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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听媳妇叫温爸的声音,蒋衍都能听出里面含着的一丝忐忑和不安。
温世轩的面色铁青的,双眼缩得有些圆,视线是直的。
以为温爸是看温奶奶的病房,蒋衍仔细一琢磨,发现不是。
冲了过来的温世轩,没有奔向病房,双手猛地握住女儿的肩膀,左右看:“蔓蔓,你没事吧?”
刹那间,蒋衍同志都被温世轩这一句简单的话撼动了。何况媳妇蔓蔓。
在温世轩的心里,蔓蔓比老人家重要,哪怕温世轩是个天地间所有人公认的孝子。
温世轩在这一刻,不需娇装掩饰,显出惯来好爸爸的一面。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含了丝不易察觉的水光,点了下头:“爸,我没事。只是奶奶——”
被女儿这句话提醒,温世轩终是想起老人家了,转身,走到病房门口,被人拦住。
“爸。”拉住父亲,蔓蔓发现,父亲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焦急于老人家怎样。
“你奶奶年纪大了。”温世轩喉咙里含着水,说的话模糊不清,像是自言自语,有点漫无边际,“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再通知你二叔他们过来。”
是在他们走了之后温世轩和老人家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吗?
蒋衍和媳妇一样有些疑问。
因为医务人员要抢救病人,拦着他们。他们走到了病区走廊的通风口,找了几张椅子坐。
岳父和媳妇都情绪不太稳定,蒋衍代打电话给了温世荣。
不会儿,温世荣马上通知了温家其他人。今下午那帮人,火速赶了过来。
汪少涵即使不愿意过来,这会儿被老妈子拧耳朵揪着过来。
老人家若是今晚上死了,老人家的遗产遗物,花落谁家是今晚的事了。
众人在这里等医生抢救,等了将近两个钟头。
愈等,愈是发觉这情况貌似不对,老人家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温家人焦急了:你说这死不了,医药费往上狂飙,谁能承受得起?
饶是有钱的温世荣,都害怕了,跑去医生办公室问情况。
过了会儿功夫,温世荣噔噔噔跑回来,拉住蒋大少说:“侄女婿,是你去请了专家来给老人家看病是不是?你真是有心啊!”
此话言简意赅:你过于有心了,是不是希望折腾我们这群贪钱的温家人?
英眉挺立,睫毛飞扬:蒋衍自认,是有心想这么做,可惜自己在这边没有人脉,没有叫动本地人的本事。
是谁叫的专家,准备折腾温家人和老巫婆,一想,不难想到——
是两个爷!
酒店里
姚爷在电话里做指示:“对,让省内的专家过来,做个专家会诊。这种情况,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脑血栓受到情绪刺激不可能瞬间变成脑出血。至于心肌梗塞,因为发现得早,在时间窗内做溶栓,效果会很好。先溶栓,再让省内的专家过来,总之,我们人在这里,不给这个人死,记住这话!”
爷几句专业的话下去,没人敢反驳一声。
爷一句要人活命,那个人,就不能去见阎王爷。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君爷冷着脸,蹙着冷眉,向刘秘书:“林文才应该没有走,打个电话让他出来。还有,负责盯梢医院的人,让去换个班,先叫来,我有话亲自问。”
刘秘书领了命令去做事。
两爷下电梯,是搭车前往医院的医教科。
有人马上把保安处的医院内监视录像调过来,在医院里负责盯梢的同志进门,向两爷悄然敬个礼,道:“陆上校,姚上校。”
“你先说说,为什么擅自离开病房的岗位,去跟温世轩?”冷颜冷色的君爷,冷眸盯着眼前的人,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做错了事,没有一句情面可以讲。
那人噎了口水,甚是忐忑:“之前,我是先听到了老人家和温世轩的对话。然后,温世轩整个人神情都是恍惚的,我是担心他是要去自杀。考虑到老人家知道的秘密定是没有温世轩多,因此,我选择去跟了温世轩。我是叫了人过来顶我这个位的,但是,来的人来不及,我看温世轩好像是往上爬要去天台,没有办法。”
