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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丞相一点都不想当外戚。尤其是不想让女儿进宫。
他离开抓周宴之后,坐在轿子里,抱着女儿想了一路:陛下后宫中只有娘娘一人,这还好,万一殿下三宫六院的……看他这么小就知道往姑娘身上扑,准好色。到时候一如宫门深似海,我女儿要是嫁到别人家了,过得不好我能管教女婿,实在不行还能和离,可要是嫁进宫里,我管不了了。
回宫之后,张缤陛下把自己的儿子掐着腰举起来,轻轻晃了他两下,恶狠狠的说:“不像话!”
金氏娘娘在笑倒在软榻上,最喜欢的水果放在旁边,都没敢吃,怕喷出来。
张缤转头,非常郁闷的说:“娘子你还笑!这孩子才一岁啊!就这么好色,这以后肯定是见美色就把爹娘忘在脑后的风流种子,天啦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以后要是把秦朝传给他……哎呦我头疼!”
金氏娘娘换了一身轻便的杏黄色罗裙,笑的花枝乱颤,目横秋波:“好郎君!子甚是肖父!你别忘了,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六岁,我三岁,你我一见……不也是仰慕嘛?”
张缤直跺脚,把孩子丢到奶娘怀里,龙行虎步的走来走去,板着脸,威严深重:“那时候你我可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况且我只觉得你是所有小鼻涕妞里唯一可爱的,咱儿子……”
金氏娘娘柔声说:“咱儿子面前有七八个小姑娘,什么年龄打扮的都有,咱儿子看了一圈,就在没看别人,盯着温小姐就给人送花去了,哈哈哈~郎君,你若要担心他贪欢好色,也等他真喜欢和女孩儿厮混之后,再骂他。别现在就冤枉他,须知好姻缘是上天注定,前世造就,别轻易错过了。”
“娘子你说的对。”张缤点点头:“既然这样,明天我就跟温卿把孩子的婚事定下来,到时候小两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后也更和顺一些。”
金氏娘娘一愣:“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
秦王陛下太心急了,都没发现娘子对自己换了称呼,挥挥手:“温家的家教我了解,只有我儿子害了他女儿,绝不会是温家的女儿害了我儿子。就这么定了。”
次日早朝之后,威武霸气的秦王陛下召集温丞相和几位将领议事,商量一下最近几年先休养生息,多攒点粮食生点孩子,过个五年十年的再打别的国家,早晚平定天下。
众臣没什么意见,都准备退下。
温丞相格外的脚底抹油,脚滑,溜得快。
可惜上头秦王陛下一声:“温卿留步,娘娘在后花园设宴,咱们饮酒叙话。”
温丞相只好面沉似水喜怒不形于色的跟过去——他想起昨天晚上跟老婆孩子谈论一番之后的结果:
过分温柔贤惠的老婆说:“郎君做主,妾身不懂这些事,只要女儿嫁得好就行.”
——问题是谁知道这孩子性情如何,嫁给他算不算嫁得好啊!
大儿子傻乎乎的说:“陛下英明神武,殿下也一定机智勇武,超乎常人,不会委屈了妹妹。”
——妈蛋陛下在战场前线头脑发热要亲自上阵的时候四个人都拦不住啊!经常各种诡异的心软!讲道理讲的快要累死我了!
二儿子蠢呼呼的说:“挺好啊,就是不知道殿□□格如何,妹妹特别有力气,不知道殿下能不能承受得住。”
——特娘的蠢也就算了你居然敢看小黄书!你才十岁啊你知不知道!
后花园荷花池畔,地上铺了席子,三面放置着屏风。现在是五月初,天气虽然有些热,池中莲叶田田,荷花却只结了花苞儿,还没开放。
秦王妃金娘娘穿着一身浅紫色宫装,满头乌发略微点缀了几只云翘,扶栏而立,微风拂过,只见逸态飘动,丰韵潇洒,俏丽如仙子。
这边陛下带着温丞相入席了,刚斟满了第一杯酒。张缤端起酒杯对他轻轻一举,温丞相刚端起酒杯,张缤便说:“温卿,你我君臣相得,未尝不是一段佳话。这数年间,朕对你的人品操守了若指掌,十分敬佩,朕近来翻书,古书上总说要亲近贤臣,咱结个亲戚吧?”
温丞相差点把酒洒出去,什么事啊!孩子才几岁啊!你儿子才一岁,我女儿才三岁!你跟我扯什么……:“陛下所言甚是有理,只是臣愚钝,不解陛下圣意。”
秦王陛下一竖大拇指:“我儿张微。天底下再没有这般漂亮聪明伶俐可爱的男童了,昨天他当众管你家女儿叫了一声娘子,话说出口,他就得负责!”
温丞相无奈:“女大十八变,男子也变化很大,万一以后孩子们性情不合怎么办?”
