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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梦姬笑得猖狂,她像是看着一出世上少有的好戏,竟荒诞地鼓起掌来,“好,好,真是好极了。”她飞舞的绯衣像是浴火的蝴蝶,“如今算是全都到齐了。”
她忽然厉声一喊,“凤息,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那一声便像是一个魔咒,让凤息整个人虎躯一震。
他忽然回过头来,锋芒毕露地双眼就像鹰的眼睛。
“我还觉得奇怪,那梦姬的法力何时那样无边,竟能打的碎我的结界。”楚长歌冷笑一声,“原来是苍崖凤息的紫陌萧。”
“不错,他那紫陌萧是上古神物。”
“与你的碧落刀一样?”
“明知,故问。”
楚长歌眉头锁紧,一挥手变出那把玉扇,在手中握紧,“这下麻烦大了。白司离,看来我们得和你死在一起了。”
白司离艰难地摇摇头,闭了闭眼睛,“我不会让你和阿瑜死的。你不能死,阿瑜更加不可以死。”
唐瑜一惊,“你要做什么?”
白司离伸出他那透明的手去捉她的手,只留下一丝冰凉,却只是握着,叫她安心。“放心,有我在。”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笃定,许久未见的那一抹坚韧与胜券在握,“只好赌一把了。”
楚长歌怔了怔,一阵错愕,喃喃道,“仙鬼一役,司星,上仙。”
明月当下,凤息手执玉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白衣墨发,恍若堕落的神祗,他的身影单薄又孤单,却散发着一个仙人本不该有的杀气。
他的白衣一尘不染,空旷的山头,与那黑夜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瞳仁与他手中的萧一样泛着丝丝紫气,玉箫紫光大盛,他的身影越来越近,嘴中念念有词。
空中骤然划过一道白光,落入地面,白光升腾,竟忽然转换成白司离的幻象。
“公子……”唐瑜惊讶地差点就要喊出来,楚长歌一个脚步移动,伸手点住了她身上的穴道,“小鱼儿,不要说话,这影像只是由白司离的意念所生,这只是凤息心中所产生的幻象。”他在她耳边细语道,“如今凤息存在心魔,白司离的幻象才会出现。”
凤息一愣,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影,霎那间止住了脚步。
“凤息,你这是要做什么。”白司离眯起眼睛,声音缓慢而有力,“还是我应该叫你柒夜?”
目光凌厉地射过来,冰封十里,无力回春。
凤息退了一步,他的表情骤然一变,强烈外露的杀气顷刻涣散了大半。
那个眼神,他曾看到过,那是一场噩梦,他永远的噩梦。
空气陡然凝固了,凤息直直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分外留意此刻那人的左手,会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便封住了自己的咽喉,到时候他怕连自己如何束手就擒都不会知道。
几步遥外,楚长歌皱紧了眉头,目光冷峻,盯着那边的处境,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
可事实上,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白司离绝对不能乱来,绝对不能出手,若是一步出了差错,那么他们所有人,都见不到明日日出。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白司离的紧张,每说一句话都要拿捏的绝对准确,既不能惹他生气,更不能让他看破了这一幻术。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相互看着对方,便已经让围观者用尽了心思。
明月渐西去,撑不了多久的。
两人对峙所产生的结界越来越厚,最后,连风都寻不出一丝缝隙钻进去,在他们周围岩石光洁,脚下亦是没有半片枯叶。
终于,凤息眼眸动了动,“你既然心里清楚,也不用我再给你魂飞魄散的理由。”
