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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铁之声交鸣,惨叫叠起,慧根打得甚是勇猛,身后是金刚罗汉的金色虚影,宝相庄严、拳拳生风,将大部分异类拦截砍杀;沈小莫一把桃木剑,剑身上雷光隐隐,砍瓜切菜般冲过去,所过处惨叫连连;和三人相比,只有韦君智不但体力不足且法器也并非攻击型,所以十分吃力,好在有慧根和沈小莫不时腾手援助,总算没让异类从他那里开个口子跑出去。
沈小莫完全没有精力分神关注八大人的情况,他光顾着砍杀杂鱼和保护韦君智便已累得够呛,等他听到一声异常尖利的惨叫声后察觉压力顿小之时,看到的是在密密麻麻的异类中辗转腾挪的八大人,那头八尾狐妖已经不见踪影,空中漂浮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妖丹。
八大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将八尾妖狐秒杀,此时正帮助三人消灭余下的喽啰。砍掉最后一头异类,四周渐渐敞亮,沈小莫累得一屁股坐地上喘气。韦君智身上衣服破开大大小小的口子,好几处地方印染着少许鲜血。三人中最轻松的是慧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瞧着那颗妖丹。
八大人手中黄泉剑早已收起,身上虽然依然萦绕着紫雾,却只余淡淡的色彩。不知是否沈小莫的错觉,他觉得八大人的身体也有几分虚无摇曳,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看见这紫雾颜色淡至几不可见,慧根叫道:“老鬼,你的法力快没了!”
八大人站在妖丹跟前,一动不动。看着八大人渐渐透明的身影,沈小莫心中的恐慌流遍全身,不由得叫声师父!
听见沈小莫的叫声,八大人伸手捉住浮在空中的妖丹,转身朝沈小莫笑笑后放开掌心。妖丹旋转着缓缓升起,没入八大人眉心。妖丹没入后,八大人身体周围猛然爆开黑紫色雾气,雾气激荡成云,四周旋风突起,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待云散风消去,八大人立在原地,脸上笑容复杂。那笑中有满足也有悲戚更混杂着一丝悔恨。
“呵呵。”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晃动手中红酒杯子,唇角勾出个笑,“用周纯当饵,引出八尾狐妖,师父,徒弟给你准备的这份厚礼,您还满意吧?您要知道,无论您如何挣扎都跳不出天道束缚,徒弟会将您身上的色彩染至全黑。”
男人放下杯子,道:“云天,你该过去了。”身后,唐云天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四周一片狼藉,沈小莫奔至八大人身边,上上下下一顿摸,手指接触到坚实的*后,松了一大口气。刚才八大人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把他给吓得不轻。无论八大人是什么形态,鸟也好人也罢,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经让他完全习惯和八大人呆在一起。
“小子!老夫可不喜欢被男人上下其手!”八大人曲起食指,一个爆栗子砸在沈小莫头上,指指韦君智,“要摸摸那边那个去。”
被八大人这么指着,累得瘫坐在地的韦君智脸上有些难堪却又发作不得,垂下头颅装作推眼镜掩饰自己的尴尬。
“您老不能轻点?”沈小莫抱着脑袋笑嘻嘻跳开。韦君智抬头,脸上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着两人,而慧根两条粗眉毛皱得更厉害,他越来越不喜欢八大人身上的气息,吸取八尾狐妖丹后,那股气息变得浓郁无比,扑面而来。这股气息强大而极不稳定,那是一旦放开束缚便能毁天灭地的力量。
“狐妖初生时只一条尾巴,每一百年增加一条,这头妖物已经八尾,如果将那只三尾狐妖吞噬便能生出九尾,届时天地变色,生灵涂炭。这是有人以那头三尾小狐妖为饵,特意替老夫准备的东西。”八大人静立月华散发的微光中,仰天道,“明知他的目的是为了逼迫我吞噬更多内丹,老夫却无法对抗。”
慧根走上前,与八大人并排而立道:“如果你走到那一步,贫僧不介意送你一程。”
“谢了。”
搀扶韦君智站着,沈小莫从八大人话语中听出几分无奈与悲凉。那一步究竟是指什么?