在辩论了二十个来回之后,秦王陛下独断专行的吩咐:“尚宫,派人把皇子抱过来。温卿,你昨日没看清楚,我儿英挺俊俏,配你家女儿再合适不过了。”
温丞相一杯闷酒下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以袖遮面,微微一笑。
等张微殿下大刺刺一副理所当然似睡非睡的模样,被侍女抱过来之后,秦王殿下接过儿子,问:“你还记得他吗?”
张微诚实的摇头:“丫丫…噗”他似乎是试图说不。
秦王无奈,问:“昨天你送花给谁?”
胖小孩眼睛亮了起来,欢快响亮的叫道:“娘子!”
秦王气的直翻白眼,特娘的你到现在还不会叫爹呢!不过还是对温丞相挑眉:“听见啦?张微记挂在你女儿呢。”
温相腹黑的微笑,起身拱手:“殿下生就龙凤之姿,白美而慧,诚然可亲,若有意与小女清颜结为合卺,就叫臣一声岳父。臣便领旨。”(张微1.3岁)
张微两眼蚊香圈,一脸的囧傻呆萌。你说的啥?啥啥啥?
这番话别说是真·目不识丁的张微,换个学问差点的都听不懂。
温丞相厚颜无耻的说:“陛下您看,殿下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要娶我家清颜的意思。”很好,我用的字眼儿没有一个是一岁小孩能听懂的,呵呵。就算我一时失算,他已经会叫岳父了,他也听不懂我问的是什么。嚯哈哈哈。
张缤陛下气的直翻白眼:“嘿,他连爹都不会叫,要是能叫你岳父那才是见了鬼了。”
温丞相也是智多近乎妖的人物,低头一个主意,抬头一个谋略,昨夜一宿未眠,早就想了各种应对之策,微微一笑:“小女距离开始寻觅佳婿,尚有七八年之久。不过再过几年,待到殿下日渐成熟,请示了殿下的意思,再行定夺。五年之后,殿下若仍有此意,臣绝不敢推托。”
张缤陛下没想到他的阴招,立刻就答应下来了。五年之后,温清颜八岁,我儿子六岁,这时候定亲也不算晚。况且只要早早的放出风声去,当名门望族都知道温家姑娘是我儿子爱慕的女孩子,谁敢跟我儿子抢?他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温丞相肃颜躬身:“陛下所言极是。臣还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张缤喝了口酒道:“亲家但讲无妨。”
温丞相把亲家听成卿家了,淡定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知王子何时开始读书,王傅又选定何人?既然王子对小女有意,请陛下宽恕,臣恳请担任王傅一职,教导王子开蒙读书。”
张缤大喜:“亲家所言甚合朕意!”
温丞相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呵呵,臣一定会用心教导王子。”
张微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温丞相告退。走到不远处的竹林里,立刻放满了脚步。
距离不算太远,因为此处很安静,透过竹叶看见陛下使出登萍度水的功夫,从荷塘中掠过,探身摘下半开半闭的一朵粉色荷花,踩着荷叶走过,大叫道:“娘子我跟温卿聊完啦!再过五年正式定亲!”
他轻飘飘又很帅气的落在金娘娘身边,把荷花递过去:“娘子~你迎风而立,好似荷花仙子一样。亏得这满池荷花还没开放,若是开了,也要被你比下去呢!”
金氏娘娘的声音小一些,也温柔一些:“郎君夸奖太过……咱们喜欢荷花,可不只是为了好看,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倒也算是世人表率。”
陛下嘿嘿一笑:“若说品德操守,荷花怎么比得上咱们王妃娘娘呢~王妃娘娘母仪天下,为世间妇人的表率,荷花不过是苦守荷塘,还得我给它引水,还不能吃太多莲藕。”
金氏娘娘娇羞的笑了起来:“那今晚上按照郎君的口味,吃藕盒子?”
听到这里,温丞相就真的退下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殿下这么小就知道送花叫娘子了……都是跟这没羞没臊的……
算了陛下和娘娘夫妻恩爱是好事,娘娘很贤德。
谁能想到小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学坏了。
温丞相饶了一圈,去拜访了几个人,回了府邸,看见老婆正抱着女儿摆弄铺了一床的:簪,钗,华胜,步摇,梳篦,钿花,金花,戒指,手镯,臂镯,项链,耳环。
温清颜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像个花苞儿似的坐在那儿,粉雕玉琢的笑脸,一笑甜甜的:“爹爹。”
温丞相大步走过去,伸手抱起女儿,大声感叹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一如宫门深似海,现在说得好听,以后变卦了,娘家人可没法替女儿出气。小囡囡,乖,咱们没时间玩这些脂粉钗环了,学点有用的。”
温夫人一边把首饰都收起来,一边惊讶的说:“郎君,你现在就要让女儿学诗词歌赋和女红吗?她才三岁啊!”
温丞相摇摇头:“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叫人给囡囡用细棉布赶制几套男孩儿的衣服,她哥哥小时候穿过的直接拿来穿也行。我跟方家要了给小孩子淬炼筋骨的方法,还托人去请苗大侠。”
“那位据传武功天下第一的苗大侠?”温夫人惊讶道:“他是魏国人!”
