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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就连樊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位长公主的那些怨怼到底是如何积攒下来的。或许是长公主高高在上,哪怕是夫君也只有兢兢业业侍奉,又或者是从来就不必为婆母和子嗣担忧。对于天家的公主来说,列侯和其母都是臣,自己是君。若是没有子嗣,那着急的应该是列侯而不是公主。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羡煞旁人。
哪里像她,几十年来和夫婿两看相厌,到头来竟然连一口恶气都出不了,还差点被个庶孽给弄下去。比起长公主来,她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艰难了。
樊氏想起这些年自己过的生活,当真是如鲠在喉。
动不了长公主,那么让阿萦来也无人能够挑错,孙女服侍大母有何不对?当年她儿子还侍奉老阴平侯劳累吐血呢。
越想樊氏就越开心,甚至等不及让儿子去长公主府上,直接派出心腹就去将梁萦叫过来。
谁知心腹才出房门,就见到那边有侍女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那侍女慌慌张张的趋步入樊氏的寝室,跪伏在帷帐之外就道,“宫中来人了!”
“宫中?!”樊氏病痛早就好的差不多,她正乐呵着,突然听到侍女这一句,一下就从床榻上起来。
樊氏这会也顾不上叫孙女回来服侍的事了,一门心思都在宫里来的人身上。
顿时侯府里就和煮开了的滚水一般沸腾起来,派来的人乃是长乐宫的属官,“太后闻太夫人身体欠佳,故派来宫中疾医诊治。”
樊氏听见嘴里发苦,一开始她还是真的有些什么病痛,不过到了眼下也好的差不多了。
“太夫人。”那属官是个中年男人,但是她知道那是曹家的一个后辈,曹太后在长乐宫颇为喜欢提拔自家的人。
“劳烦了。”樊氏不情不愿将手臂伸了出来。
侯府中有专门为府中贵人看病的疾医和疡医,但是宫中出来的,是推脱不掉。樊氏躺在床榻上,察觉疾医的手指已经按在她的脉搏上,不禁浑身僵硬。
长安里的贵族家中有个甚么事,除非是大事,不然宫中的天子和皇太后都是不知道,甚至没那个兴趣知道。樊氏想起皇太后对自己的漠视,心里就冷哼了一声:她可不信那位太后派人来是好心,,若真是有意,怎么不在她有疾之初派医者前来,偏偏这时候……
宫里的疾医都是通过层层选拔,医术自然是高超,对樊氏望闻问切了一番之后,双手拢在袖中对她一礼,“恭贺太夫人,太夫人已经大好。”
后面的那个曹家人抚掌而笑,“真是太好了,太后在宫中听闻太夫人病重想要让侯女前来侍疾,心中担忧,故派人前来探望,如今太夫人已经大好。太后也能放心了。”
“……”樊氏原本还有些红润的面色越发潮红,这下她算是明白东宫为何会派人前来了。
樊氏天生的不会隐藏心中所想,心里想什么都会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那边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大致在想甚么了。
那名曹郎官心中觉得好笑,不过还记得自己要说的话,“太夫人,太后说了,如果太夫人身体安康,可至长乐宫一聚。”
曹太后对这个亲家母冷淡至极,自然不是真的和人相见,最多不过樊氏混在外命妇里拜见太后,等到太后露出疲惫之色,再随众人退出去。
这样的事樊氏自己都已经遇见几次了。
此言一出,樊氏便知道自己的心事恐怕长乐宫已经知晓了,她不情不愿,但也道,“妾知晓了。”
疾医都看过了樊氏,确定她已经大好,那么再留着也没有多大的必要。留下宫中太后赏赐之物之后,宫里的那些人和来时一样走了。
原本还热闹的不得了的阴平侯府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阴平侯梁武一回来,就被家中的家臣告知宫人来人。急急忙忙的就来到了母亲的寝室。
“阿母?”梁武一入室内,就见着樊氏红着一双眼睛坐在床榻上,他不解发问。
他知道宫里的皇太后和母亲向来不怎么和睦,不过皇太后是君,他们是臣,只能如此。现在皇太后派来医者为母亲治病,而且还赐下不少珍贵药材。这难道不应该是好事么?
“你……”樊氏一转头就见着儿子大惑不解的看着他,这会她也明白梁武是在想甚么了,顿时一口气就上不来,“人人道尚公主可保族中两代富贵,”她一生气再加上室内已经没有宫里人,说话也没有了忌讳,“但我如今又是如何?”
“阿母阿母,莫要高声!”梁武被樊氏这话吓得面无人色,若不是有孝道在,他这会恐怕都能直接来捂住母亲的口,这种话哪里是随便能说的?若是被有心人告知到天子面前,不管真假,那都是要被夺爵!
梁武想起那个因为对公主不敬而被夺爵的列侯,若是妻子不是公主,恐怕只是娘家人上门问罪,但公主,那就是将祖宗积攒下来的功业全部耗费干净。
“怎么?”樊氏正在盛怒上,侧目而视。
“阿母,公主天家之事莫要……”他说到这里,面上露出异色,“阿母可还记得因对公主不敬而成为庶人的那人?”
