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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爷爷,我看她小里小气,跑到咱们珍物阁,还出示了御枫号的云字令牌,居然就为了卖那几根破草。”
“我看她是豁达通透,不受外物所羁。”老者笑眯眯地盯着那镜状法宝。
“哼!这人一点点小便宜都要占,亏得容哥哥一醒来就念着她!”少女噘起嘴唇,愤愤地用手去戳那镜面,“看!你看!看她就卖到那么几块灵石,居然还好意思来咱们店里买符篆!她还要打折?好小气啊,她不嫌丢脸?”
老者笑看着少女,仿佛有意挑拨似的,偏偏越发夸赞叶青篱:“我看她倒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好得很。你这丫头打小万事不缺,自然不懂得这个精打细算的好处。想当年,我们陈家先祖也只是个三系灵骨的普通修士,老祖宗后来能够修到归元期,他那一番计算……”
少女的眉头打起了结,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便往外面跑:“爷爷你慢慢讲古吧,我可不陪你啦!”
她清脆的声音消失在门外,老者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房间的门被关上,老者弹手布置出一道结界,便有一个紫袍男子如烟雾般从虚空中化身而出。
“你的风遁术倒是大有进步。”老者微微一笑。
“彦松见过二叔。”紫袍男子方脸浓眉,相貌很是威严。他虽是在向老者行礼,但他的态度非但不显得谦卑,反而透着股格外的沉稳大气。
老者很是欣慰地看着他,捋着胡子道:“你也是一只脚踏进归元的门槛了吧,过几日我便去北苍山脉给你寻些好材料来炼制法宝。待你过了归元劫,我陈家便不需再同如今这般束手束脚了。”
陈彦松微有迟疑:“二叔……”
神州大地。无人不知北苍山脉乃是妖族的大本营。那里虽然物资丰富,许多妖兽的皮毛骨骼血液内丹更是炼器炼丹的好材料,但人类修士极少有人敢于踏足其中。莫说这老者的修为是归元中期,他便是到了归元后期,只要未能踏入藏神,他进入北苍山脉的决定都会给他带来十成之九的危机。
“毋需多说,”老者挥挥手。“彦松。若无一定把握,我也绝不会去冒这个险。”
陈彦松亦是果决之人,他又道了个谢。便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倒是陈家的顶梁柱陈凤山笑骂道:“你这家伙,道个什么谢?你如今可是我陈家家主,我去北苍山脉为的可不是你,而是我陈家。若只是为你。我这把老骨头还不乐意动呢!”
陈彦松迟疑片刻,还是郑重地说出一直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二叔。彦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那陈容孩儿……”
“我看他在五行台中另有奇遇,你便不需打我这里的主意了。”
陈彦松叹道:“他经脉中灵力空荡,我担心的是。若要他从头修起,他这修为要赶上来只怕极不容易。”
“怎么?你怕他大受打击,无法再从头修一遍?”陈凤山大笑。“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太小看那孩子的心志了。只看他当初在那种状况下都能安然研究丹道。后来撞入大周天星辰阵中又可以平安归来,嘿嘿,这孩子经历过这许多的大起大落,论其心性,我看说他是我陈家近千年来最顶尖儿的子弟也不算过。”
陈彦松摇头一笑,道:“他小小年纪便能经历这许多,确是不同旁人。”
“这孩子从高处直接跌落五载而神气不馁,病弱之中受亲兄弟引诱胁迫而坚不屈从,连我这个老头子看了都佩服。”陈凤山笑看陈彦松,意味深长,“你要担心的,不是你这个小儿子,却是你那个看似天才的老大。”
陈彦松神情一凛,沉声道:“这孩子思虑太不成熟,行事间总改不了自大的毛病,我已经罚他到风雷崖受刑去了。”
“你倒是舍得!”
“二叔,叶家那两个小女娃娃,不知该如何处置?”
陈凤山似笑非笑:“你当家主这么多年,何时竟连这点小事都要来问我?”
“掌门那边动向不明,彦松不敢轻举妄动。况且……”陈彦松的神色古怪起来,“叶家那个大丫头居然跟那人的孩子扯上了关系,而怀远那个老小子自己的修为虽然不高,后盾却着实强得很。那人……那个孩子身份特殊,彦松着实难以决断。”
一直笑容亲和的陈凤山眼睛一眯,双目中竟有森寒的杀气一透而过:“那人的孩子?哼……要不是那几个老家伙还念着旧情,我早就斩杀了那个小孽种。省得他哪天不安分,又酿出大祸来!”
“那孩子资质低下,又能酿出什么大祸?”陈彦松疑惑道。
陈凤山嘿嘿一笑:“彦松,你何须试探我这个老头子?也罢,这个事情我虽然不能说与你知晓,但透露一点给你也无妨。你且想想他的生母,再试想,以他的出身,又如何会身负四系灵骨,五行独独缺火?”
