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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折腾
宴席从屋里一直摆到屋外，外面搭起了凉棚，双方亲戚从十里八村赶来吃早餐。
村里教过私塾的老先生在堂屋一角支了个枣红色四方桌，戴着老花眼镜，手握毛笔，在红纸上登记来客姓名和礼金金额。
老先生给厉明山两兄弟当过老师，也给厉爷爷当过老师，在村里很受人尊敬。
顾飞帮着招呼客人，专门请了喜宴厨师队伍，在菜地里搭建了几个临时灶台，从买菜到洗菜炒菜，到摆桌到上菜，到洗碗，所有的活儿厨师队伍全部大包大揽。
先到先吃，凉棚底下摆了几十张大圆桌，陆陆续续赶来的客人在顾飞的安排下，围坐在圆桌旁，厨师队伍里的几个妇女手脚麻利地端上早茶：蟹黄汤包，豆包，菜包，肉包，大煮干丝，姜丝，其他各种甜食，以及汤圆大米粥。
妇孺儿童安排到外面的圆桌坐，辈分高的长者安排到屋里坐，堂屋和几个房间全都摆了圆桌。
前来吃早餐的客人不算很多，等到中午，外面的几十张大圆桌全都坐满了。
茉莉和厉明山带着厉云峰一桌一桌地敬酒，消息早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新娘子怀了双胞胎，反应得厉害，正在楼上新房休息。
客人还没到齐，外地的客人晚上到。
一圈酒敬下来，厉云峰有些微醺。
最后几桌坐着从小到大的朋友，都是同龄人，对同龄人厉云峰就省了敬酒，直接派出顾飞跟他们喝。
一个穿着交警制服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要跟厉云峰喝酒，厉云峰一手撑着脑袋，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来人，来人长了一双小眼睛，一张大嘴。
“蛤蟆嘴。”厉云峰认出他来。
蛤蟆嘴如今当上了交警，厉云峰站起来，顾飞横插进来想要替厉云峰挡酒。
“这杯酒一定要喝，蛤蟆嘴，好兄弟！”厉云峰推开顾飞，亲热地搂住蛤蟆嘴的肩膀。
蛤蟆嘴羞涩地一咧大嘴巴，“感情深，一口闷。”他仰头喝光一杯白酒。
“仗义。”厉云峰拍拍他的后背，也跟着一口喝光。
喝完酒两人相扶着一起坐下来，聊以前的友情，越聊越觉得兄弟情深似海。
顾飞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生怕那两人一言不合再打起来，要知道他们以前可是死对头。
担心明显是多余的，那两人越聊越投机，互相搂抱成一团，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蛤蟆嘴晚上还要值班，晚饭就不能来吃了，两人勾肩搭背一起离开，厉云峰一直将蛤蟆嘴送上车。
“哥，你先睡会儿觉，何处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晚上到。”顾飞搀扶住厉云峰，关切地叮嘱道。
这次被抓，顾飞以为自己要在牢里待上十年八年，没想到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一定是厉云峰做了什么，不然他不能这么快出来。
逃过一劫，顾飞对厉云峰更加五体投地了。
脑袋有点沉，意识很清醒，厉云峰迈着大步朝楼房后面走，他要进竹林醒醒酒。
“哥，抽烟。”顾飞给他点上香烟。
厉云峰抱住一根粗粗的竹子，嘴里叼着香烟，“章总来吗？”他问顾飞。
章总是同行，有一段时间很想跟厉云峰合作，两家合并成一家，被厉云峰拒绝了。
“说了来的。”顾飞点点头。
“等他来了，提醒我，看他有没有收购的想法。”厉云峰趁着脑子清醒，交待道。
“收购什么？”顾飞没听明白。
“港口的生意我不打算做了，全部盘出去。”厉云峰轻松地说。
“那是一块大肥肉啊！”顾飞被他的决定惊到了。
“你要想接手，我可以转让给你。”厉云峰背靠着两根竹子，笑道。
“哥，别开玩笑了，我哪来那么多资金。”顾飞抓抓脑袋。
“你可以跟章总合作，吃不下全部，占一小块也行。”厉云峰帮他想办法。
“我还是跟着哥混，我一个人心里有点怵。”顾飞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么大的生意，他没本事像厉云峰那样运筹帷幄。
让他打个头阵没问题，做指挥全局的指挥官就不行了。
“没出息。”厉云峰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
“哥——”顾飞感觉到他的宠溺，咕叽一声抽噎出声。
