!”

    呼吸融化在冬月的空气里,带走了热意,如烟雾般雪白。飘在天空的雪花好似灰色的尘埃一般,密密麻麻布织着天罗地网,遮盖了大地的颜色。

    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男人的五官出现在眼前,眉飞入鬓,如最好的画师不经意勾勒的一笔。深如浓墨的眉眼,五官多一分过浓,少一分寡淡,不多不少的如同徐徐展开的画卷,古色扑面而来,好看得令人失神,眉眼间的凉意却让人想上前触摸。

    男人缓缓走下马车,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飞扬。他的神态冷凝,眉目清冽,衣袂飘飘。

    “师兄。”那男扮女装的女子下了马,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她的脸上有些慌张有些不安,双手不住地做着小动作。

    叶无伤的眼神微微瞥过桃玖手上的小动作,这般的举动他已经见了许多次。他缓缓抬眼落在了眼前的桃玖脸上,这女子的容颜,神态,话语,举止,都已全然深刻在他的脑内,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也已经完全了然阿玖的心思。

    也许他很早就知道他留不住桃玖,就如同再美的冬雪也永远等不到桃花的盛放。

    “你若要走,我怎能不来送你一程?”叶无伤漫步走到女人跟前,没有不解没有责怪,就如同他一直所做的,只是这般淡漠地守护而已。他手里牵过女子的缰绳,而桃玖身边的侍卫低头缓缓退至一边默不吭声。

    叶无伤和桃玖就在雪地上走着,女子惴惴不安地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瞥着叶无伤的神色。叶无伤一脸清冷也未说话,白雪渐渐将两人的头发都落了一片雪色。

    “阿玖。”叶无伤的步伐顿住,轻声唤出了桃玖的名字。

    那声音带着凉意,却又在一片寂静的白雪里回荡起来,骤然席卷了一切的空气。

    “你看,我们像不像是一起白头?”叶无伤缥缈的声音在风中轻扬。

    还没等桃玖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师兄这般的话语。她的瞳仁微颤,而后有些震惊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叶无伤。叶无伤感受到了桃玖的目光,然而他没有转过头,只是继续看着眼前皑皑白雪,那视线深处似乎望到了他的视线不可远及之处,那里是桃玖将要远去的地方。

    这句话便好似在说,你可知,我想与你白头偕老?

    “师兄。”桃玖的声音颤颤,只见叶无伤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她的目光撞上了叶无伤被雪色柔和了的眉目,他便好像这一片莹白的雪光,清冷却温柔的。

    “你该走了。”叶无伤微低头伸手将缰绳递到桃玖手中,微冷的手指淡淡划过桃玖的手心。

    “我会回来的。”桃玖咬唇手中握紧了缰绳,一字一字坚定地说着。

    叶无伤缓缓抬眼,那双眼里面是一片墨色深沉,让桃玖在瞬间就失了神,就这么呆愣看着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她的心有些疼,越看着那双眼她越发得觉得疼痛。桃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一直认为无伤无悲的师兄在这一刻也是疼着的,那般的疼痛凝聚那如墨的眉如同破碎的镜面一般。

    “好。”叶无伤缓缓点了点头,那一声好字很淡很轻,却似乎融入了千万思绪万种情愫。

    桃玖的身体顿时一颤,她从未见过这个人这般的眼神,那种悲伤与欣然,压抑与爱慕而又涌动出来的目光,淡淡一字而已却惹红了少女的眼眶。

    叶无伤抬起手,宽大的袖口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腕。男人的手指划过桃玖鬓角的一缕发丝。在这一刻眉眼里恍若纵尽了最繁华的万般光景,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柔情刻骨。

    “走吧。”叶无伤拍了拍桃玖的肩膀,桃玖红着眼点头而后牵着马走去。

    走了几步,桃玖也没有上马,她仍旧控制不住地转过头来想要再看看叶无伤的身影。

    那男子如玉,穿着一身白色皮裘,站立在漫天雪色里,默默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阿玖。”

    当他在雪中第二次轻声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子的呼吸仿佛一窒,有什么在心底骤然翻涌,再也无法自抑。阿玖,阿玖,阿玖,一声声阿玖在脑海中闪过,是师兄,从小到大一直陪伴守护在她的身边。桃玖知道的,这世界上谁都也可能伤害她,唯独师兄不会。

    “我等你回来,等你以身相许。”

    叶无伤低声说着,直视着桃玖的目光深沉而又缱绻。你从未见过一个人会有这般的眼神,看见那个人的时候那样纯粹的目光,仿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

    这句话刚落,便似一句响钟,穿过胸膛直击到心底最深处。

    桃玖的眼泪无知无觉地从红着的眼眶落下。

    当叶无伤转身的那一刻,桃玖的身体颤抖着,她的眼里是遮掩不住地慌乱和悲哀,手中的缰绳滑落。明明要离开的人是她,在此刻她却第一次觉得她要被师兄抛下了。

    “师兄,师兄!”桃玖无法按捺住地大声唤了出来,桃玖哭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叶无伤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停留,孤独而又淡漠地一步步向马车走去。