陈彦松皱眉思索,片刻之后,一直威严沉稳的脸上现出惊骇之极的神色来:“莫非……莫非是因为天柱峰上那一株火……”
“你心里有数便是。”陈凤山不悦地拂袖,“多大的人了,还嚷嚷个什么?”
陈彦松瞬间恢复镇定,点头道:“如此说来,叶家这个大丫头暂时确实是不能动。不过,我等也不宜与她太过亲近。待我回去之后,定要好生约束阿容,叫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到修炼上来。”
“那夜群星摇动,几个老家伙们夜观星象,掐算出镇星的方位便在五行台中。可见这镇星不是阿容便是叶家大丫头,若是阿容自然好办,若是那个丫头,有她跟阿容的这层关系在,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
陈彦松点头。深有领悟,道:“二叔,彦松知道该如何对待叶家了。”
“他们那块地图还有点意思,不过几个孩子全都年纪小小,也不适合论及婚嫁。”陈凤山状似闲聊般,又说出这么一句。
陈彦松恭敬地行礼告退,施展风遁术瞬间便消失无踪。
结界被陈凤山撤开。先前跑开的少女蹦蹦跳跳推门进来。一见陈凤山便扑到他身边,扯他衣袖道:“爷爷,你猜我刚才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怎么?我家宁宁小仙女是烧了谁的胡子。还是赢了谁的法器?”
“爷爷你太过分了!”陈宁宁急得跳脚,立即就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说出刚才的事情,“我刚才可是羞了那个小气鬼一把呢!我在底下一口气买了一百中品灵石的东西,好多修士都惊讶地看着我。哼……叫那些小气吧啦的家伙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家手笔!”
陈凤山哭笑不得:“你拿自家的灵石买自家的东西。这也叫大手笔?”
“反正羞到她就行了!”陈宁宁得意又狡黠,“我可不会傻到拿灵石去别家买东西。那多划不来啊,这些东西我又用不上,一会儿还得退回去呢。我就要她以后看见我就想起自己的小气,然后羞得抬不起头来。”
被两人议论着的叶青篱事实上根本就没在意陈宁宁的大手笔。她匆匆用五百下品灵石换了三十六张凡级三品的防御符篆水圆符便径直去了菜市场。水圆符的防御能力或许没有金甲符高,但胜在性价比不错。
到这个时候,她剩下的家当就是一百二十六块下品灵石。以及一块被收在长生渡里的上品灵石。那块上品灵石她准备留到冲击筑基期的时候用来补充灵力,所以绝不会拿出来兑换使用。
从菜市场出来以后。她就乘着踏云兽快速赶回了昭阳峰绣苑。
小花园中,顾砚蹲在地上正用树枝写写画画着,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叶青篱从鲁云背上跳下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便被他逮住问:“一加一等于几?”
叶青篱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你说什么?”
顾砚很执着地问:“一加一等于几?”
“不是等于二吗?”叶青篱便怀疑他这问题中藏了陷阱,不由小心地看着他。
“为什么会等于二?”顾砚的神情认真,没有半点像是在耍人玩的意思。
叶青篱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扭曲了,她担忧地问:“顾砚,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吗?”
“算了。”顾砚垂下头,又继续写写画画,“你怎么会懂?我想你也不可能懂。”
叶青篱进到厨房做晚餐,她一边施展引火术,脑子里竟挥不去刚才那个幼稚可笑的问题:“一加一为什么会等于二?这不是世间算术的基础吗?可是这个基础又是怎么来的?谁规定的?他为什么这么规定?这个规定又为什么是正确的?”
她想了很久,想得渐渐陷入了这个难以穷究到底的悖论当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同时施展了引火术、金刃术、控物术这三个法术。她平常在厨房,总是先切菜再做菜,做菜的时候多半直接用手,也从未用到控物术。
因为她从前做不到分心二用,同时控制两个法术。
“这是三个法术?”即便是在她惊讶的时候,这三个法术也依然被她熟练地控制着。
她正做的是一个火爆猪肝,这个菜很讲究火候,而她一边用引火术控制着适当的温度烧灼锅底,一边则用控物术控制铁锅悬空和锅铲翻动以及调料添加,另一边她还不忘用金甲术同时切着姜丝和大蒜,这一道菜做得,简直就同法术盛宴一般。
猪肝的香味已经渐渐从锅里透出,香油金黄,辣椒火红,这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中,透着十二分人间烟火味。叶青篱怔在一旁,心里暖和一片。
绕是她此刻分了心神,她对法术的控制也没有分毫减弱。
等她将这火爆猪肝装了盘,又开始准备另一道金沙玉米时,才回转思维,想道:“哪怕是我那分神控物*,也只能助我一心二用。哪里会有这同时控制三个法术也依然游刃有余的能力?这只怕……只怕是我在周天星辰大阵中,为陈容师兄唤醒生机而割裂元神带来的好处了。”
这个好处得来的代价之大,令得叶青篱即便欣喜,竟也只是淡淡的。
她的心思全被这分神控物之法吸引住,只顾着试验自己分心控制法术的极限,倒是将顾砚先前那个古怪的问题抛到了一边。
小花园中,踏云兽爬在香樟树下睡觉。顾砚依然蹲在那里用树枝划着一个又一个的算式。
“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他思考着这个被无数人当作理所当然的问题。“是因为有人制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又被人发现,所以我们才会这样认为吗?”