“老夫和小秃驴还要再去巡视巡视,你们先回去休息。”八大人转身对沈小莫说这话时,脸上神情与平常无异,沈小莫却明白此时的八大人一定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否则两人不会有这样的对话,但他却不能追问,乖乖的点头应允。
待八大人和慧根消失在夜色中,沈小莫蹲在坐在地上的韦君智面前问:“还能走吗?”
韦君智不语,沈小莫明白他这是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不肯明说,咧嘴笑出两排大白牙,起身弯腰,轻轻松松把韦君智打横抱起来往酒店方向走。
“你干什么?”韦君智眉毛中间皱出个“川”字,这是公主抱啊,身为男人的自己让别的男人这么抱着,他还不如去死一死的好!
对于韦君智的想法,沈小莫毫不知情,脚下步履轻快,大大咧咧回答:“带你回去啊。”
韦君智的脸刷一下红得像煮熟的虾米,厉声咆哮:“你敢这样带我回去,明天就给我滚出剧组!”
沈小莫乖乖停下脚步,把韦君智放在地上,想了想后调整姿势,公主抱改成麻袋扛。
“你就不能扶着我,让我走回去?”挂在沈小莫肩上,眼前是沈小莫宽阔的后背,韦君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
“不能。”沈小莫的回答斩钉截铁。
“明天就给我滚回城。”
“行行,你让我滚我就滚,但是滚之前呢,我得先把你送回去。”第一次取得主动权,为了韦君智的身体着想,沈小莫决定乘胜追击,强硬到底。
“……”威胁失效,韦君智闭上嘴巴。他不过是嘴上强硬,真把沈小莫赶回去什么的,他倒没想真要这么干。
第一次占据上风,扛着韦君智,沈小莫嘴巴裂到耳根,两排大白牙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于是,沈小莫便这般将韦君智扛回酒店。走进酒店,众人正聚集在大厅中翘首以望,见两人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归来,忍不住爆出一阵笑声。
“今晚正常开机。”韦君智丢下这句话,被沈小莫扛进电梯。
“魔鬼!”
“工作狂!”人群中发出抗议。
“我们刚才是不是该睁一眼闭一眼?憋死也不该笑?”有人幽幽的揭示真相。
众人顿悟,可惜这顿悟来得太晚了些,出钱的是老大,最大的投资人发话,他们只得默默收拾东西,调几场夜间戏出来,补足白天拖慢的进度。
不过是从电梯到房间的距离,韦君智已经困得完全睡过去。将韦君智放在床上,沈小莫小心翼翼脱掉他身上几乎破成布条的衣服,把他扛进浴室,放水冲洗身上血迹。伤口被热水一碰,韦君智皱着眉毛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勤劳的替自己清洗身体的沈小莫。
韦君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几条,好在都不深,为了防止感染,沈小莫洗得很用心。被热水一冲,韦君智觉得身上伤口疼得一抽抽的跳动,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你身上沾了不少尘土,我帮你把伤口清洗干净。”沈小莫捧起水浇在韦君智□□的肩膀上。
韦君智眉毛也不由得跳动起来,从来没听说过伤口能用热水洗的!虽然心里不甚愉快,但他已经累得完全没有力气计较这些,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沈小莫,随他折腾。
沈小莫把韦君智洗干净,放掉浴缸里的水,扯条大浴巾将韦君智包起来搬到床上换好睡袍安顿他躺下后把自己也洗干净。收拾好自己,沈小莫连总监带床一块儿收进芥子纳须弥中。这东西真乃疗伤神器,进入其中后韦君智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一小会儿便恢复白嫩平滑。沈小莫洋洋得意,扯开被子拱进去,伸手抱住总监闭上眼睛。
睡梦中感觉到沈小莫靠近,韦君智伸手揽过沈小莫,两人就这么头靠着头,相互拥抱着入眠。
一高一矮两条身影站在深山中,身边浮动各色内丹,八大人伸手捞起一颗。一旁的慧根从怀里掏出瓷瓶,将内丹一一收入瓶中丢给八大人:“老鬼,今日一战,贫僧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他日也有这般场景。”
八大人皱眉:“小秃驴,你还是不要顶着张七八岁小和尚的脸说着大叔的话,很违和呐。”
“谁让贫僧自出生之时便有成人的意识?每天佯装孩童让贫僧身心俱疲得很。”慧根的光头摇上两摇。
“那倒是,像那小子一般成年后还能单纯到愚蠢的人这世上倒真没几个。”
“确实。”
说完这些对话,两人一块儿沉默,默契得仿佛有几百年交情的老友。
片刻后,八大人打破沉默道:“蓝铭轩这个人,你替我稍微监视一下。”
“有问题?”