“不是安排两个人守着的吗?”冷眸冷冷的光质问。
“一个到点去了吃饭。就这一会儿功夫。”
“看来是到点吃饭的时候安排不对,对这事大家都觉得无关紧要是不是?只有到了快出人命了,才知道错了。”君爷冷冷一句话总结了一切前因后果。
姚爷抬起了头,小蹙眉尖,记起陆司令和自己老爸的交代,赶紧插进来说:“陆君,这事意外因素很多,大家就这事,都知道严重性的。”
冷眸一低,站了起来,是走到打开窗户的窗口,欲让风冷却内里燃烧的情绪:“我知道,我是指,我们两人都有疏忽。是没有想到,有人会想对这老太婆下手。按理讲,要下手,也应该是温世轩。”
“是。”姚子业指尖点着下巴颌,眼见有人打开了电视机,把录像带放进了机器里面播放。
医院,只有在病区走廊里安放了摄像镜头,病房里面并没有。
花色的屏幕里面,只能看见一个穿着大衣戴着面罩的人,走出走进。完全看不清楚,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因为那会儿走廊的人也多,根本没法摄像到全影,那人且全程背对摄像头。
“楼梯电梯的录像带呢?”姚子业问。
“电梯有,但是一样,都看不清,跟着很多人一块进的电梯,始终低着头。”刘秘书道。
冷眸是在那几乎看不清影像的影子上一扫,问的是那个盯梢的同志:“你说,在温世轩和老人说话的时候,有人窃听,是不是一个是林文才,一个是温媛?”
对方一个诧异:“君爷你料事如神。”
姚爷指尖一勾嘴角:“温媛进的老人家房间?她进去做了什么,让老人家心肌梗塞了。”
“可能是把自己下午听到的话说给老人家听,顺便要老人家透露些线索,比如那块玉佩。”冷冷的声音几乎不用想,复制了温媛下午做的事。
狭长的眼勾起眼尾,望着他:“你对她很了解。上回她假装你家侄女你也是一眼看穿。明明你和她接触不多。”
“这种人——”后面的话,君爷含进了喉咙里面,只是冷眸发出微寒的光。
姚爷琢磨着他的眼神:看得出来,君爷是极讨厌温媛,可以说是讨厌至极。
的确,温媛做的事,好像没一件让人觉得好的。但是,最少,没有做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事。
刘秘书走了进来,道:“带了林文才过来。”
于是闲杂人士都退了出去。
林文才进来的时候,房里只剩两个爷,刘秘书出去时把门关上。
“请坐。”姚爷向林文才拱手,并亲自起来,给林文才倒水。
林文才和蔓蔓他们在东北菜馆分开后,回医院拿了自行车,骑到半路,接到温世荣的电话,往回赶,到了医院门口,被刘秘书的人截住。
刘秘书派的人是软硬皆施,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林文才平生头次遇到这种事,感觉是像在经历电影电视剧情节,心头像只小鹿乱蹦,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事让他过来。
而且,眼前这两个男人,虽是和蒋大少一样穿了军装,但是那种感觉和蒋大少是完全不同的。
蒋大少一看,就是那种很正派很阳光的兵。
这两位军官,一看派头很大,高高在上的样子,压人的气场,令人站在其面前都会感到颤抖。
在饮料机下接了杯水,端到林文才面前,发现林文才站着没有坐,姚爷似是早已料到如此,嘴角微微勾着笑:“对不起,这么晚,突然把你叫来,我们的人可能没有和你说清楚,让你有了误会。我们是蒋中校的朋友,你尽可以把我们也当做朋友。”
朋友?
林文才分得清,姚爷这话是客气话。
爷的朋友岂是可以乱交的。
而且爷的命令他收到了,爷叫坐,你最好坐。
没有反抗的能力,林文才想到自己有个女儿需要自己,乖乖地坐了下来,接过姚爷亲自倒的水,感恩不尽地说:“谢谢。”
提起眉,姚爷回自己的位子。
君爷转回了身,修长的身子倚在窗口,一面望手腕的表,一面打量林文才。
在两个爷眼里,在东北菜馆时,都对林文才有了一些初步的印象:知识分子,讲道理,耿直。
性格好,为人好,然做事,可能很有自己的原则,不好说通。
不然,蒋大少委婉地探了好几句口,林文才始终不透口风。
“林先生,我们让你过来,是想问你件事。”姚爷即是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请讲。”林文才歇下茶杯,扶着眼镜,正正经经地准备答话。
“据我们了解到的,你是知道了你的大侄女不是温家的孩子这个事,想问你,你打算说给你大侄女知道吗?”
