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十常侍之乱(七)

神棍天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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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承乾殿殿门向下有二十余丈高,由三百个汉白玉的台阶铺设而成,再加上那一级台阶就有十丈宽度,整个阶梯就像是从悬崖上倾泻而下的瀑布,悬挂在半空中。

    远远地看过去,贯通天地阶梯是一大片的白色,而张让就是一个黑,此时在阶梯上攀爬的张让就像是这巨幅阶梯上的一只蚂蚁,一一地向上挪动着。

    此时汉宫中的杀戮已经进行到了一个峰,庄严的皇宫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没有一个宦官和宫女敢停留在宫中等待屠杀,纷纷收拾了行囊逃出,可是一出宫殿就和四处屠戮的联合军碰到一起,砍杀,逃跑,尖叫,狂笑,交错不止。

    提前离去的郭胜已经追上了段珪,两人骑着马并排赶往承乾宫,而袁绍也陆续地追上了封谞、夏晖等人,将他们一一斩杀,最后在宋典的口中问出了郭胜、段珪以及张让都在少帝居住的承乾宫,暗自叫了一声不好的袁绍赶紧收拢兵马向着承乾宫赶去。

    而张让此时才刚刚爬到了阶梯的端,腿上的伤口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不论是郭胜、段珪还是袁绍追兵都很快要追上他了。

    张让走进空无一人的承乾殿里,拨开珠帘,推开阁门,到处寻找少帝的踪影。

    “陛下……陛下?”

    张让不停地在殿中喊着,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回声。

    终于,张让走到了少帝就寝的宫室时,听见了一个稚气未脱的童声在试探地回应。

    “是,是张阿公吗?啊!”

    话还没完,这声音就像是被谁堵住了嘴巴一样戛然而止。

    “嘘,不要出声,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另一个更加清亮的声音响起,语气像是在对着少帝着悄悄话,他以为没人听见可其实声音比刘辨还要大。

    屋外的张让听了哭笑不得,立刻推门进了屋内,跪伏在地上纳头便拜。

    “老奴张让,拜见陛下、陈留王。”

    陈留王刘协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恭敬地跪在地上应该不是坏人,心中顿时放心了很多。

    “阿公快起来!”

    刘辨一把跳下了龙床跑过去扶起了张让,刘协“哎”了一声但是没有拦住刘辨。

    刘辨一边扶起张让一边:“张阿公,宫外怎么了,我听跑掉的宫女有人领兵攻进了青锁门?呀!你的腿在流血!”

    “不碍事。”张让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陛下快随我逃离,袁绍领兵入宫,要杀尽我等宦官,还要趁乱谋害您啊!”

    “啊?”刘辨大惊失色,“弟弟,我们赶紧走。”

    时间宝贵,张让也不多,大手拉着刘辨,刘辨拉着刘协,三人就要向宫外走去。

    刘协本来还想些什么,却被刘辨急急忙忙地一拽,只能踉跄地跟了上去不再言语。

    刘协被封为陈留王之后本来是有独立的寝宫的,但是自从何进与何后一同谋划害死了董太后以后,刘辨感受到了何进和何后可能要对刘协下手,便找到何后哭闹,不让他们伤害刘协,何后何进一起哄了好半天,答应了刘辨不会伤害刘协之后,这才哄住了刘辨。

    但是刘辨虽然为人憨厚却不傻,明白何进何后不会简单罢手,于是找到了刘协:“以后你跟我一起睡吧。”

    刘协心中也知道刘辨是在保护他,所以就搬到了承乾宫中居住。

    随后刘协还是经历了几次何后与何进的暗害,但都侥幸逃过一劫,不过也留下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安全感的心理阴影,所以没办法一开始就相信张让,几次都想出声询问,却被刘辨给捣了乱。

    不过这刘辨也算是有傻福,这次盲目的信任给对了人。

    “扑腾”

    没走出几步路,张让在也控制不住颤抖的双腿,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几番挣扎也无法站起。

    “呀!阿公,你没事吧?”

    刘辨惊叫一声,伸手想要将张让拉起,可是人力微,哪怕是叫上了刘协一起,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扶起张让。

    正在两个少年累得面红耳赤,站在那里干着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响动。

    “希律律律”马儿急停。

    “噗噗噗噗”脚步紧急。

    张让对着两人打了个手势,刘辨和刘协连忙藏到了一个巨大花瓶的后面,悄悄地探出脑袋来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啪”

    宫门推开,两个人影飞快地冲了进来。

    “张常侍!”

    “来来来,赶紧跟人家把张常侍扶起来。”

    两人将张让扶起,一人扛住张让的一只手将他架起。

    张让忍住了腿上传来的剧痛,冲着来人惨然一笑:“段珪,郭胜是你们啊。”

    段珪对着张让默默地一头,郭胜也娇媚地一笑。

    张让见是这两人前来,心中大定,冲着刘辨刘协躲藏的地方喊道:“陛下,王爷,没事了,请出来吧!”

    刘辨刘协这才从花瓶后面走了出来,段珪和郭胜拜见了两人后,转身对着张让。

    “张常侍,此地不宜久留,速去为上。”

    “对啊,对啊,我们快走吧,我们骑了马来的。”

    张让连忙问道:“宫外形势如何?赵忠呢?”