八大人轻描淡写道:“今天写上来的生辰中只有他的那份是假货。”
“唔,这么说之前看到的那张脸不一定是幻化而成的了?能从几十份生辰中看出真假,也只有你能做到了。”慧根嘴里的话语听起来没有一丝恭维。
“那是,老夫是谁?铁齿神算。”八大人仰头望天,嘴里发出一声轻叹,“可惜老夫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如果真的有无法抑制本能的那天……”
“放心吧,真有那天,贫僧会送你上路,换上最精美豪华的袈裟,诚心诚意的诵经,好好替你超度一番。”
“呵呵。”八大人伸开掌心放出黄泉剑。金黄色剑身不再平滑,剑刃化为火焰状,边缘处放射出微微红光。剑身四周,黑紫色雾气摇曳,越往边缘越接近红色。八大人轻轻挥舞剑身,边缘红色雾气落下,片片如红莲飞舞。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大片大片曼珠沙华瞬间绽放,红潮飞速蔓延,将原本漆黑一片的土地覆盖。无数魑魅魍魉从地底钻出,仰头嘶吼。
慧根一手结印,一手捻珠,口中诵经声声声荡开。
第二天,沈小莫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韦君智还在睡,昨天确实把他给累坏了。从床上下地,沈小莫操纵空间,将韦君智和床挪出空间放回原地后赤脚走至窗边拉开窗帘,窗外竟然下着雪!
什么时候下的雪?!沈小莫大为惊讶,他并没有觉得特别冷啊,竟然下起雪来!冬天什么时候来的?沈小莫盯着窗外积雪,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自从开始打坐行气后,他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某些变化,不仅连依赖了十几年的烟也想不起来要抽,现在对气温的感觉也迟钝了。注视窗外白雪他才知道昨天他掉进湖里后为什么大家如此慌张,原来是快下雪的天气啊。
不对,昨天进芥子纳须弥的时候,天上还挂着一轮圆月呢。沈小莫捏捏右手胳膊,以前骨折的地方也没有隐隐作痛。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地上集聚厚厚一层,遍地银色。大雪纷飞中,唐云天站在窗外,仰头上望,视线刚好和沈小莫对接。昨天与九尾狐妖对战时精神□□纵后看到的画面重新涌上脑海,沈小莫身体发僵。
“下雪了?”韦君智被沈小莫拉窗帘的声音惊醒,此时也下床走到窗边,穿着睡袍的身体落入唐云天眼中。韦君智出现在窗边的一瞬间,以沈小莫媲美飞行员的视力分分明明看见他眼中流出的悲伤。大清早的冒着雪站在窗外还弄出一副痴情无比备受伤害的模样是要闹哪样?沈小莫连忙转头看向背后的韦君智。好在总监刚从被窝钻出来,还没来得急戴眼镜,不要说唐云天眼睛里的神情就是脸上的五官都看不清,虽然如此,但他模模糊糊也能看出那是谁,此时脸色难看到极致。
遭遇预料之外的修罗场,沈小莫不知该怎么做。大雪天的,前男友站在窗前与自己视线相对被现任男友撞上的桥段放在那部剧里都嫌狗血啊,配上bgm就是一部现成的狗血剧。可这盆狗血已经兜头浇了他一身,怎么也得想点办法把它弄干净吧?
“我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沈小莫慌慌张张澄清。
刷啦一声,韦君智果断伸手拉上窗帘,走到沙发边拿起行事历坐下,翘着二郎腿翻翻,轻描淡写道:“他也该来了。你赶紧换衣服,趁今天下雪,抓紧时间把冬天的场景全部拍好。”
这么淡定?沈小莫反倒有些惊讶,明明刚才一张脸还黑得能挤出水来么……惊讶归惊讶,总监不生气再好不过,沈小莫高高兴兴洗漱换衣服。虽然身体对温度的感觉不如以前明显,顾及他人的想法,沈小莫姑且把自己打扮得像冬天出门的模样,衣服穿得一层一层。
穿好衣服,沈小莫刚把一条腿伸进裤腿儿,有人敲门。沈小莫看韦君智去开门的意思,索性一手抓住裤腰,单脚踩地,一边穿裤子一边往门边蹦,扣好裤腰后马上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唐云天。唐云天手里拎着只旅行包。旅行包递到沈小莫跟前,唐云天笑容,语气温和:“小莫,我知道今天会下大雪,给你带了保暖衣物来。突然变天,你右胳膊的骨头很难过吧?”