两只手放在大腿上的林文才,一震,讶异的目光在眼前两个爷身上转。
他不会笨到以为姚爷是问他这个事,爷是用这话告诉他一个信息,他大侄女亲人的事,与眼前这两个爷有关。
“请问你们是——”
“我们从北京来,是蒋中校的朋友或是说战友。”姚爷点到为止。
“你们认为我该告诉她知道吗?”林文才的不安,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林先生你自己认为呢?”姚爷狭长的眸子里转的光是意味深长的试探。
“我个人认为,这种事情,应该由她的父亲自己告诉她。”林文才脊梁骨挺直成一条竹竿,说。
这个答案,令两个爷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
要温世轩告诉蔓蔓?
冷霜的嘴角提起,是一抹寒到极致。
当然,他们现下,并不希望由林文才来告诉蔓蔓。
“希望林先生你能继续严守秘密。”姚爷的嗓音一丝丝透着凉。
林文才接到了信息:他的答案并不能让两个爷满意,然两个爷却也没有叫他去告诉蔓蔓。
其中是些什么去由,犯着愁,起身被爷遣出门时,望回两个爷。
两个爷却都别过头,像是一句话都不会与他多说。
站在温世轩那边的人,他们不会与其交好。
林文才不像蒋衍同志是中立,而是一颗心明显偏向温世轩,当然,这是由于他和温世轩有感情在。
听着人离开门嘭一声,姚子业眸光不定:“你说,是时候告诉她了吗?既然温媛都知道了。接下来难保温世同这些人都知道。”
“他们知道没有用?我们都没有认。在这点上,只要玉佩不现身,他们想知道蔓蔓是我们陆家的孩子,不可能。”
狭长的眼眯起,似乎摸到他一点想法了:“你是不想告诉她?”
“告诉她没有用。告诉她解决不了问题。要彻底斩断她和温家的关系,靠她本人她办不到。”道完这话的冷影,背对,是向窗户外那片广阔的夜空,“我要的是她的心,不是告诉她然后被她的心拒绝。要的是她的心,主动来向我们要求真相。”
所以,这张网是撒了出去了,罩着她,网着她,让她逃,都别想逃出去!
狭长的眉略低,是低到了阴影里: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那种被左右拉扯的心情,心微微地为之疼。
……
守到夜晚十一二点,耐不住的温家人,先是打道回府了。
反正医生说了:温奶奶,又是一时半会儿都死不了。而且,人到现在都没有醒,可能是变成半个植物人。
“媛媛。”
许玉娥见小女儿坐着好像在发呆,连叫了两声,心想这孩子怎了。本是说好到二叔家吃晚饭,却自己非要回家,说同学叫去聚会。莫非是因为和同学一块玩的半路被叫回医院不高兴。
见母亲都起了疑心,温媛忙站了起来,举起手打了个哈欠,说:“妈,我困了。”
“那回家吧。反正你姐和你爸都不回家。”许玉娥牙齿痒痒的,温世轩现在跟着大女儿享福了,住五星级酒家,不回窝着狭窄的杂货铺了。
“走吧,妈。”温媛真是生怕母亲和父亲在这里吵起来,连带让她引起别人的注意。
温奶奶突然再病重了,倒是把她吓了一小跳。
后来想,一句话都能让老巫婆中风,她说的那些话,恐是句句都说中老巫婆的心事了。
对这个老巫婆,她可不像蔓蔓天真,会以为温世轩说的话都是真的,老巫婆压根不喜欢任何一个孙女。她和老巫婆压根没有一点亲人的感情。温奶奶是死是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她现在都拿到老巫婆亲口泄露的秘密了。她刚才发呆,是一直在回想老巫婆在她掌心里写的字。
的的确确,是写了三个字:平安扣。
可她记得,温浩雪她们戴的玉佩,款式都一个模样,不是平安扣,是仙桃。
难道陆家骗了所有的人,包括杨乐儿都被骗得团团转,囡囡戴的不是仙桃,是平安扣。
如果真是这样,老巫婆莫非是在这其中又做了什么手脚?