    段珪和郭胜面露尴尬,段珪艰难地开口:“赵常侍,赵常侍他,我等在路上听逃亡的黄门,赵常侍留在了宫中,被袁绍赶到杀死,割下了头颅。其余侯览他们,也都被追上了。”

    “哦……”张让听了仿佛更加苍老,身影佝偻了下去,“我们走吧。”

    “喂,喂。”此时郭胜扯了扯段珪的衣服。

    “干嘛?”

    “来,来。”郭胜隐秘地走到一边,“你过来。”

    段珪跟这郭胜走到了一边,郭胜神色复杂地看了段珪一眼,悄声地:“咱们只有两匹马。”

    段珪神色一凛,回头看了看张让,两个皇子,又回过头来看着郭胜,满脸惊诧。

    “嘘。”郭胜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上,示意段珪不要声张。

    郭胜悄然一笑,诡秘地贴近段珪高大的身体,将下巴放在他的耳边,遮住了身后的张让和刘辨刘协,眼睛看着段珪,指了指他,随后慢慢地将手指向自己,同时满含深意地看着段珪。

    段珪沉重地摇摇头,握住了郭胜指向他自己的手,用力转了过来,将他的手指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人家的身子弱,你生来雄壮,张常侍受伤,皇子太。”郭胜摇头一笑,将用手捋了捋头发,轻声细语地,“你明白了吗?”

    段珪眼圈一红,强忍住了泪水,头同意。

    郭胜见段珪应诺了下来,随即转身走向了张让,从胸口掏出了那份与蹇硕伪造的诏书。

    “嘿嘿,张常侍,来这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个抱着方形黄色大包的宫女,见了我之后急急忙忙地把大包扔进了一个深井中,我上前逼问她才知道那个盒子是玉玺。”

    张让听了浑身一震,玉玺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给忘了,连忙回身看向刘辨询问。

    刘辨眼神慌乱,不过刘协站出来:“嗯没错,先前宫女和黄门逃走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个宫女抱走了玉玺。”

    段珪禁不住出声询问:“那你怎么没有拦住她?”

    “……”刘协白了他一眼没有话。

    “白痴!”郭胜冲着段珪的脑袋一敲,“陈留王才多大,能拦得住吗?既然那个宫女决定逃跑,而且还有胆子要盗走玉玺,那她肯定不会去在意什么身份地位,甚至有可能就是袁家的人。”

    “哦。”段珪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后来你怎么处理的?”张让扶着宫殿里的柱子问郭胜。

    郭胜嘿嘿一笑:“传国玉玺太大,我们逃跑的路上不好拿,而且那个玉玺掉入井中,估计是捞不起来了,我把宫女杀了,所以没有人会知道玉玺的下落。就算今日袁家把持了朝政,又控制了太后,没有玉玺,册立的假帝不是正统,在陛下归来的时候也没有办法阻挡和抗衡。”

    “啊?”刘辨、刘协同时惊呼。

    “……”张让沉思了一会儿,:“那到时陛下归来也没了凭证,如何正名?”

    “嘿嘿。”郭胜扬了扬手中的诏书,“那就要看这个东西了。”

    “嗯?”张让疑惑地看着郭胜手中的诏书,“这是什么?”

    刘辨和刘协也凑上来想要看这诏书。

    郭胜巧妙地避过了两个皇子,将诏书放到张让手上:“请您自己看吧,这是当时蹇硕偷用玉玺做的假诏书。”

    张让接过了矫诏,快速地看完了诏书上的内容,眼睛惊诧地猛然一睁,又很快地恢复平静,没有被刘辨和刘协发觉。

    诏书是当时蹇硕为了与何进对抗而做的矫诏,上面假借灵帝的口吻要立刘协,也就是现在的陈留王为太子,而不是当今的陛下少帝刘辨。

    张让眼神四处飘忽,在掠过两个皇子的时候无比认真地打量了两人一遍,呼吸也有些微不可查的紊乱。

    “如果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张让把诏书递了出去,这个样子对郭胜。

    郭胜没有接诏书:“还是放在您那里吧,较为安全。”

    张让瞪大了眼睛看着郭胜,凑到他的面前,语气急促地质问:“你不打算走?”

    “哈哈哈哈……”郭胜放声大笑,“果然瞒不住您。”

    段珪悲凉地看了郭胜一眼,转身走出殿外去牵马。

    “不,你得走。”张让严厉地看着郭胜,“应该是我留下,我腿上有伤,跑不了多远。”

    郭胜指着刘辨反驳:“您留下了谁能带陛下回宫?我和段珪都不是袁隗的对手。”

    “可……”张让一句话堵在喉咙,拿着假诏书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下,半晌都不出话来。

    “呼噜噜……”段珪牵了两匹马走进了宫中,领到了张让的面前。

    “唉!”张让猛然砸了自己的伤腿一下,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走!”

    张让和段珪合力将刘辨、刘协抱在马上,而后分别坐在两人的后面,握紧了缰绳,接过了郭胜递过来的包裹行李,整装待发。

    郭胜站立在宫殿的门口,一脸欣慰地奋力为众人拉开了左扇大门,又跑动了几步,推开了右扇的大门,宫外浩瀚的夜空豁然可见,繁星,天地广阔。

    刘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然地坐在张让怀中,看着郭胜没有上马,心中困惑。

    而手握缰绳的张让和段珪此刻瞪大了眼睛,咬碎了牙齿,用尽了身上的力气一鞭子抽在了马儿的身上,飞奔而去。

    只留下郭胜一人在宫门口,看着两匹绝尘的飞马,露出了他往常的娇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