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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拴上骡子往回拉
鹿鸣、杨合徽与强仁一前一后步入旅馆,楼梯处走下来朱时文。朱时文微微一楞,旋即朝鹿鸣头,道,“鹿老师,出来两句话。”
强仁侧过头来看向鹿鸣,鹿鸣微微一笑,对强仁和杨合徽,“你们两个先上去,噢,老杨,这是我的杯子,帮我泡上茶,要浓,啊。要那种酽茶,浓浓的厚厚的,那才够味。”
鹿鸣把杯子递给杨合徽,转身随朱时文走出旅馆,越过旅馆前窄窄地广场,来到紧临马路边的一排树下,朱时文面朝马路,把一个厚实的背部留给了鹿鸣。
鹿鸣静静地看着这本就属于一个男人的厚背,心中唏嘘了一番,上前两步,站在朱时文的侧面。
“老鹿,谁让杨合徽来的?”朱时文霍然转身,微微胀红的脸膛,充血的双瞳,一幅择人而噬的模样朝向鹿鸣。
“我呀,有什么不妥吗?”鹿鸣风清云淡地答道。
“没有什么不妥?是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可是,你征得我的同意了吗?”
“噢,你是为了这个呀。今早上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呀。而这里急需一个人看着,我与强仁十之后就要到别的地方上课,总不能就这么把学生晾着吧。再了,虽然这三个学生是家长组织起来的,但我们也有一份责任在里边吧,真让学生不满意咱们就这么走了,损失还是咱们自己吧。你呀你,早上就算没起床,没接着我的电话,过后你给我来个电话呀。后来你用短信告诉我去接陈老爷子了,我更没人可抓了,课还没人上呢。”
朱时文听着鹿鸣的陈述,鼓起来的腮帮子慢慢消了下去,充血的瞳仁越发红亮了起来。
“那强仁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是好英语老师另找人吗?”
“老朱啊老朱,你以为我是谁啊,是温总还是胡总。强仁与我几乎前后脚到的,你,我以什么身份不让强仁老师上,再了,家长是先找的强仁,而后强仁找的我,老朱,若从先来后到这个朴素的道理来看,我得听人家强仁的,而不是我去指使人家强仁吧。你你安排老师,到现在除了一个陈老爷子外,老师呢?今天的课还怎么上?所以从维护咱们这个团体来,我还得感谢人家强仁和杨合徽,你是不是?”
朱时文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一缕晚风漫过,卷走了这股浊气。
“那下一步怎么办?”
“这不挺好,来了三个学生,第一天也顺利过去了,万事开头难嘛,一步走好步步好,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鹿鸣递给朱时文一根烟,朱时文微一犹豫,还是接过去打火上。
“昨天晚上我们聊的呢?还算不算?”朱时文吐出一口烟,憋了两口烟的时间,问出了这句话。
鹿鸣仰首叨着烟,朝天空中微露的一蓝儿吐了一个烟圈儿,看着烟圈轻轻摇摇地悠悠远去,伸手摘下烟夹在两指间,看了朱时文一眼,道,“老朱,你若能做实你的想法,我,我没意见。即使你把我踢出去,我不缺课上。”
朱时文微一楞怔,“你老鹿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把你踢出去,你想得太多了。下午你没在,王翔宇的妈妈跟我吵了一通,她给我们指出了很多问题,我现在才知道她原来也是一名教师,她看问题虽然有些偏颇,但还是比较中肯。”
“你就因为这个就跟她吵起来了?过了吧。”鹿鸣弹弹指间的烟灰,不经意地问道。
“哪怕她的再中肯,还是要争的,教师的教学千差万别,思路方式各式各样,不能让她一孔之见打乱了咱们的节奏吧。若这次让了她,她下一次还会变本加厉。那下面的课就没法上了。”
“嗯,我考虑的太简单了,她不会在这里蹲了一天吧?”
“我中午来时她就在这里,可能一天都在吧,好像晚上吃饭时还与她的儿子在一起,不过回来时她一个人回来的,没见到她儿子。”
鹿鸣抛掉烟蒂,问朱时文,“还有事吗,要没有的话,我回去躺会儿,这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好难受。”
朱时文把烟蒂扔在脚下,慢慢地搓揉着,对鹿鸣的话似若无闻。鹿鸣话虽出口,也并不急着回旅馆,平静地看着朱时文蹂躏着烟蒂。
朱时文狠狠地捻了一脚早已粉粉碎的烟蒂,抬头看着鹿鸣,长吁一口气后道,“老鹿,你我这路子行得通吗?”