    所有的话都静止在风雪中,只剩下叶无伤浸透在雪里的一抹白色身影。

    叶无伤踏上了马车,当帘子拉开的那一刻男人的身体一僵。

    只看到——那马车的一角平整放置着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披。

    “谷主。”身旁的男人不由得开口,话语却被叶无伤的一挥手而止住。

    “走吧。”男人轻声说着,嗓音沙哑而又低沉,垂眼走进了马车。

    明明是桃玖的离开,而如今桃玖泪流满面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叶无伤的马车渐行渐远。

    终于离开了桃玖的世界。

    在场的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甚至眼睛都不敢眨已经完全投入在了这场戏中。直到导演一声咔,整个剧组才终于意识过来。有几个姑娘都已经在一旁抹起了眼泪来,叶无伤和桃玖的这场戏,两个人都简直演活了般。而后不知从哪里起了掌声,而后掌声此起彼伏。

    “很好,很好,好……”导演都只能说这么说了。

    他觉得年诺可以将叶无伤这个角色演绎得更好,才会施加压力,但是如此好也是完全出乎意料。那一眉一眼简直满满得都是戏,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秦导忍不住转头去看孟谨,妈的,这好好的嫩草就栽这人手上了。

    “年诺呢,怎么还不出来。”等了一会儿,秦导还没见到年诺从马车里出来。

    饰演药谷属下的人微皱着眉,指了指马车里的位置,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

    孟谨微蹙眉向马车走去,其他人自然不敢跟上都站在一旁望着。当孟谨拉开马车帘子之后,只看到一袭白袍的萧阑此时双眼通红,手正紧紧地捂住胸口的位置似乎心脏发疼。

    萧阑无神的双眼缓缓望向孟谨,愈发痛苦的悲从心来,刹那间止都止不住。

    [这场戏里,离开的人其实不是桃玖,而是叶无伤。]

    只有他知道,当他真正入戏去说那些台词的时候,每字每句似乎都像是用剑刺入心脏般疼痛。

    我的眼前是我最爱的人,我原以为是我目送着他离开,却是我先行离开抛下了他。

    [你看,我们像不像是一起白头?]他看着桃玖,却好似看着楚凌。

    他一直都知道的,楚凌想要与他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他做不到也给不了。

    [我等你回来,等你以身相许。]这是一句开口了也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就如同曾经他应了楚凌那一句明年还在此处赏梅的许诺一般。年年今日,岁岁今朝,一切都是虚谈。

    萧阑许下的承诺,不能当真;他许下的岁月,不能长久;就连他许下的感情,都不能永恒。那个人终究未曾离开,而萧阑却一次又一次地走开他的时光之外。

    孟谨的脸映入视线,就像是沙漏缺了口般,那般汹涌而又深刻的记忆铺天盖地般地在大脑里肆意翻腾起来,他的胸腔里似乎已经无法承受住那份压抑苦痛不堪的情感。

    [师兄,你留下,我什么都答应。]

    他记得,那年中秋圆月初升,如霜月色倾泻一地。醉酒的楚凌颓然坐在他院落门口,旁人皆是畏惧恐慌,而楚凌却亲手将第二个木雕送至他的手心,嘴角轻抿,眼神醉人。

    [在我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是别人,只有可能是师兄你。]

    他记得,楚凌眼里满溢的暴虐和痛苦。楚凌用力地将他的双手紧紧压在他的胸口,似乎要掏出自己的一颗心让他看清楚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就连血液都只为他而炙热地流动般。

    [如若你即将死去,有人告知我用五十年换你一个时辰,我也愿意。]

    他记得,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的寒冷。楚凌狼狈不堪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神无神空洞,表情茫然脆弱。但是当他握住楚凌的手时,那时楚凌的神情却又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

    [我睁开了眼,却熟料,一见师兄,误了终身。]

    他记得,春日温热的阳光洒落在楚凌的脸上,风华绝伦的楚凌的侧脸淡泊而又美好。他抱着他坐在他膝上,五指相嵌,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一字一顿,恍若世间最美的情话。

    [我陪你,不管是去哪,我都陪着你。]

    他记得,楚凌漆黑的双眸,明明对旁人都是冷血残酷,对着他永远都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温良缱绻,却又仿佛能够将他燃烧殆尽。楚凌的声音里是不管不顾的深情,任凭碧落黄泉,携手相随。

    曾经的过去在眼前一幕幕闪过,他的心口控制不住地疼痛着,声音发涩。

    当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的胸腔里有一种茫然的痛苦,他红着眼微张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仿佛觉得胸口被贯穿了一个洞爆出巨大的血花,他的心脏疼痛得让他难以自已,鲜血淋漓。

    他本想与这人共走一段路,却没想到陪他走完一生又一生。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

    一直以来不断离开的人是他,不管他有多爱这个人,他都无法给他一个想要的结局。

    愿许一人以偏爱,尽此生之慷慨。

    只怕此生仅十年,只怕最初不相识,只怕最终不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