“去去去。”厉云峰将拱到胸前的脑袋推开。
顾飞涕泪横流，双手捂住眼睛，使劲地将脑袋往前顶，想要伏到厉云峰身上痛哭一场。
身上的手机响了，厉云峰掏出手机，一脚踢向顾飞，顾飞抽噎着躲进竹林深处哭泣。
来电显示贾眉。
厉云峰接了电话。
“云峰，下了高速怎么走？”贾眉直接问道。
“你还真来了？”厉云峰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你结婚我能不来吗，再说我还带了任务呢。”贾眉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任务？”厉云峰好奇地问。
“我们家姑娘要看你未来老婆的照片，素颜照。”贾眉特别强调素颜两个字。
“吃饱了撑的，真不知道你们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厉云峰身体放松仰靠到身后的竹子上。
“别的女人不知道，我们家姑娘想什么，你还不清楚？”贾眉点到为止。
“休息站看到了吗？”厉云峰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你在休息站等，我让人去接。”
“派别人不方便吧，你能亲自来吗？拜托啦。”贾眉撒娇扮可爱。
贾眉是厉云峰前妻晴晴的经纪人，如今晴晴红得发紫，贾眉也时常出现在公众视线中，“行，我去接。”厉云峰答应了。
顾飞也喝酒了，厉云峰找了一个没喝酒的司机。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休息站，贾眉拧开一瓶水递给身旁的晴晴，晴晴全副武装，戴着鸭舌帽，脸上罩一个医用蓝色口罩，她有点感冒了。
“来了，够快的。”贾眉拉开车门下车。
司机也去洗手间抽烟了，厉云峰坐进车里，贾眉帮着关上车门。
晴晴蔫蔫儿地蜷缩在座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眸清澈晶莹，宛若秋水。
“感冒了？”厉云峰皱眉问。
晴晴蔫蔫儿地点头。
“吃药了吗？”厉云峰抬手去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烫手。
晴晴用力打开他的手。
“生病不躺着乱跑什么？”厉云峰没好气地问。
晴晴双手握拳没力气地捶他。
刚跟她离婚，尸骨未寒呢，就娶别的女人，实在是讨厌！
“有事没事？”厉云峰不耐地问，他今天忙着呢，没时间跟她演哑剧。
晴晴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精致的古典小脸，鼻头被擦得红红的，“我跟她谁漂亮？”她将脸伸到他眼皮底下，气鼓鼓地问。
“你。”厉云峰毫不犹豫地答道。
“手机给我看。”晴晴去掏他的口袋。
厉云峰手机里存着他跟顾小离的结婚照，“新娘是她？”晴晴有些不相信地问。
还以为他要娶什么倾国倾城的女人呢，这女人还没贾眉好看呢，大饼脸，五官平平，像是旧时男人在乡下娶的小脚女人，一旦考上大学，第一件事就是要休掉家里的小脚太太，娶一个摩登女郎。
“看完了？”厉云峰想要拿回手机。
晴晴摘下鸭舌帽，拿下口罩，拿起手机自拍，自拍完又搂着厉云峰的脖子，跟他合照，她嘟起嘴巴贴上他的脸，趁机按下快门。
“不许删。”晴晴警告道。
“无聊。”厉云峰抽回自己的手机。
“厉云峰，你要敢删我的照片就不是男人！”晴晴扯住他的衣领，红着眼眶瞪他。
“疯完了？疯回了就回去。”厉云峰斜睨着她。
晴晴揪住他的耳朵，拉过他的脸，呼哧呼哧喘着吻上去，她的脸很烫，嘴唇也很烫，连舌头都是烫的。
他们两个常年分居，每次打电话都是以吵架收场，两个人的脾气都爆，凑到一起就像两个火药桶。
眼泪顺着晴晴的眼角滚落下来，滑到嘴里，明明是爱着的，为什么就没办法好好相处。
“你爱我吗？”结束这个冗长的湿吻，晴晴生气地问。
厉云峰觉得自己的脑袋立竿见影地疼起来，一定是她把感冒传染给他了，以前吵太多次了，现在累了不想吵，“保重。”他不想再跟她纠缠，直接下车。
她太能折腾人了，再被她这么折腾下去，他一定活不长，所以快刀斩乱麻，离婚一了百了。
厉云峰让贾眉送她回去，她发着高烧呢，全身都是烫的。
“厉云峰——”晴晴降下车窗，冲着他的背影嘶声哭喊道。
厉云峰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机发动车子，厉云峰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头疼得快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