鹿鸣心头一凉,暗道:现在知道底气不足了?没有金刚钻,你揽得什么磁器活,只见肉香,不见群狼环伺。箭已离弦,覆水难收。想动这块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是能独吞得了的吗?即使扎不着腮帮子,也得被狼咬掉手。到现在了,知道不好吃了,想打退堂鼓了,可惜,晚了,你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因为结局是一样的,还不如搏上一搏,死也像个汉子。当然你偃旗息鼓地撤了,也没有笑话你,不过脊梁算是弯了。
鹿鸣揉揉有些发胀的大腿,道,“老朱,这你问倒我了,这么多老师,我熟悉的不多,也就很难去猜测他们会怎么想,更不清楚他们怎么去做。还有家长,咱们这个不是摊子的摊子,若从从属上来,这是三个家长的,咱们只是他们聘请的老师,主动权在他们手里。若三个家长一致同意,鹿老师讲课不行,我们想换老师,即使你们这五大科的老师都不同意我走,我还能呆下去吗?只要不给你排课就行,很简单吧。这是一个没有围墙的舞台,我们老师就是来来去去的演员,舞台老板想让谁走,谁也留不住还真就得走。老朱,我不知道你在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因素。”
鹿鸣话时,两眼盯着朱时文,想看看朱时文的反应,他想打消朱时文自绝于这个圈子的想法,鹿鸣暗中叹了一口气,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呀。
朱时文听着鹿鸣的话,两眼由暗淡渐渐亮了起来,两颊又泛起了红晕,双手互搓着,压抑着兴奋,对鹿鸣道,“老鹿,家长的立场,我考虑过,你认为他们是老板,有选人的权力,这一我同意。但要想让谁走就让谁走,这一我不同意。老鹿,你忽略了一个事实。王翔宇的妈妈是看中了咱们这些老师,才做出拉杆子上山的想法的。因为她是老师,对老师水平的评价要比那两位家长来得更专业更理性。看似是他们家长主动权在握,实际上他们是被动的,因为我们老师是这个舞台上的角儿,角儿,老鹿,你明白了吗。对,我们是角儿。如果我们老师是跑龙套的,我也没有这个底气。他们家长是依赖咱们这些角儿的,我们就要反客为主,把家长捏在手里,顺势把这个舞台变成咱们的戏院剧场。”
鹿鸣看着越来越兴奋的朱时文,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对,我是这么认为的。老鹿,我现在越来越有信心了。下午,我跟王翔宇的妈妈吵了一通,我就借王翔宇妈妈的要求,哈哈哈,她不是嫌咱们老师没有管理,不能保证她们家孩子正常合理地上课吗,这就是咱们拿捏家长的理由。只有家长把权力全部交给咱们,咱们才好放开手脚组织老师,编排课程,因材施教,将家长想要的东西一步步地变成现实。你想啊,老鹿,如果你是家长,对学生成绩的提高越有利是不是越得支持?再,家长的权力只是交费,费用交上来了,还不是咱们了算?你的他们是老板这一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我们只要向家长分析清利弊关系,家长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支持我们把现在松散的走穴式的上课模式,转变成公司的动作模式。老鹿,你我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鹿鸣不嗔不喜地听着朱时文的分析,心中也暗自佩服。若按照朱时文的想法,这对家长来确实是最理想的作法。学生少,老师精,还有一个专门的专业的看护老师,放眼帝都这个课外辅导市场,还真难找出这样一个绝妙的组合。若照此推演下去,如果这三个孩子能取得傲骄的成绩,王翔宇的妈妈从她的利益出发,她还真能给推荐学生,从中抽取部分佣金,双方,不,三方,三方都能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不过,鹿鸣再叹一口气,事在人为。关键处在这个人为上。是谁在推动这件事,推动这件事的人目的是什么,推动这件事的人的能力如何,如果越不过去这几个关口,再好的设想也是空谈。就以这个目的来,若朱时文有远虑有魄力,放下他想借此捞一笔的私心,不定还真能成事。可惜啊,他只是想把这不大的锅里的肉尽可能多地划拉到他自己的碗里。若家长真同意了他的方案,悲剧也就开始上演了。
而在这场悲剧中可能不会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