白司离笑了一声,似乎表现的分外不以为然,“魂飞魄散?多惨烈的后路我都为自己想好了。”他的眸光一闪,映出皎洁明月,“只是你,我本以为那日十八殿随着你而消逝,你不会再重蹈覆辙。”他惋惜地摇摇头,“我实在看得起你。”
凤息不怒反笑,“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当日梨花小筑血流成河,冤魂叫屈,不若当年我十八殿灭门。你说舞月双手满血,六界不赦,你呢,玄赐,你不会忘了吧,十八殿消失可都是拜你所赐。妖界禁地之处的是什么你怕是比我还清楚,你可还记得你手执碧落,遇鬼杀鬼,千万鬼魂游存无间地狱,不得轮回。”他觉得眼前之人极为可笑,心中却难免落寞,仿佛压在心底的陈年旧事又被翻涌而来,割肉蚀骨的痛楚。“你手上沾的可岂止是血,我这一世修的虽是苍崖仙道,青冥却没有封了我的记忆。如今要你血债血偿。”
楚长歌大骇,糟了,白司离竟是说了什么胡话,竟是引火上身的姿势,那凤息性子本没有那般刚烈,如今竟为何那般生气。
只见着他周身紫气大盛,看着样子,是要来真的了。
白司离仍是半分未动。他冷眼看着眼前人,心中似有绝对的把握他口中的咒语念不出来。
他苦笑,“你果真是忘了,她当年为何死去了。”
果然,方才的一切全不过是所谓的铺垫。她才是他最后的筹码。
凤息整个人便是一怔,在听完那句话,他呆立在那儿,甚至一瞬间忘了该如何说话,念了一半的咒词还含在口中,顷刻间咒语失效,紫光尽散。
愈积愈厚的结界忽然间生生裂了一个口子,冷风从头顶灌入,大肆掀起凤息的白衣墨发,他的目光在轻轻颤抖,眼前似乎有漫天飞雪,恍然间从眼眶中滚出一颗热泪。
这一切来的太快,让楚长歌一时间没有招架住,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边的唐瑜,原以为到此为止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了,红透的双眼就像兔子的瞳仁,他点了她的穴道,她说不出话,可竟没想到,那傻姑娘生生地用贝齿咬破了嘴唇,脸上斑斑泪迹,让人看了不禁骇然。
“你说青冥并没有封闭你往事记忆,那么凤息,可要我告诉你?”
空气中没有传来想要听到的声音,却似乎感觉得到时间一点一点消逝,生命一点一点消失。
快来不及了。白司离心中无力。
早些了结了吧。
“她自小没有心,没有喜怒哀乐,除了你,她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自由。”风中传来他的声音,颤抖的,苦涩的,无奈的,疲惫的。
“她说她想像一个常人一样活着,可以哭,可以心痛,可以爱。即便到了最后一刻,她知道真相,也不曾怨你,你可知道为何?”
耳边渐渐隐入舞月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她似乎在说些什么,可白司离竟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真切,他觉得很疲惫,许是那幻影的术法持续了太久。
他只是一点一点地说给他听,几百年前,那个扒皮见骨的事实。
“他提提嘴角,“她说在遇见我之前,她真的只有你了。”
“所以,最后她也紧随着你死去了。”
砰然巨响,结界如数碎裂。就像他碎裂的心。
那本是由凤息自身化出的一道结界,出于其自身灵力,筑造的无我领域。
如今结界一毁,巨大的反噬之力如数向内袭来,宛若万道金光,铺天盖地地将两人包围,最后齐齐地穿透凤息的身子。只因那白司离本就是一道幻影,自然如同虚无一般。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楚长歌恍然间跪坐在地。
“凤息!”
唐瑜冲破穴道喊了出来,泪眼模糊间,嘴角已是丝丝血迹。
凤息木讷地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见到相见的那个人,他弯了弯嘴角,想说自己没事,听见她喊他,他觉得很开心。
“凤息,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还不杀了他,你眼前的不过只是一个幻影,一碰即碎的幻影!”
凤息的眸光暗了暗,他觉得胸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沉闷的难受,是幻影吗?眼前的白司离是幻影吗?