尼么的劈腿分手大半年没有来往突然间给我送衣服装温柔是要做什么?!还当着现任男朋友的面?这是嫌我生活过得太幸福故意来找碴么?沈小莫内心在咆哮!大清早的遭受连续攻击,还都是见面放大招,以沈小莫那可怜的脑容量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时候,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接过唐云天手里的旅行包。
“旗下艺人的保暖工作方面我们确实做得不够,你能有心考虑到这个问题,作为合伙人,我十分感激,日后有需要百盛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说完这些客套话,韦君智打开旅行包,把里面的几件衣服拿出来用衣架撑上,一件一件规规整整挂进衣橱。整个过程中,沈小莫基本完全处于石化状态,而唐云天心里软绵绵不舒畅,大有一拳打在沙包上的感觉,脸上表情十分难堪。
甫一交锋便败下阵来,唐云天心中不甘,双手抓住沈小莫的肩膀道:“小莫,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最爱的还是你,你能不能到我身边?”说这话时,唐云天充分发挥演技,眼睛里泪光闪烁,表情真诚无比,连抓住沈小莫肩膀的手也十分配合的微微发抖。如果是前世,如果没有被华铃开车撞倒,如果没有两次看见他和华铃上.床的场景,沈小莫完全会相信他。
沈小莫搔搔头发,看一眼站在房间中央有条不紊地往公文包里装东西的韦君智,道:“我现在喜欢的是总监,所以我们现在只是一个剧组的同事。”
虽然手上动作看起来有条不紊,但韦君智还是十分在意沈小莫的选择,毕竟他和沈小莫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如沈小莫和唐云天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况且昨天对上九尾狐时,沈小莫一脸悲戚泪流满面的模样对他的冲击十分强烈,能让他做出这幅表情的,只有他与唐云天两人的过去。如果唐云天要沈小莫回去,他完全没有能留下他的自信。现在沈小莫一记直球,让他高高悬着的心猛然放下,鼻子也不由有些酸酸的感觉,手上动作也不自觉的一顿。
“小莫你……”唐云天眼眶一点一点变红,“真的不打算原谅我?”
韦君智那一停顿落入沈小莫眼中,沈小莫笑出两排大白牙:“我干嘛要原谅你?两人在一块儿觉得合适就在一块儿,不合适了就分手,和华铃相比,你觉得她更合适,你就跟她在一块儿。再说,和女人一块还能结婚,不用担心别人背后议论,不正好?”
沈小莫一席话正好戳中唐云天内心真实想法,他完全没有料到沈小莫已经将自己的心理完全掌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只能装住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道:“我会努力让你忘记我曾经给你带来的伤害,努力让你回到我身边。”
如若以前,沈小莫定然是感动得稀稀哗哗,可现在他反而觉得从不说好听话,动不动就对他咆哮加怒吼的总监更加真实。
“再见。”
沈小莫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唐云天红着眼眶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走廊离开。沈小莫松了一口气,这戏里戏外都要拼演技的日子真心累!一口气刚呼出去,身体被人从背后抱住,沈小莫鼻端传入韦君智身上特有的味道。
沈小莫抓住韦君智的手问:“总监刚才,吃醋了?”
“有点。”
咦?照总监的性格,这时候不该是红着脸骂人么?沈小莫不解,转身朝向韦君智。不出所想,白皙的脸颊确实很红,却没有要骂人的意思。这时候要不要乘胜追击?反个攻?沈小莫心里小算盘刚拨响,手上动作更快,手掌扶住韦君智的后脑勺嘴唇毫不犹豫吻上去。
这个吻绵长激烈,两人吻得气喘吁吁。体能尚未完全恢复,韦君智膝盖发软。沈小莫一手搂住韦君智,一手爬进韦君智睡袍内,顺着腰部曲线一路向下,抚上那块地方。
“啪!”手被毫不留情的打掉,韦君智怒目瞪着沈小莫,“赶紧出去!工作第一!”
