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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分析会结束的时候,刑警支队的几员大将都没有离去,而是拉着任笑天不放。大案科的罗科长最是直率,口无遮拦的说:“小天呵,不是老哥哥说你,那个派出所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听我的话,到我们大案科来,绝对耽误不了你的前程。”
“小天,别听老罗的话,还是到我们一大队来。在我们这儿,都是一些直肠子的人,绝对会比你那个派出所的同事要强好多。”李大队长也在劝说着任笑天。
“好啦,好啦。任笑天的去留,是你们说了能说的事情吗?”到了最后,还是刘局长发声,才算是让刑警支队这么一帮人停止了对任笑天的劝说。
晚上7点,任玉兰的家中。
“我说老阮呵,你能不能少喝一点酒呀?喝多了,既会伤身体,也无济于事。”坐在桌子旁边的任姐,一边打着毛线衣,一边低声叨唠着。阮栋翰口中‘嗯’了一声,手中的酒杯,依然是在不停地往嘴边送去。
“你看你,你看你,说了也不听。那些事,愁就愁得了吗?如果喝酒能有用处的话,我陪你一起喝!”任姐丢下手中的毛线衣,跑过去将阮栋翰手中的酒杯给夺了下来。面对任姐的强势,阮栋翰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作恼,而是直接用手拣了一颗花生米,放到口中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我爸也真是的,你把身体喝坏了,那可就是大事了。”女儿小娟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做作业,这时也抬起头给妈妈以声援。阮栋翰本来就是一个好性格的男人,听着这母女俩联合起来对自己进行声讨,只是无言的笑了笑。
这就是家庭的温馨,这就是生活的美妙之处。如果一个家庭之中,失去了女人的唠叨,生活也就失去了乐趣。
手中的花生米吃完之后,阮栋翰也就拍拍手准备结束喝酒,端碗吃饭。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么晚了,会有什么样的客人上门哩?没等到阮栋翰想得分明,任笑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大姐,姐夫,我来蹭饭啦。”
“是小天吗?快进来,快进来。小娟,快给叔叔拿酒杯和筷子。家里还有老家才送来的莲藕,我再上锅炒上两个菜。老阮呵,你也别傻坐着,好好陪兄弟喝上两杯酒。”任玉兰立即张罗着进行了安排。小娟立即回答说:“知道啦,妈妈。”
‘唉——’听到自己的老婆如此说话,再看到女儿忙着拿酒杯的样子,阮栋翰长叹了一口气。“姐夫,怎么啦?好好的,叹什么气,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啊?”任笑天开玩笑说。
阮栋翰逗笑说:“小天,人不能比人呀。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哩?”任笑天听到阮栋翰在发牢骚,知道是在说笑话,也就咐合道:“是哦,人不能比人。姐夫,你是碰到了什么心理不平衡的事情吗?”
“兄弟,你别听他的。他这是得了便宜在卖乖哩。让他陪你喝酒,还要说怪话!”任玉兰听到老公在抱怨,知道是在借题发挥地说笑话,也跑过来凑笑说。
“小天,你给评评理。我要喝酒,这娘儿俩都不肯,说是不能伤了身体。你一来,就都开了绿灯。”阮栋翰嘴上说着话,手上却已经赶忙给任笑天和自己斟满了酒。
“姐夫,碰上什么烦事了吗?”任笑天眼睛一翻,就察觉到了阮栋翰的话中有问题。姐夫不是一个好酒的人,平时在家也很少喝酒。姐姐更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对姐夫喝酒的事,应该不会加以干涉。今天不对呀,姐夫既然想着要喝酒,而且遭到了姐姐和侄女的一齐反对,应该是碰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才对。
“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他们厂要破产的事。小天,你说这种事,愁就能愁得了吗?既然愁不了,咱就干脆不愁。”任姐的手脚很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端了一个炒鸡蛋、一个炒藕丝上了桌。
任笑天挠了挠头皮,姐夫的事情应该也很麻烦哩。不然的话,也不会愁得一个人在家中喝闷酒。不管他,先听一听情况再说。自己现在也有了一帮朋友,不信就过不了难关。
任玉兰解开扎在腰间的围布,也坐了下来说:“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娘儿俩的户口解决好了,日用开支也省了一大笔。还有那个轴承店给撑着,这日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等到小娟考上大学,那我们就彻底解放了。小天,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任姐噼里啪拉的说了一大套,阮栋翰只是低头不语。任笑天对着桌子上瞟了一眼,只是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自家卖剩下的产品——凉粉。看得出,姐夫家的日子过得很紧巴巴的。就连喝酒的小菜,也是这么节省。