温清颜一脸好奇,但是很乖的没有插话。
“他住在魏国,但不是魏国人。他家祖上也是前朝的重臣,只是现在归隐山林了。与我家祖上有旧,现在魏国昏乱,请他来做家里的先生,教导女儿习武,他准能愿意。苗兄家里也是女儿。”温丞相怜惜的摸着女儿的小脸小手:“我请他来教导囡囡武功。”
“什么!”温夫人何等温柔平和的人儿,现在也要跳起来了:“郎君,咱们两个儿子都没练武,干嘛让女儿练武?练武多辛苦,变得又黑又胖还容易受伤,咱们怎么忍心让女儿受那份苦。况且,她学武功了有什么用?”
温丞相凑到夫人面前,把女儿放在床上,捂住她的耳朵,小声说:“如果囡囡以后成了王子妃——太子妃,必须做到如果太子打老婆,她能把太子吊起来打到服气。如果太子有宠妾作乱,能手刃宠妾。如果太子休妻,大大方方的卷包袱出宫,还不能有人敢对她不敬。没有武功傍身,我怎么放心呐。”
温夫人吓呆啦。相公太细心了好不好。
“呐,那也不能晒黑,手脚也不能太粗了。”
“后院单辟一个演武场,高搭三丈凉棚,就不会晒黑。手…”温丞相微微一沉吟:“苗夫人程氏,医术高超,请她配一个方子给囡囡泡手泡脚,也不算太难。”
他心里默默的盘算,苗兄的功夫在单打独斗里,无人能敌,若是遇上战阵……还得请方家的公侯教导。如果小人使阴招下毒,自古道医毒不分家,苗夫人很懂得。
可若是有什么巫蛊、奇门遁甲的麻烦事,哎呀呀我还得请龙门派的掌门过来教一些道法符箓,以备急需。置于奇门遁甲,我懂些皮毛,可以教给囡囡。
对张微来说,当务之急不是娶媳妇。是先学会说话,自从他那天见到了温小姐之后,原本四平八稳的慢慢学说话就变了,开始很努力的练习吧‘啊啊’‘吖吖’‘嗷嗷’变成各种清楚的字。
张缤陛下简直要被吵死了,把孩子扔给奶娘,和金氏娘娘在内室互相打扮。
中秋佳节,众臣都要携家眷入宫与陛下娘娘一起赏月。
温丞相把生病的夫人和伺疾的二儿子留家里,百般不愿的拖着蠢呼呼的长子和不造为什么现在特别能吃的长女到场。
温清颜真的很能吃,她默默的吃掉了一盘子桃花酥、两块枣泥糕、四个蟹黄包,然后眼巴巴的等着上菜。虽然宫里的点心都小巧精致,桃花酥真就桃花大小,枣泥糕也只有大枣那么大,一个蟹黄包只用破如蝉翼的皮儿包了一勺蟹黄,这也够了!她才三岁多!
温小姐在三个月前被殿下叫了一声‘娘子’之后,这是唯一一次露面——所有人都看呆了!
温丞相转眼一看,王子张微坐在高高的勉强能让他在桌子后面露出胸口的椅子上,托在腮帮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边……看着我的女儿,娘的他居然还流口水!
其实一岁半的小孩还流口水很正常的,只不过温丞相关心则乱。
温清颜在来赴宴之前,刚在师父的监督下练武:压腿,压腿之后正踢腿一百下,侧踢腿一百下,磕磕绊绊哆哆嗦嗦的把拳法打了五遍,然后拎着小木剑,把摇摇晃晃的把剑法比划了一顿。
累累累,饿饿饿。吃下去的东西好像立刻就消失了。
有些人看到了,殿下指着面前几碟点心,对身旁的小书童说了几句什么。
小童拿着一碟子点心走下来,轻轻放在温小姐面前,低声说:“温小姐,这是殿下的心意。”
看着色泽乳白、细丝万缕、层次清晰,四小块白酥酥的点心放在红玛瑙盘子里,真好看。温清颜完全没察觉到旁边爹爹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平静的书:“替我谢谢殿下。”她拿起小银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酥松绵甜、香酥可口、入口即化。非常好吃。
温清颜像个小松鼠的鼓起腮帮子咀嚼,抬起头对陛下旁边的张微殿下微微一笑,轻声道:“好甜。”
张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不等童子回来回禀,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准确无误的被桌边磕了一下。
从桌子下面钻过去的时候,又被桌子下面的横木绊了一下。
啪叽一下就从陛阶上摔下去了。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都起身,又不敢上前。
张缤陛下本来在非常认真的做吃饭前的讲话,鼓励一下、批评一下、做一下总结。
看见儿子啪叽摔在地上,把剩下的话都忘光了,跳了起来,冲下去想要扶起儿子。
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微自己从地下爬起来,摇摇晃晃的以一种不倒翁的姿态——怎么看都是马上要跌倒,但就是没摔——的姿态走过了六米距离,泪眼汪汪的扑进温清颜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