“是!”沈小莫垂头丧气,后悔不已。叫你猴急!叫你猴急!猴急个啥?大好的反攻机会白白溜走了吧?这种时候应该温柔温柔再温柔,等总监化作一滩水了再反攻到底才是!走出房门,站在走廊里,沈小莫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沈小莫自己一个人抵达片场,蓝铭轩和唐云天已经在片场。临时搭建起的遮雪棚下,唐云天正在化妆,而蓝铭轩妆容整齐,沈小莫看蓝铭轩的经纪人和化妆师眼圈浓黑,知道他昨晚多半熬了个通宵,再想想自己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搂着总监睡得香喷喷,惭愧不已。影帝尚且如此拼命,自己一介新人,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带着这种想法,沈小莫十分恭敬和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一打过招呼后让李真给他化妆。
沈小莫化好妆换衣服,脚下大雪几寸厚,身上戏服却薄得要命,穿在身上跟没穿一样。好在沈小莫如今不怕冷,手脚灵便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麻烦之处。环视四周,剧组成员们多半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女演员们下戏便瑟瑟抖着躲进大衣里,裹得像个球不说,各种取暖小设施纷纷上阵,再看蓝铭轩仰头靠着椅子背闭目养神,唐云天则拿着剧本翻看,造型师在他头上忙碌。两人好像丝毫不受严寒的影响,依旧风度翩翩,头上顶着型男光环,帅得要人老命,沈小莫不由得为两人的敬业精神而叹服。
等唐云天和沈小莫造型完毕,先拍三人都在场的戏。这场戏里,沈小莫和蓝铭轩生死对决,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却被唐云天趁机偷袭,均身受重伤。
第一个镜头,沈小莫与蓝铭轩在白雪皑皑的屋顶上追逐。沈小莫和蓝铭轩的替身两人绑好钢丝绳,站在空地上。场边一声令下,起吊机开始工作,将两人拉起。替身在前,沈小莫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屋顶飞去。屋顶是个陡坡,雪又异常滑,两人“飞”到屋檐附近,替身前半段十分顺利,噔噔噔爬上去,后边沈小莫紧紧跟随。
积雪松软,被替身脚这么一蹬,哗哗往下掉,雪雾迷了沈小莫的眼睛,眼前一片雪白。替身即将踩上屋脊,积雪太滑导致他踩在瓦片上的最后一步失败,顺着瓦片一路往下滑。沈小莫被雪雾蒙了眼,光听四周一片惊呼,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眼前猛然出现一只大脚丫子,下一刻,脚丫子已经踩在他胸脯上。沈小莫失去平衡,身体往后一仰,被钢丝绳扯着,脚上头下吊在屋檐上。
众人赶紧上前把他解放下来,检查一番。好在只有被踩到的地方红了一片,简单休息后,沈小莫再接再厉。
这回替身倒顺利上去了,沈小莫这边却掉了链子。追着替身,沈小莫从瓦片上一溜儿往下滑,试了好几次都没搞定。这么反反复复大家也有些急躁,被这情绪一影响,沈小莫也不由得烦躁起来,一烦躁,脚下步子便乱,这一乱更上不去。
远远的,八大人坐在屋顶上,银白色头发上落满雪花,旁边站着光头锃亮的慧根小和尚。看着对面片场忙忙碌碌的沈小莫,八大人微微一笑,在沈小莫身体往下滑之前,伸出手指一点,炁场化作一道劲气,飞向沈小莫后背,把他推上屋顶。
远远看着身上吊着钢丝,在屋顶飞来飞去的沈小莫,八大人问站在一旁的慧根:“小秃驴,这场雪,你怎么想?”
慧根伸手接住面前一片飘飘摇摇的雪花,放在鼻子底下嗅嗅道:“雪里有妖气,并非气温下降到一定程度而自然降下的雪。”
“先有各种异类,后有八尾狐妖,这次是雪女,老夫那徒弟很为我这个师父着想呐。知道老夫一时半会儿无法夺得沈小莫的躯体,停留人界会因阴风荡涤而法力减损,最后难免步入神魂尽失的下场,特意为老夫准备这些异类。”
“如果只吊住你的灵体,只需服用极少的内丹便足以让你以八哥鸟的形态长期留存于世,何必准备八尾狐妖和雪女这般强大的妖类?”
