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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穴内,寂静无声。
无咎站在原地,默默低着头。他裸露的左臂上,还留下几殷红。那是从紫烟口中喷出的血,娇艳而夺目。
姐妹俩依偎在角落里。
紫烟虚弱不堪,面色沉静,秋水般的眸中,隐约多了一层霜寒的幽冷。她对于木申的告诫与恐吓,没有放在心上,而面对宿命的强横与残暴,却有着莫名的绝望与无奈。
叶子在打量着那个衣衫褴褛的身影,焦虑中透着几分迟疑的神情。须臾,她终于忍耐不住:“无咎,你非仙门中人,不如……不如……”她想让对方走出山洞,以免殃及自家姐妹,而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虽讨厌那人,尚不至于逼着他白白送死!
无咎抬起头来。
叶子眼光躲避,咬着嘴唇不再吭声。
无咎好像放下了一桩心事,鼓着嘴巴长舒了口气,又默默了头,却没有理会叶子,只管注视着紫烟。而对方臻首低垂,浑然不觉。他微微一笑,轻声道:“紫烟姑娘,多多保重……”言罢,他作势甩袖,便想来个洒脱转身,这才想起手臂**,平添了几多寒酸与狼狈。
紫烟神色微动:“你……”
无咎才有的从容顿时一乱,急忙回头。
紫烟却欲言又止,默然片刻,才淡然道:“你乃凡人,纵然有难,也不该躲入灵山,更不该参与仙门纷争。事已至此,且好生求情,玉井峰的几位管事必会放你一条生路……”
并未等来想象中的挽留与不舍,紫烟她也在赶着自己走呢!
无咎的心底有些失落,咧嘴一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自言自语道:“离别之际,再不清楚,我也太冤了……”他摇了摇头,忽而问道:“紫烟姑娘,你可知我躲入灵山的真正缘由?”
紫烟静静不语,或许她根本不在乎什么所谓的缘由。
无咎神色尴尬,干脆又问:“紫烟姑娘,我若是,我万里迢迢,只是为你而来,你又是否相信?”
紫烟蹙起眉头,似有愠怒,而脸色还是禁不住微微一红。
无咎挠了挠头,自问自答:“嗯,实话,我也不信!”他举着两手,嘴角一撇,又道:“实不相瞒,我混入灵山,无非想要见上紫烟姑娘一面。如今得偿所愿,了无遗憾也!”
以紫烟的相貌,应该不乏仰慕者。只不过面对一位凡人的表白,且如此的肆无忌惮,对她来还是头一回。而那年轻人并无轻佻、或笑之意,反倒是神色坦诚,真情表露,且话语中透着几分孤寂与悲凉。她才想呵斥,话到嘴边,又不禁迟疑了下,转而道:“承蒙眷顾,奈何仙凡陌路……”
无咎硬着头皮道出了心声,只觉得浑身轻松,他磨磨蹭蹭着便要离去,却又颇为意外的停了下来。没有嘲讽,没有训斥,即使叶子那丫头也闭上了嘴巴,犹自左右张望而满脸的好奇。
方才所言何意?话里话外,满满的情意啊!
“何为陌路?仙人也好,凡人也罢,由生至死,来往轮回,不都是在一条道上熙熙攘攘,哪里有什么不同呢?”
无咎像是见到了曙光,顿时来了精神,连声反问之后,又道:“既然仙凡同归,你我为何不能相伴走上一程!”
一个凡夫俗子,竟然要与一个貌若天仙的修士执手偕老。不仅如此,他还很是理直气壮!而正如所言,生死一条路,轮回无贵贱,且走且珍惜,且行且相伴!
哪怕是修炼多年而心如止水的紫烟,也顿时错愕无语。叶子更是瞠目诧然,神色中好奇不已。这个书生原本胆怯懦,而眼下却是如此的疯狂!
不错,他一定疯了!
紫烟有心回避,却无处可去,想要驳斥,无言以对,即便是低下头去,依然觉着着那火热的眼光无处不在。她微微轻叹了声:“唉,你我无缘,这又何苦……”
无咎稍稍俯下身子,接着反问道:“风华谷雨夜相逢,谁无缘?今日绝地重逢,难道不是命中注定?”他关注的神情,循序善诱的话语,好像又成了那个祁家祠堂的教书先生,却非教,只想着借机倾诉,表达心声。
紫烟有些无力,低低道:“我并非如你想象,彼此春秋不和……”
她固然矜持孤傲,且仰慕者众多,而独善其身的法子只有一个,不理不睬敬而远之。谁料眼前的这个来自凡俗的书生,百无禁忌,发起疯来,叫人无所适从!
无咎曾是一位教书的先生,温文尔雅,君子彬彬,而遇到懵懂固执的孩子,也会有暴躁的时候。他忍不住急道:“比我年长几岁,又能怎样呢?我不嫌你大,你别嫌我,但求携手游,不管天荒与地老……”
紫烟抬起双眸,秋水涟漪,胸口微微起伏,便是苍白如玉的双颊上闪过一抹绯红。而不过瞬间,她又脸色一冷,淡淡道:“休得放肆!我乃方外之士,你乃红尘中人,或有阴差阳错,从此再无交集,请自重!”
无咎还想长篇大论,顿时僵在原地,张了张嘴,慢慢直起了身子。
唉,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一口回绝!再啰嗦下去,不是脸皮厚,而是不要脸,只能遭致厌弃。奈何情至深处,覆水难收,眼下已非伤心,而是心丢了!
