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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柔果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获得了年后那场青少年提琴赛最后一个评审的席位。
穆柔是感激江城的,因为他在她连她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时,先强势地替她作出了选择。虽然他的方式强硬得令她难以接受,但事后想来,她的内心其实是有渴望在的,尤其是在她接到正式邀请的那一刻,她的心律动得异常激烈,欣喜早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滋长,而且迅速泛滥至她的全身,调动了她每一个神经细胞,力尽所能地兴奋。
就像一朵花,她明明知道自己生命短暂,明明知道自己终将凋零,明明知道自己走不完一个春夏秋冬的轮回,却依然沉默地忍受着花瓣片片撕裂时钻心的疼痛,无比虔诚地珍惜这仅有的一次机会,认真地绽放得一丝不苟。穆柔终于明白,如果她自己是一朵注定早夭的花,她也不该自暴自弃,不该没有尝试过绽放就轻言放弃,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渴望在凋谢之前,能那样纵情地绽放过一回,恣意地惊艳过一回。
不管江城对她这番成全究竟是真的成全还是为了最终的毁灭,她都应该学会成全自己。
西方情人节那天一大早,穆韩天就是给白怡送花又送礼的,哄得她好不惊喜。不过,到了下午,穆柔仍然厚着脸皮宅在家里,白怡脸上的笑可真真挂不住了。虽然对这些西方的节日她不甚热衷,但是人家穆韩天都一把年纪了尚且懂得搞搞浪漫,她就不相信现在的年轻会对这些名头毫不在乎,穆柔一整天没动静,只能明她行情不好,而穆柔行情不好,正是她所无法忍受的。
“柔啊,今天外面可热闹了,怎么也不见你出去走走?”思前想后,白怡还是决定先采取怀柔政策,先礼后兵。
“哦,今天不是西方情人节嘛,外面人太多,挤。”穆柔盯着电视屏幕上某个谐星夸张的表情咯咯地笑,漫不经心地回答白怡暗藏后着的问话。
“可是今晚我和你爸都出去吃饭,你哥和嫂子也会出去玩,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趣啊,”白怡惋惜道,“你也和朋友出去玩玩吧。”
“不用,你和爸就安心地去玩吧,正好我可以留在家里看门,顺便可以照顾菲菲。”穆柔依旧没有看白怡,因而也就错过了她一脸的凶神恶煞。
“我们的家的门很牢固,用不着你看,还有,菲菲有她妈妈看着,不用你多管闲事!”白怡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她就知道,每次给穆柔来个弦外之音什么的,她永远都无法参悟透彻。
“今晚,你必须给我出去!”
“为什么?”穆柔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阿姨,你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你你自己多大了?都二十九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看到时候还有谁要你!”白怡气呼呼道。
穆柔头疼得厉害。一整个新年期间,她已经被家里上上下下的三姑六婆五舅九叔念叨了个遍,她怎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没嫁人,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的纠缠,现在白怡又来为难她。
“阿姨,你敢再逼我,我就离家出走。”穆柔赌气道。恰好穆韩天从楼上下来,她一个箭步躲到他身后,撒娇道:“爸,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人家还想多陪你几年呢,你可不能急着把我嫁掉!”
穆韩天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似是回答她,实则眼神却看着白怡,:“既然柔还不急,我们也就由着她吧。”
白怡只得气急败坏地跺跺脚,恨恨地抱怨一句:“慈父多败儿!”
不过,在白怡走开后,穆韩天难得郑重地嘱咐穆柔,他:“柔啊,你以前不是常常好奇,为什么么我会给你取一个这么简单平凡的名字吗?”
“嗯。”她轻声答应。
“其实我是想着,你是个女孩,爸不需要你多么的刚强,柔弱一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我会守着你不受伤害,会一直护你周全。但是毕竟爸爸也会有老去的一天,”他的语气感伤起来,“虽然我很想守着你一辈子,但总有一天我会老去、会死去,所以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亲手把你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让他代替我,护你一世无忧。”
“爸……”穆柔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不出口。穆韩天极少向她什么感性的话,但是当她亲耳听到从他口中出的“死”字,她的内心突然止不住地一阵阵恐慌。她依赖父亲依赖惯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她能看到,父亲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他的视力越来越模糊,精力也不若从前充沛,但是她想,只要她守在他身边,一切都会很好的,她从来没有想过,爸爸会离开她。
从,穆韩天就是穆柔心目中最崇拜的对象、最勇敢的英雄。他是大树,替她遮挡狂沙暴雨日月风霜,他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分去她对父亲的爱戴和崇敬。
穆柔曾经想过,如果以后要找一个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她一定要找一个像父亲一样值得依赖和依靠的人。那个人,他必须要像大山一样坚忍,像天空一样宽广,像大地一样广袤,像大海一样辽阔,同时,也要像流水一般温柔。
她曾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找得到这个人的。
后来,她遇到了江城。
初见江城那年,她才不过十五岁。应该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吧,那时学校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她第一次跟随江子皓来到他家里,他家的房子很大,富丽堂皇,曲曲绕绕的像个迷宫。
年少的穆柔好动,听他家里没有人在,于是很放心地四处参观走动,江子皓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就不知道她到了哪里。
到了哪里,穆柔自己也不知道,绕了半天,逛也逛够了,看也看够了,就是绕不回江子皓的房间。她不由得心烦气躁,干脆走下楼来,想着先到了楼下找杯水喝再。她刚刚走到楼梯尽头,突然和迎面而来的几个人不期而遇。
对面的人同样面面相觑,唯有当先的一个男子,气定神闲。他长着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每一分每一寸都如同是精雕细琢而成,却又不显生硬之态,线条流畅,如行云,如流水。他那双眼睛,犹如大海一般深邃,但是当他微笑着看你时,你会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觉得他离你很近很近。
穆柔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男子俨然主人模样,应当是江子皓的哥哥,她听江子皓有一个年长他六岁的哥哥。
“哥哥!”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穆柔跳脱灵动,长得娇俏可人,这一声“哥哥”喊得极其自然,对面的人皆露出了笑意。后来,穆柔依稀明白过来,那些人大概是把她当作了江家最的女儿。
江城明显也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最是那一笑,清朗如云开见月明,又飘逸如东风散玉尘。
“江子皓的房间是哪一间?”穆柔从他的笑容中回过神来,毫不扭捏地问道。
“嗯,他下来了。”江城指了指她身后,她回头一看,江子皓果然正在向她走来。
问题解决了,穆柔头一歪,对着江城:“谢谢哥哥!”一张脸竟是要比窗外的阳光明媚三分。
她随着江子皓离开,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穆柔最后回头望了江城一眼。
当年的穆柔,未解情字为何物,却于不知不觉中在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她不知道,这颗不起眼的种子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其实到底,是时机不对,对象不对,她没能在一个适当的时候遇上正确的那个人,所以她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就像一朵本该开在春季的花,却错开了在严寒的冷冬,你怎能期待她能安然等到春回大地的那一日呢?她只有一次绽放的机会,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开在了不属于她的季节,承受了不该由她承受的考验,她注定只能过早地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