“个中缘由,你我皆洞若观火。”
听闻八大人的话,慧根不再言语。
沉寂片刻后,八大人打破陈墨道:“若按天道规矩,老夫须得等十年后那小子阳寿已尽之时才能夺舍重生,暂时还需要吸取异类的法力维持形体。对于幕后之人动的这些小手脚,老夫暂且睁一眼闭一眼吧。”
“虽然如此,总得搞清楚对方藏身之处才行,敌暗我明很被动。”
“也是。”八大人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捏碎,将碎片燃尽。纷纷扬扬随风飘散的黑色灰烬中,八大人看向场中,双眼微微眯起,“如此,先把那男人当做突破口吧。”语毕,八大人掌心翻出一张银色符箓,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符纸上写写画画后,手一扬,道声“去!”符箓化作一道银光,借着雪色掩映,飞向片场,没入蓝铭轩体内。
“出手便是一张银符,不愧是你。”
“嘿嘿,金银符箓在别人眼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在老夫这里还算不得什么。”八大人看向起身往场中走的唐云天道:“那个男人,老夫曾经见过,这雪里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前段时间见到他时,他身上洋溢的不过是些杂虫的味道。”
“这么说来,那人也是一伙的?”慧根笑眯眯伸出手指点着片场数道,“一、二、三、四,俺先去会会他们。”话音刚落,慧根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一群排着队往片场而去的和尚之后,远远缀在队伍末尾。
“差不多决战了,老夫也该做点准备。”八大人起身,扑扑身上积雪,身形化作一道流星没入天际。
坐在场边,蓝铭轩盯着场中和替身过招,身形翻飞的沈小莫,面无表情道:“听说你今早求他和你重归于好?”蓝铭轩放出炁场,做成一个小小的屏障,再将音量故意压至只有离他最近的唐云天听见的程度。
“那不过是接近他的权宜之计,老板交给我的任务是从他那儿剥离芥子纳须弥。”唐云天不以为然。
“我们都不过是为命运束缚的可怜虫。”蓝铭轩闭上眼睛,嘴角拉出个微笑,“十年前,我在先生的指示下加入那家小公司,等待君智出现。虽然路是先生指的,但让我站上演艺界巅峰的却是君智,我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哪怕要与先生为敌,我也绝不退缩。”
唐云天道:“目标不同,手段也不一样,但我们要走的路和结局却是一样,一辈子也无法脱离老板的束缚。”
“呵呵。”蓝铭轩笑笑,收了炁场,起身走上场。
目送蓝铭轩上场,唐云天抬头仰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叹口气。他需要的不是爱情,爱情于他,不过是生命的点缀。完成这个任务的人是沈小莫也好,华铃也罢,都无关紧要。作为公众人物,选择华铃会更好。既是青梅竹马,又是陪他走过家中失火,父母双亡的那段痛苦经历的人,从步入圈子以来,他完全没和任何女星闹过绯闻,等时机差不多成熟,爆出和华铃结婚的消息,能为形象加不少分,届时名利双收。
在这个新人辈出的年代,在磨练出演技之前,如果不能保持鲜度将很快被淘汰。所以他接受帮助,在身体里种下虫子,靠虫群保持容颜不变。但每次面对虫群,他都难以压制内心涌出的恶心之感,终于,因为与沈小莫之间的关系,先生交给他等级更高的雪女,再也不用面对那翻滚涌动的虫群。
场中,沈小莫又忘了台词正双手合十朝冻得瑟瑟发抖的女演员道歉。台词里有“坠茵落溷”一词,每次他都会卡在这里,反反复复好几次,惹得搭戏的女演员十分不满。
沈小莫是体育特招生,语数外三科加起来也考不到150,稍微生僻点的字他都不认识。虽然台本上那些生僻字韦君智已经细心的给他标注好了拼音,读音没有了障碍,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很容易忘。所以一遇上这种有生僻字的词语,沈小莫总是要拍好几次,重拍的次数多了,又担心给被人惹麻烦,他便产生一种畏惧心理,到这儿总要卡上一两次才能顺利过。
我为什么会和这么个蠢货在一起?唐云天心想。