蔓蔓看着人一个两个的走,余下自己和老公以及父亲三个,回到原始状态。在妹妹和母亲走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听到许玉娥连叫两声媛媛。媛媛在发呆,在发什么呆?
做姐姐的太了解这个妹子了,让温媛因为温奶奶病重而伤心以至于发呆?
绝不可能!
而且,温奶奶怎么会突然病重呢?
纤细的手指尖,在鼻梁上推一下大眼镜,在妹妹的影子上琢磨三分。
其他人都走了,却是突然见到了林文才姗姗来迟。
“文才。”温世轩喜欢这个小妹婿,因为林文才是温家里面少有能看得起温世轩的人。
“温大哥。”林文才的心事比去见东北菜馆蔓蔓时更沉了,可见刚刚会见那两个爷给他影响力不小。
不知道温大哥知道不知道,他养的这个女儿像是大有来头。
拉了老大哥去角落里说话:“温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所有的人?”
温世轩眨巴一双老实的眼睛,对林文才突然冒出来的这句问话,十分诧异:“文才,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认为我会做什么事吗?”
想来这老实过头的大哥,是不逼,不撬开口。
趁着蔓蔓和蒋大少背过身的时候,林文才低低声在老大哥耳边说:“你下午,被你妈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默。
温世轩沉默的表情,像是块石头,在这一点上,倒是有点像温奶奶。
“老大哥!”林文才急得想捶打胸口,“我要不是为你和蔓蔓好,是很想不插手这个事的。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找过蔓蔓的家人?”
“找过。”
从温世轩口里吐出来的两个字,声音很稳。
就温世轩的为人,林文才都信得过,问:“找得怎么样?”
“当初,医院欠费太多,医院要我把她抱回家,我不让,去找过她家人。结果——”
“结果怎么了?”
“结果,她家人说是不要的孩子,和我女儿一样。我心疼她,她像我那个被我妈不要的女儿。”
林文才知道温世轩是不会在这种事情撒谎的,于是脑袋懵了。
蔓蔓是人家不要的孩子。
可他刚见过的那两个爷,貌似不是这回事。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轮到温世轩抬起头,疑问地看着他。
就是,即使林文才听见了下午的话,不是该先问他究竟此事是真是假,而不是劈头问起蔓蔓的家人。
扶着眼镜避开温世轩的目光,爷的事毕竟是捉风捕影,不知是真是假,林文才呐呐道:“我只是觉得,即使你是她养父,她本人有权利知道她亲生父母这事。但是,如果是你这样说的话,蔓蔓还是不知道为好。”
温世轩缓慢地点了两下头。
“话说,奶奶真的是,把你女儿给——”林文才始终揪心这个,真正的大侄女是死是活。
“妈说她丢田里去了。我跑到田里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温世轩眨巴着眼睛,把眼里的水光都含在眼眶里,不能让蔓蔓看见,道,“我是真把蔓蔓当亲生女儿。因为,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是和我女儿一样被人丢在田里面的。”
手掌心在老大哥肩膀上拍打,用力地拍,林文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同是都哽在喉咙里头了。
……
蔓蔓见着小姑丈拉父亲去说悄悄话,一缕疑虑浮现在心头。
这时医生过来找病人家人有话要说。
蔓蔓陪老公一块去了医生办公室。
老人家的主治医生对他们说:“可能要长期住院了,病人什么时候能醒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长期住院。
蔓蔓与老公对着眼神:如果温奶奶长期住院,谁照顾是个大问题。
见是到这样的情况了,蒋衍站起来,走到一边,拨了姚爷的电话。
“蒋中校。”似乎知道他迟早会有电话过来,姚子业的声音像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我想,你们的意思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是不是想让老人家转院到北京?”
“是。”接到君爷的手势,姚爷直言,“让她到北京来,我们这边有人看着。蔓蔓不用受累。我们和医院的医生都说好了,温家人那边,你说个话让他们放人我想不难。”
这点正合蒋衍的心水。他什么事都好商量,只要是有利媳妇的事。
挂了电话,在媳妇进一步问医生情况时,蒋衍插了进来对那医生说:“一切按照你们建议的去办。”
医生似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合上病历夹点点头:这样,我们接下来会安排病人上机转院的事。
和老公走出办公室,蔓蔓提起了眼镜:“是不是他们做的?”