“姐夫,你这么节约,连喝酒都舍不得吃菜,是不是准备盖房子呀?”任笑天想着转移话题,就故意调侃着问道。阮栋翰没有接上话题,而是闷闷不乐地说:“还说盖房子的事哩,马上都快没有饭吃了。”
任笑天一听心中也是一惊,嘴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举杯示意了一下,就自己喝了下去,然后才问道:“姐夫,难道说你们工厂真的要倒闭了吗?”“是呵,有了那么一帮蛀虫,再大的家产,也吃不消这么挥霍浪费呀。”阮栋翰叹了一口气,给任笑天介绍起了厂里的情况。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说,市农机厂都是海滨市的老大龙头单位。技术实力,资金积累,还有各种设备,都是全市其他同类企业无法比拟的。前几年,虽然是计划经济,吃大锅饭,生产的产品存在着许多不足等情况。好歹来说,还是能撑持着门面过日子的。
改革开放以后,许多当领导的思想确实是给改活了。大家的眼睛一起盯向了一个‘钱’字,而且是盯得发了红。有人说,这就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家比着从厂里往自己家中捞钱。
这两年来,企业的经济是每况愈下,已经到了停工待料的状态。与之相反的情况,就是企业连续出了几个‘改革功勋’。那些人捞足了钱,也捞足了光环。坐上了火箭,到市里当上了高官,只是苦了厂里的工人。
“小天,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呢?”说完这么一大段骇人听闻的内情之后,阮栋翰有点无奈地问道。
任笑天劝解说:“怎么过?只能是凑合吧。姐夫,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你们一家。现在是能捞的拼命捞,只要能把上面的人给哄好了,喂饱了,什么事也没有。愁也没有用,不如好好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才是。”
“走,有什么路好走!已经有人要把工厂给买走了,还能再有什么出路。”阮栋翰道出了内情。任笑天有点不理解的问道:“人家买了工厂,不也一样要开工,不也一样要有干活的人吗?象你这样的技术人员,更是要哄着才对呀!”
“哼,技术?这年头技术算个屁呀!人家只是来卷钱的,还管什么经营不经营,生产不生产的事。”阮栋翰把话说开之后,任笑天和任姐才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整个工厂,总价值肯定是要超过一个亿。来了一个大老板,要把工厂给买下来。本来,这也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国有,还是私有,只要工厂能够开始运转,总比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要好。
本来,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一次的企业改制上。却没有想得到,这次来购买工厂的老板,是京城一个高官的儿子。人家只肯出一千万元,就想把工厂的产权给拿下。
这还不算,人家准备直接就将工厂转手卖给一个来自香港的老板。至于香港老板是不是准备进行生产经营,也是说不准的事情。说到这儿,阮栋翰叹息道:“看来,我是要回家休息的多了。”
“那也没事,你回家就照顾轴承店,我继续做自己的小生意。有了这两样,我们也能过活下去。”任姐知道老公发愁的原因之后,还是有点不以为意。自己家的生活,与过去不一样。除了卖小吃能赚钱外,还有这家轴承店也能给家中增加不少收入。
“轴承,轴承,你就知道个轴承店!”阮栋翰有点冒火地说:“你知道吗?东山省轴承厂老文那一边的情况也不好。你说,他那边一改制,还会有我们这儿的轴承店吗?”
一听是这么一番情况,任姐也有点张口结舌。如果说轴承店开不了,仅仅依靠小吃来赚钱,自己这一家的生活又要成了大问题。难怪老公会如此烦燥,却又不想让自己母女俩知道。
任玉兰一下子就有点红了眼睛,只是考虑到自家兄弟在场,才没有吱声。任笑天不想让他们两口子斗嘴,赶忙转换题目问道:“你是生产科长,难道不能让工厂起死回生吗?”
“不是不能,实在是人家不让我们做呀。有权的人要捞钱,能做事的人没有权。”阮栋翰有点自负地说:“不是我吹牛皮,如果让我全权负责,绝对能让工厂扭亏为盈。”
“你呀,就别尽想这些好事啦。那些当官的人,怎么会舍得把权力交给你。”任姐为了转变场上的气氛,也打趣的说道:“要么,让小天多赚些钱,能把工厂给买下来,让你来当这个厂长还差不多。”
谁能想得到,任玉兰的一句笑话,竟然会是一语成谶。时间不长,就变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