他怔怔看着紫烟,苦笑了下,慢慢转过身去,落寞自语道:“莫道阴差阳错,缘分从来天定,万里迢迢一线牵,是有情,还是无情?红尘或多纷扰,灵山也不安宁,敢问逍遥何处寄,且挥袖,逐风独行……”
其神情怅然,语调低沉,便是疲惫不堪的背影,也好像透着淡淡的哀伤与离愁。
紫烟的心神微微一紧。
叶子还没见过男子如此的动情,不再冷嘲热讽,而是由衷赞道:“不愧为读书人哦,尽是口舌的本领!”
恰于此时,洞外传来木申的叫喊声:“无咎,时辰已到,若是怕了,便给我滚出来跪地求饶!”
无咎在原地踱了两步,稍稍站定,仰天长叹,欲走还留。而正当情绪浓时,忽被叶子给打乱了意境,尤其是洞外那不合时宜的叫喊声,着实叫人忍无可忍。他眉宇间的黑气猛然加重,扬声怒道:“木申,你个吃软饭的家伙,不就是想杀我报仇吗,且等着……”
他抬脚往外就走,而没去两步,又突然回头冲着紫烟郑重一礼:“匆匆永诀,恨恨绵绵,奈何天不开眼,容我先行一步……保重!”其剑眉一挑,握紧了双拳迈开了脚步,颇有一去不复还的壮烈与豪情!
紫烟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忽而有些慌乱。那只是一个来自凡俗的书生而已,却时而怯懦,时而癫狂,愈发叫人看不明白。而他竟然与修士有仇,出去焉有命在……
狭长的洞口不过五六丈,转眼间便能走到尽头。
无咎大步流星,怒气冲冲,很有一往无前的架势,而当那洞口的光亮愈来愈近,他不由暗暗叫苦。
出去便是送死,而自己还没活够呢!
若向木申乞饶,那就真的成了贱人!
好在已对紫烟表白了心迹,也算是此行不虚吧!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呜呼哀哉……
无咎自怨自怜着走出了洞口,不由得两眼眯缝而抬手遮掩。日头斜晒,四周明亮。隐约中有三道人影站在不远处,而其中一人忽而离地奔着自己扑来。
木申?他要干什么……
无咎不及多想,一道剑光呼啸而至。
与之同时,得意的冷笑声响起:“呵呵!此处已非玉井,你断无侥幸之理!”
那家伙心狠手辣,杀人不打招呼……
无咎才要躲闪,为时已晚,绝望之余,挥臂阻挡,随即便在一记闷响之中,离地倒飞了出去。而袭来的剑光骤然一顿,竟也攻势不再。他自顾不暇,“砰”的一声撞上坚硬的石壁,顿时筋骨欲折,疼得差昏死过去,却咬牙切齿硬撑着不倒,急忙看向两只手臂。
两只手臂各自多出一道深深的血口,隐见白骨,触目惊心。而其虽遭重创,且剧痛难耐,却双双俱在而活动无碍……
木申在三丈外落下身形,随手接过飞剑而神色错愕。
本以为会见到一具死尸,谁料要杀之人再次以赤手空拳挡住了自己的飞剑。先前有灵威的诡异,倒也有情可原。如今再无庇护,那子缘何又幸免于难?
木申疑惑难消,却又神色微动,扬声示意道:“两位道兄多加心……”
两道白衣人影相互搀扶着走出洞口,正是紫烟与叶子。
向荣与勾俊站在洞口的十余丈外,对于紫烟与叶子的出现并未在意。与其看来,两个女子皆身受重伤,且摇摇欲坠,根本不足为虑。而那个叫作无咎的玉井峰弟子,着实有些古怪。对于修士来,赤手空拳挡住法器并非难事。对于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来,则太过于匪夷所思。
木申见紫烟与叶子并未妄动,放下心来,接着又道:“无咎,你或有宝物护身,挡得住一剑,不知能否挡得住百剑、千剑……”
无咎还在打量着双臂的剑伤,疼得面目狰狞,听见木申的话语声,又是一阵牙根发痒。自从遇见那家伙之后,屡次遭受凌辱,不是死里逃生,便是遍体鳞伤。
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无咎甩了甩双臂,觉着疼痛稍缓,伸手从怀中抽出了那把带鞘的短剑,才要发作,眼光一瞥,微微怔然。
不远处的洞口前,两个女子默默看来。其中一人白衣染血,恰似春雪寒梅,还是那么的娇艳而动人!紫烟她……她怎么出来了,是不舍,还是诀别……
无咎定了定心神,好不容易才将眼光收了回来,忽而觉着豪情又壮了几分,昂首慨然道:“木申!我今日任由宰割,只求你放了那两位姑娘便可!”
既然跑不掉了,又何妨再为了紫烟而表表心意呢!纵然无果,也算是有始有终!
木申却是不留情面:“哼!你算是什么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卖乖……”
无咎转而冲着向荣与勾俊又道:“木申恃强凌弱,天理难容。我今日便以凡人之躯,与他了断新仇旧恨。事关私人恩怨,还望两位莫要插手!”
向荣与勾俊没有吭声,却双双神色不屑。凡人与修士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木申已是怒不可遏,挥手祭出飞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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