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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各怀鬼胎
顾盛元的死相太过恐怖，即便已经做过一些处理，顾小离还是被他的脸吓到了，刚要喷薄而出的悲伤一下被恐惧盖过。
厉云峰很有先见之明的拥她入怀，一只大手轻抚她不停颤栗的后背，一手覆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摁进他怀里。
他高高大大的，足足比顾小离高了一个头，即便是体形稍显壮硕的顾小离，在他的衬托下，也有了小鸟依人的感觉。
徐赫立在顾韵蓉身旁，余光扫到厉云峰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动作，也起了效仿的心思。
顾韵蓉是被骗过来的，直到这一刻她的脑子还是懵的，不能相信眼前像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人居然是她爸。
她机械地摇头，她不承认，不承认这人是她爸。
徐赫猝不及防她突然地后退，一只脚被顾韵蓉又细又尖的鞋跟踩个正着，徐赫痛苦地一咧嘴巴，生生地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叫声。
顾韵蓉用力摇着头，泪如雨下，从小到大顾盛元都是帮她收拾烂摊子的人，她学习不好，他想方设法帮她找学校，请老师吃饭。她逃婚，他跟厉家人赔不是。直到生了儿子她才回娘家，他大度地原谅她，并且出钱养她全家，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是她心里的定海神针，是她的大靠山，现在她的大山轰然倒塌，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包容她。
徐赫抬起一只手臂想要揽顾韵蓉入怀，她脚上的鞋子太高，比他还高小半头，导致他做这个动作不太容易，最后徐赫只能将一只手搭到她肩上，像哥俩儿好那样，跟她勾肩搭背。
肩上突然一沉，顾韵蓉垂下眼皮才看到徐赫，顿时暴躁得想杀人。
“走开!”她猛地一推，徐赫没留意被她推得踉跄后退，摔了一个屁股墩。
俞秀霞心神不灵地看着墙上的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盛元真的一去不回了。
俞秀霞后悔又害怕，不该故作大方的说那些话，被两个女儿知道了怎么办，被徐赫知道了怎么办，被村里人知道了怎么办。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因为顾韵蓉私奔，当年她在村里好几年都抬不起头来，幸好徐赫争气，幸好小离争气，幸好两个女婿都是人中之龙，她们顾家失掉的颜面后来加倍地补偿回来了。
再也等不下去，俞秀霞拿起电话，她要让顾盛元回来，他跟徐静宜的事，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让别人知道就行。
他不接电话，俞秀霞的眼皮直跳，一会左眼跳，一会右眼跳，她分不清是不是跳灾。
厉家堂婶来了，顾飞两口子来了，厉老太太也来了，他们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用哀怜的眼神望着她。
俞秀霞无力地瘫到沙发上，他们一定是知道她们家的丑事了，完了，全完了。
俞秀霞死撑着，不让自己露出马脚，脑子里快速转着，如果他们问，她该如何解释。
没人问她，他们沉默地围着她。
气氛诡异而安静。
傍晚的时候，厉明山夫妇来了，茉莉红肿着眼眶拥抱她。
让她节哀顺变，顾盛元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俞秀霞不确定地问。
在大转盘出了车祸，车里还有一束红玫瑰，茉莉将带血的玫瑰花交给俞秀霞，这一定是顾盛元想要送她的礼物。
俞秀霞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哇一声嚎啕哭起来。
比起那样的丑闻，她宁愿顾盛元就这么死了。
干干净净的死了，不给人留下话柄，不让两个女儿抬不起头来做人，多好！
俞秀霞边唱边哭，又像在笑，又像在哭。
众人都陪着一起掉眼泪，他们夫妻感情一向深厚，俞秀霞这是悲恸到极致了。
顾盛元的葬礼，厉云峰负责操办。
脸上打了一层又一层的粉，眉毛画眼，穿上一身黑色西服，打上领带，顾盛元栩栩如生地躺在冰棺里面，模样不再恐怖。
顾家堂屋里设了灵堂，冰棺摆在灵堂中央，请来的和尚自带乐队，坐在一旁敲敲打打唱诵经超度亡灵。
顾小离披麻戴孝，大妞二妞也披麻戴孝，两人好奇地拨弄着脑袋顶上的麻布帽子，玩得不亦乐乎。
徐赫披麻戴孝的长跪在冰棺前，徐睿睿跪在他的旁边，膝盖底下有软软的垫子，冰棺周围铺满了鲜花，屋里开着空调，和尚念的经很动听，徐睿睿没感觉到无聊，灵堂焚着的香很好闻，盆里的纸钱烧得很旺，前来送纸钱的宾客络绎不绝，徐赫负责烧纸钱。
院子里搭起了凉棚和戏台子，厉云峰披麻戴孝的负责招待宾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顾小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妞二妞，生怕她们两个乱跑。
俞秀霞躺在二楼房间休息，她的姊妹特地赶来陪她，大家都劝她想开点，别太伤心。
窗户外面传来唢呐的吹奏声，天色渐晚，请来的戏班子准备登台表演了。
俞秀霞竖起耳朵听楼下的动静，她此刻一点也不悲伤了，甚至起了下楼凑热闹的兴致，碍于她此刻的身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隔壁房间，顾韵蓉站在窗帘后面，冷眼望着下面的闹剧，这哪里像葬礼，简直比婚礼都热闹。
两个眼眶哭得又红又肿，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顾韵蓉冷冷望着院子里嬉闹追逐的孩子们，其中有大妞二妞的身影，顾小离也在其中。
别人不难过也就算了，顾韵蓉没想到连顾小离都没难过，隔壁的俞秀霞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家长里短，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悲伤的人。
顾韵蓉感觉很孤单，她拨通张庆素的手机。
“开会。”他回她两个字，直接挂断。
自从他儿子去世后，她跟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
【我爸车祸去世了。】顾韵蓉流着眼泪给他发短信。
这条短信石沉大海。
顾兰来了，蛤蟆嘴来了，徐静宜来了——顾韵蓉望着来来往往吊唁的人。
远远地看见徐静宜，厉云峰快步迎上去，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顾盛元的去世对顾家三个女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噩耗，她们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了。
徐静宜的脸像鬼一样白，眼光发直，爸爸是因为她才死的，她要来赎罪。
“爸爸——”她唇角轻颤，轻声叫道。
厉云峰头疼地抓住她的胳膊，半强迫的将她拉出院子。
“爸爸，我不走——”徐静宜突然挣扎起来。
厉云峰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带着她的肩，强行将她带走。
有意思，二楼的顾韵蓉冷冷勾唇，没想到厉云峰跟徐静宜还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