可他说的,方才说的,那样真切,是……真的。
白司离已经什么都快听不到了,恍惚间似乎有唐瑜的叫喊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结界为何突然碎了,自己还在凤息眼前吗?他的心魔还未如数散去吗?
他咬了咬牙,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吃力道,“阿霓最后死了,你拿走了她的心,你为了重临君位,不惜用她的心来换取。”
眼皮真的好重,身子漂浮感越发强烈,月光好亮,他似乎看得见自己体内的元神不安地窜动,“凤息,你可知我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世,好不容易寻见了她,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离开后爱她,保护她。是我算差了一步,以为这一世她能改变你。”
无尽的黑暗。
凤息的身子剧烈一晃,耳边的话刚落,他恍然间觉得眼前一花,随之胸口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白司离顷刻间消失了。幻影消失了。
凤息跪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散发幽幽紫光的紫陌萧,他的瞳仁颤抖着,那些话就像毒蛇在自己死穴上咬了一口。
前世今生,三生三世,往事就像跑马灯一样轮流一圈。
任何果皆有因,任何悲喜皆有爱恨。
他是怎么了,方才是怎么了,他竟也会有这样一天,被心魔所控制。他是得道的仙人,心魔是只有被贪念嗔痴缠绕的世俗妖魔才有的俗念。
他做了什么,何时竟有了人该有的东西,他差一点便铸成大错,差一点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楚长歌将魂归的术法用到极致,只是那月光太盛,仿佛无论白司离到那处都要被它照耀,穿透其身体。
自然,那噬心咒的威力只有万年古书那儿才有记载,直至今日,无解,必死。
唐瑜抱着他,紧紧抱着他,她觉得自己还抱的不够紧,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收紧手臂。
她说,“公子,我们没事了,凤息没事了,是你让他又变成了原来的凤息。你看看,睁眼看看,我们都不用死了。”
她说,“公子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阿瑜真的好怕,你若是醒不过来,那我要怎么办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沉默着,我再不惹你生气,再不让你烦心,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应你。”
如今白司离已是和透明人并无两样,只怕他只是形还在这里,一旦月光再持续照耀下去,体内的元神寻出出口,便即刻涣散。
楚长歌觉得悲痛,不忍去看,唐瑜已经崩溃了,她不知所措地一直和他说着话,也不知怀里的人听不听得见。她此刻那样卑微,那样渺小,她此刻要的,不就是那人再睁开眼来看看她。
眼里火辣辣的,宛若浸泡在辣椒水里,世界由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
“白司离,你醒过来啊,梦姬还在这里,她要把我杀了,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不是说不会让我死吗?我要死了,我要被杀死了,你也不起来吗?”
“你骗我,你什么都是骗我的,你不能保护我,全是用来骗人的假话。”
手心忽然被什么握住,一阵冰凉,凉到她的心底,模糊的视线看的不是很清晰。若是幻影的话,那也是好的,至少在这幻影里面,他渐渐睁开了双眸,那双琥珀般澄净,毫无半点杂质的双眸,他的眼里洒满银河,洒满雪白梨花,还有她浅浅的倒影。
“阿瑜,你,你说什么胡话。”
那幻听也是令人心碎的。他的声音,听了十年之余的声音,恍若来自西天梵音之地,多想让人留住,永刻在那一瞬,时间再也不要流逝了。
“你别怨我,别恨我。”仿佛看到最开始的那个她,他笑起来,像雾气一样,伸手握不住的,转瞬即逝。
他的手一点一点攀上去,用尽了最后的余力,触到她的脸,冰凉。用指尖温柔地抹去她的泪痕,这个晚上,她实在流了太多的眼泪,承受的太多太多。
“公子不愿你受苦。只想你活下来。”
手中散发的浅浅微光,他勾起唇角,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朵完好无损的梨花簪。
那是他送给她的梨花簪,这个世间唯一留给她念想的东西,却在那个暴风雨的晚上,她一气之下将它扔在了冰冷的土里,碎成两截。
可是此刻,梨花簪安好的正在白司离的指尖,仿佛留着他专属的余温与气息。