台词不熟,沈小莫抓紧一切可利用的间歇争分夺秒的背台词。化整为零以后好背了许多,但他往蓝铭轩面前一站却总是忘记说台词。怎么会有这般演技高超的人物!每次面对蓝铭轩,他都忍不住感叹。
虽然两人合作已经半年,对戏的机会也不少,但自从浮空立于魔兽身侧的男人摘下面具露出蓝铭轩的脸之后,沈小莫对蓝铭轩饰演角色的认同感蹭蹭蹭猛涨。
邪恶、强大,为了心爱之人不折手段,背负世间所有的骂名,与世界为敌,只为心中深埋的那股情愫,哪怕被深爱之人误解,哪怕被对方刺穿身体,也无丝毫退缩与悔恨。
沈小莫抬起手中短剑,朝蓝铭轩胸前刺去。剑是道具剑,触碰到蓝铭轩的身体会收缩进去。剑缩进去了,沈小莫的台词也一并缩回了肚里。蓝铭轩的表情,在剑身刺中心脏之瞬间,原本的狠戾与邪恶冰封瓦解,悲戚、绝然与浓烈的爱意倾泻而出,将那种哪怕世间千万人,我也只看着你一个的复杂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手中短剑只留一个剑柄和短短一截剑身抵在蓝铭轩胸口,沈小莫抬头望着蓝铭轩。受到蓝铭轩情绪的感染,沈小莫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张张嘴,台词说不出来了。他的心脏那块儿勒得慌!
回过神,沈小莫看看四周,因天气寒冷而情绪不佳的各位表情各异。几位性子比较直接的女演员撇着嘴,流露出对沈小莫的不满。
又ng……沈小莫甩出手里短剑剑身,往后退两步。
“小莫,要不要休息?”导演远远的朝沈小莫喊话。
沈小莫揉揉胸口,笑眯眯摆摆手:“不用,接着来。”
有了心理准备,这回沈小莫顺顺利利说出台词,因为有蓝铭轩带动,即使是沈小莫这般新人也做出自然不造作的表情。拍好这个镜头,沈小莫跑回场边抓起剧本捂住耳朵猛背台词。
看着屏幕,导演扭头对坐在一旁的韦君智道:“这两人的表演真不错,铭轩是不用说的,沈小莫脸上这个表情也够到位,惊愕与绝望的神情拿捏得刚刚好,动作很漂亮,出剑速度快,有力道,收势及时,不像一些演员,怎么演都觉得假。君智,我真佩服你选人的眼光。”
导演夸奖沈小莫,韦君智心里很愉悦,面上却仍旧无表情,只推了推眼镜。
导演把刚才的镜头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无一点瑕疵后道:“假以时日,沈小莫一定能成为铭轩的接班人。”
坐在一旁,唐云天将导演的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心里烦躁起来。看着坐在折叠椅里拼命背台词的沈小莫,心中有什么东西猛的碎了,各种情绪汹涌而出。
家里失火后,他在华铃家住,虽然华铃的父母待他仿佛亲生儿子,但他总有寄人篱下的卑微之感,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得罪了华铃父母。年少时的卑微一天天累积,唐云天有了冲破卑微的*。可惜,华铃家家境普通,光是解决华铃的工作已经需要动用家里所有的积蓄和人脉,自然无暇顾及他。
在这个帅男美女层出的世界中,光有一张好看的脸对他的生活毫无帮助。每天看着沈小莫的闪亮亮的笑容,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能笑得这么灿烂,明明他连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没有。当沈小莫被娱乐公司发掘之时,他内心的嫉妒冲至顶点。
在他看来生活中唯一的幸运是沈小莫是个将他的话奉为圣旨的家伙,不出所料,当他提出自己也想跟着一起的时候,短暂的为难和衡量后,沈小莫放弃面试的机会,将名片交给他。
如今,三人外形条件相差无几,蓝铭轩有演技,沈小莫有身手,他唐云天有什么?难道现在连这也要被沈小莫拿回去吗?已经习惯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日子,他怎能重回过去?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这个,他绝对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