天下间有无数智者贤者。他们或者思索大道,或者思索人生,也或者在年幼时有过各种可笑的举动。但确实很少会有人如顾砚这般,严肃地犹如思考天地起源一般思考着“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他不仅仅是好奇。他的骨子里含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野心:“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不等于三?这个规则是不是就是如今阵法的根本?阵法从道?那这是不是也是大道的根本?”
如果有人知道这个不到六周岁的小娃娃居然在思考大道本源。一定会笑掉大牙,并且对他的前程再不抱任何期许。
吃饭的时候,顾砚难得赞了一句:“今日火候掌控得不错。”
叶青篱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依旧转个不停:“全用法术控制。不但使得这些菜的每一个变化都能清晰映射在我元神中,也能使我动作更快更直接,更能把握好时机。要是酿酒的时候我也能把这些本事用上来。是不是就可以更快提高酿酒术,早些学会‘醉生梦死’?”
几日不见赤脚道人。她心里倒是想念得紧,想念他那里的美酒,也有些想念邬友诗惫懒的笑脸。
同他们相处,叶青篱最能感受到什么是纵意潇洒,神仙日子。
这夜,她没有修炼,而是在绣苑这张熟悉的木床上,香甜地睡了一整晚。
第二日早晨,叶青篱神清气爽地熬了个南瓜小米粥,又做了几张千层蛋卷饼,手艺果然大有进步。尤其是揉面的时候,她用上控物术直接将水与面粉控制在半空中,又将两者强势调和在一起,那面团便在空中不断变幻形状,犹如活物,内外都透着灵性。
明明这些食材都只是她昨日匆忙在菜市场买的,而非长生渡出品,可做出来的食物味道竟比她以前做的全要好上不少。
叶青篱信心大增,带着踏云兽便越过几条小路,去向赤脚道人的洞府。
赤脚道人的修为已是金丹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子虚期,他的洞府也就建得格外偏僻。在那西面的云桥往上六千尺处,有一面长宽各是三十丈左右的山壁极是斜削陡峭,上头寸草不生,只在中间延伸出一道百米长的悬空石桥。
这石桥悬在半空,一头接着峭壁,另一头直面云海,其宽仅有尺许,堪堪能容一人通行。赤脚道人在石桥面临云海的那端搭了间四十平米的茅草屋,茅草屋支架极少,坐落在这悬空窄桥上,人若远远看去,只会觉得这茅屋是独立在虚空中的,神奇万端。
事实上,这石桥长悬百米而不断,茅屋能稳立窄桥之上,本身就很神奇了。
若非赤脚道人这金丹期的手段,也万万造不出如此奇异的一间洞府。
叶青篱每次要去见他,都只能乘着鲁云飞过去,不然要想爬上他这有趣的空中茅屋,叶青篱还得花上不少功夫——即便如此,以这茅屋所处之险地,她也不一定能平安上去。
云海生风,秋色清淡。坐在踏云兽的宽背上,叶青篱远远便见着邬友诗懒洋洋地躺在那茅屋屋顶上。
他一手斜撑起上半身,另一手拎着个酒壶,正半眯着眼睛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待离得更近些的时候,叶青篱越发看清了他的表情,却觉得奇怪。这人喝酒,既不像高兴,也不像陶醉,倒有些像是在喝白开水。平平淡淡、懒懒散散,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落入风中,不知飘向何方。
“邬师兄,你平常不是不喝酒么?”叶青篱让鲁云飞近些,悬停在这茅屋的屋顶边上,好奇问他。
邬友诗将视线转向她,上身一挺,便从半躺着变成了搭腿坐着。
他脸上的笑容明显了些,又喝了口酒,才说:“我家这个老头子如今在冲生死玄关,我看他可怜,怕他的酒没人喝太寂寞,便只好勉为其难地帮他喝些喽!”他手一摊,叹道:“谁叫我打赌又输给他一次呢。”
叶青篱噗嗤一笑,邬友诗仿佛天生就有种让人心神放松的奇异力量,哪怕是说起师尊冲关的事情,从他嘴里吐出来,也显得格外简单些。
“赤脚师伯闭关了吗?他这是要冲击子虚期的关卡?”
邬友诗摸摸鼻子道:“可不是?等老头子出来,肯定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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