他说,“对不起,我希望你能想起我。”
唐瑜颤抖地握紧,喉咙里发出不可抑止的呜咽。
已到极致,眼前的手指忽然一顿,脸上的指尖忽然一顿,怀里的人蓦地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极盛,堪比西下的那一轮巨大的明月。
满目星河,满城花开。
“不要……”唐瑜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嘴里喃喃的,竟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胸前怀里的兰溪碎玉跟着一起光芒大盛,仍掩盖不住白司离自身的无懈光芒。
声音不是自己的,心跳不是自己的,她不知所措,看着怀里光芒大盛的人只好一个劲地落眼泪。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的义父,她的公子,她的牵绊,亦或是这一世的唯一。
她怎么可以失去他呢,她若是失了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失去他呢,让她一个人来承受,承受孤单,承受相思,承受煎熬。
一切的一切,她什么都愿意换,只求他不死。
唐瑜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白司离,你不准死,不准死,听到没有。”
“我会恨你,会怨你,你若死了我一生一世都不原谅你,永生永世都不原谅你!”
声音悲切又慎人,一字一句都像是滴血的咒语,印刻在这苍茫天地。
光芒中,他的眉头明显一皱。半晌,又缓缓舒展,似乎总算放下了最后一件心事,他留给了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也好,你便不会忘了我了。”
元神不安地在躯体中急速乱窜,最终散成倾世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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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收起了盛世光芒,只因噬心蛊虫——它的光源,随着那形体的破碎也跟着消失了。
唐瑜的手中只留下斑斑血泪,还有方才那人残余的气息,他的声音,他的眉眼,仿佛还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仿佛还在眼前,还在耳边,还在身边。
她的世界被铺天盖地的黑暗所笼罩,她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这样便死去吧,和他一起,好过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人间。
楚长歌当下便点了唐瑜的穴,让她晕了过去,他怕再不出手,唐瑜会做出什么傻事都无法想像得到。
她如今的伤心怕已到了极限,所谓哀莫过于心死,便就是如此吧。
琅琊山的风萧瑟,吹的人的脸生疼,眼睛酸涩,怔怔看着前方就要涩出泪来。
楚长歌握了握拳,将唐瑜安置于平坦的一处,他缓缓起身,心中五味杂陈,眼里却看不出一点喜悲。
莫要忘了还有人在,梦姬身姿如燕,骄如傲梅,衣若烈焰。她娉婷立在山头,散在身后的长发如瀑如墨,她光着玉足,眼底十里冰封。
她的脸在夜的深处,月光幽幽倾泻之处,可怖慎人。她红唇轻启,带着宣告天下的不可一世。
方才凤息的心魔被破,她亦是间接地受到暂时的轻伤,不过几刻便已如数痊愈。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捂着胸口,嘴角仍旧残留血渍的凤息,即便此时,他的目光还是恢复以往的凉薄,寡淡。
“本以为可以借你之手杀了他们的。”梦姬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不屑,“是我高估了你,还是看轻了白司离。”
她又一眨眼,望向楚长歌,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狠厉,随之轻笑起来,“不过也没事,如今他死了,只剩下你们两个,还有一个半死不活。”
抬头望月,已至西下,天空将迎来破晓。
“很快就结束的。”她喃喃道。
“你果真是不计后果。”楚长歌垂下眼眸,任风吹的他的衣袂翩飞。“凭你,觉得杀得了我们?”
梦姬痴痴一笑,“若是以前,自是不可能的。不过暮赤君,我与一人交易了一笔生意。”到最后,她竟如实地说起来,恐是觉着白司离都已经死了,真相或是假相亦没有什么干系。
“拿我的心与他交换。”
“你说的是……”凤息忽然脱口而出,目光颤抖,仿佛知道了极其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