媳妇眼睛底下的质问闪着寒光,蒋衍先举手投降:“我想他们是为你好。老人家在这里,没人看。到了北京,别说他们,我也好安排人。再有你妈和你婶,不是整天借口在北京要溜吗?”
蔓蔓思来想去,也是这么回事,没有说话。
回头和父亲说了,温世轩本是不同意,嫌北京的医院费用贵,怕不好报销医疗保险。
然林文才在中间说通,说是去北京好,有更好的专家老人家会更快病好。而且温世荣听到蒋大少愿意支付去北京的费用,立马答应好。
温世轩勉强答应下来。愁的,倒是老人家两个儿媳妇了。今晚上,注定借口要逃的张秋燕和许玉娥,都得睡不着觉。
蒋衍同志,则琢磨着,怎么到北京压榨这群温家人掏出私房钱给老人家治病。
在要把病人转院之前,蔓蔓带老公回了温家老宅,看温奶奶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着去北京。
温家老宅温家人早翻过了,知道里面没有藏钱,就同意了蔓蔓和蒋大少自己去。
坐公交车,直达到村口。
手背搭起在英俊的眉毛上,蒋衍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说:“你奶奶住这里,其实挺不错的。”
“老宅是不错。可我爷爷死的早,我奶奶一个人生活。我们都觉得她奇怪,怎么不会觉得一个人寂寞。”从二叔手里拿到钥匙,打开锁,刚要两只手去推门。
隔壁的大婶走出来,见到他们两人,是把蔓蔓认出来了,道:“是蔓蔓吧?”
“大婶。”蔓蔓对这邻居家的大婶印象挺好,虽然很少到村里来,与这大婶交谈不多,但印象里,这大婶挺有礼貌挺客气的。
邻居大婶,是因为想到那天两个爷忽然来问温世轩大女儿的事,自己都犯起了疑问。从没有如此认真过,仔细地上下打量蔓蔓,道:“你——”
“大婶,你怎么了?”蔓蔓吃惊,捂住自己的脸,“我大变样了吗?”
邻居大婶想了老半天,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举起手,招下蔓蔓。
媳妇走过去时,蒋大少想跟过去。
“他是谁?”没见过的大婶问。
“我老公。”
“你结婚了!”大婶惊诧。
“是。”蔓蔓微笑里含着抹刚做媳妇的羞涩。
拉住蔓蔓的手,直拉进屋里面,大婶让蒋衍同志在外面等,说起女人间的悄悄话,道:“哎,你结婚,我都不知道。你等等——”说着,翻起柜子,翻出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打了个包:“你听我说,我想你们现在结婚应该是很快要孩子了,小孩子刚出生,是不能穿新衣服的,要穿旧衣服,才不会过敏。刚好我那女儿生完孩子后,一些孩子的衣服都堆在这里。你都拿过去吧,算是我送你新婚的礼物。”
听是旧衣服,蔓蔓不好推却。
说到孩子的问题,大婶把衣服包打好,递到蔓蔓手里,这会儿仔细凑近看蔓蔓的脸,怔:“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叫媛媛。”
“是。”蔓蔓答,好奇怎么大婶提起她妹妹了。
“奇怪,你平常戴眼镜我都看不清楚,你好像和你妹妹长得不像,你妹妹像你妈,可你和你爸也不像。”
大婶这话,是在想到两个爷的问话,有点类似自言自语的咕哝。
蔓蔓因为站得近,全听进去了。
一颗心,嘭、嘭、嘭,愈来愈响,响到了耳膜。
“大婶,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吗?”回神的大婶,忙矢口否认,并把她推出了屋子。
真是生怕坏了人家的好事。
看见媳妇从屋里走出来,小脸沉默不语,没有之前高兴的模样,蒋衍问:“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摇摇头。
步子往前迈,是急着走进温宅。
那晚上,大伙儿急着送老人家进医院,老人家在屋里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随处搁着。
进了屋门,先是打开老人家的衣柜,翻找些衣服给老人带过去。
老人值钱的物品应该是不会有的,有,也早被其他温家人带走了。
拿了个袋子塞衣服时,看见老公居然不帮忙,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老槐树,像是要爬树。
蔓蔓恼,喊:“你是想当猴子是不是?”