“……”这下樊氏立刻闭嘴了,她再怎么怨怼,也不希望梁武会因为此事丢了爵位,她想起自己的孙子,有这么一个有着天家血统的孙儿,至少还能保住的。
但……她一想天家一怒会有甚么结果,顿时不敢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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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萦在自己的房中,将面前的竹简一点点展开,竹简上是关于齐国的点点滴滴,母亲昌阳长公主的汤沐邑在齐地的昌阳,齐地有产盐之地,昌阳就是其中一所。梁萦知道盐铁其中有暴利,当年吴王被授予了铸钱之权,烧红了的铜水一浇下去,就是山一样的半两。在覆灭之前,吴王的生活过的比长安的天子还要奢靡。
昌阳长公主的汤沐邑在产盐之地,此地光是在盐上面的赋税就不知道有多少。梁萦之前对公主府里一年能收入多少,没怎么问过,后来知道一点事了,才知道她母亲原来这么阔绰。
“侯女,今日长乐宫中派出疾医等人到侯府上。”徐女官坐在一旁,伸手替她收拾那些放在一旁的竹简,甚至还替她将竹简摊开。
竹简笨重,梁萦自己拿起来还是有点吃力,虽然说现在已经有麻纸出现,但那东西昂贵的令人瞠目结舌,所以绝大多数还是使用竹简。
梁萦看着案几上摊开的竹简,“宫中来人了,那么侯太夫人之疾如何?”梁萦在人前称呼樊氏为大母,背后直接是侯太夫人,就算有人听到,也不怕说她不对。
“听疾医说,大好了。”说起这个就连徐女官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费尽心机想要折腾人,没成想却是自己被折腾了一番。
“太后还让太夫人进宫。”徐女官笑道,那些长安贵族女眷个个将出入长乐宫当做荣耀。可是长乐宫就算进去了也未必能和皇太后说上话。
“噗”梁萦一听就差点笑出声,她见识过樊氏在宫中坐立不安的。不过樊氏之后的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了,虽然这事是她让人告诉曹家人的。
她想了想,估计没人会把她往不孝这两个字上凑,让人将这件事告诉宫里,那也是为了那个祖母好啊。
梁萦回想起在课堂上曹大家说的要占住大义,占住大义天下莫从。仔细想一想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就是佩服。
比起那些宫廷里老学究们捧着列子之列的摇头晃脑,她果然还是喜欢袁大家。
她噗嗤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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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上邓蝉和梁萦坐在席上,听袁大家说起当年齐桓公带领诸侯联军伐楚国的事。
袁大家说到楚成王派出的屈完说出“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风马牛不相及”这话的时候,梁萦和邓蝉都微妙的笑了笑。
倒是邓不疑在一旁偷偷的撇了撇嘴,这个有甚么好笑的?
他瞧着邓蝉和梁萦两个人飞快就好成了一块,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在长乐宫的时候,和陵乡侯女张女莹不过是表面上的和睦,到了这里怎么和邓蝉好的那么快?
邓不疑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竹简,上面的字都快浮在了竹简上,说起来乡陵侯女的那个性子,想要相处好也难。
说起来阿蝉的脾气比张女莹要好上许多,似乎阳邑还挺缠着她的?
想着邓不疑瞧见袁大家正在提问,他就扭头瞥了梁萦一样。这么久难得遇上一个让他有那么一点兴趣的人,他难免会在意几分。
邓蝉察觉到那边邓不疑的视线,疑惑的抬起头来,邓不疑立刻将视线转开。
梁萦倒是没去看那边,她瞧着手上的竹简,若有所思。
原来只要占据了大义,做甚么都要方便的多。虽然这里头说到底还是成王败寇,不过还是要自己看上去像个主持大义,或者说是受害者。到时候对方哪怕有理也变无理。当然打不打得赢还是要看真本事了。
袁大家说了这么好长一段时间,起身去更衣,随便也让几个学生也轻松片刻。邓蝉见着袁大家一走,就过来了,“今日大家说的,我觉得挺有深意。”
“如何有深意?”旁边的学生听见了也凑过来问。袁大家所收的学生并不只是他们三个。还有其他的几个,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多个人。
这些人基本上也是出自富贵之家,听到邓蝉这么说,半是好奇,也半是对邓家有些窥探的意思。上回邓家的那些族老送赵夫人兄长一笔大礼,那礼是白日送的,晚上长安里门就会关闭,所以邓家送出去的那些礼不少人都看见了。
礼,太中大夫是收了,可是天子却还是没有半点表示。邓家女在天子后宫中位置不低,如今舍近求远,让人看足了好戏。
“……”邓蝉看着那些同窗,抿了抿嘴,笑道,“此意若是说,也说不出来,个中深意还需自己领会。”说罢,她就对那边的邓不疑笑了笑。
邓不疑在一群学生中长得颇为高大,他长的比同龄人要快,而且个头也大,不少人怵他。
果然邓不疑面无表情的看过去,一双眼睛乌的有些沉,原本还有些好奇的那个同窗,被邓不疑这模样吓了一大跳,只得慌慌张张离开。<!--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