蒋衍同志悻悻地搔后脑勺,刚要离开,突然发现树下摆放的几块石头有些异样,眼睛一眯。
塞完东西的蔓蔓,拎着袋子出来时,就发现老公拿了院子里一支锄头,扒起了树下的泥土。
“你做什么!”蔓蔓怒。
老公偶尔的性子,十足小孩子。
走到老公面前,正要大发雷霆。
老公忽然对她竖起指头:嘘。
紧接把她拉下来,两人背着门,是在大树后面的几块石头压的地方掘了个坑,看见了土里埋的是一个木匣子。
温奶奶真的在这里藏了宝物?
蔓蔓惊。
老公是迫不及待,掘出木匣子,刚要打开。
蔓蔓心想若真是宝物,是温家的遗产,不能这样做,会被温家人说自己和老公私吞钱财的,她和老公又不贪财,于是按住老公的手。
“蔓蔓,我觉得不是宝物。”蒋衍同志坚持已见,手指头一用力,没带锁的匣子开盖了。
见老公都先斩后奏了,蔓蔓只好和老公一块凑着脑袋,看里面温奶奶是装着什么。
其实匣子很小,里面是用一块红布包了东西。等他们把红布揭开,一看,几乎傻眼:这包的什么啊?
十块钱的人民币,一共一百张,一千块钱。
有必要把一千块钱埋到土里搞得这么神秘吗?
蔓蔓记得,每个月,老人家光是从村里拿补助,都有三四百,加上父亲和二叔给的生活费,加起来足有两千。
“不对。”老公看出了苗头,英眉挤到了额头中间,像一座小山峰。
“怎么不对?”
“这是第三套人民币。现在在市面上炒作的价值,肯定不止一千。”
温奶奶居然懂得把钱存起来,做古董保值?
蔓蔓与老公面面相觑。
扶扶眼镜,蔓蔓催促老公:“赶紧埋了它。不然,到时候一家人争着这么一点钱,都得头破血流。”
蒋衍同志耐不住媳妇说,将钱重新包起来埋起来,然等媳妇一走神,马上偷偷抓了一张塞进自己口袋里。
温奶奶那种死脑筋,会在那时候,就懂得把人民币作古董保值。别人或许信,他蒋大少绝不信。
这笔钱,肯定有什么蹊跷。
两人把东西埋好了,走出故宅。蔓蔓一身背汗,未想老人家真是埋了宝物。
由医院去安排老人转机,避开温家人,因为温世轩要晚点走,蔓蔓和老公先自己搭乘飞机回北京。
这几天,一直忙着兜兜转转,有些累。蔓蔓坐到飞机上,头挨在老公肩膀,不禁打起了盹儿。
手指头,是慢慢拂过媳妇额眉上的刘海,摘下媳妇鼻梁上那双大眼镜,眸子,怎么琢磨,都觉得这张脸愈看愈漂亮。
有些女人,是如牡丹,一目惊艳。有些女人,是如一杯酒,愈久,韵味愈浓。牡丹过了花期会凋零。而酒,芳醇因年代的久远,令人爱得无法自拔。
她媳妇是一杯永不会褪色的酒。
轻轻一个吻,烙在媳妇的小鼻尖上。
蔓蔓趁在飞机上,做了个梦,一个像是在飞的梦,在梦里面,她似乎从温家故宅的那个村,越过了山头,俯瞰到另一个村。
那个村,比起温家老宅的村,要大一些,然在那个年代一样穷。
蔓蔓在梦里愣:怎么回想到那个年代了?
接着,她好像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喊着:囡囡,囡囡——
模糊的眼想睁开,想看清楚是谁,忽然是,两张脸重叠在一块,小男孩的脸与那张始终冷若冰霜的俊颜合在了一块。
额头,是一片冷汗。
“蔓蔓?”担心她是做噩梦了,老公推着她。
呼吸有点促,她睁开眼睛,明显是惊疑未定。
这种梦好像不止一次了,自从知道他妹妹叫做囡囡以后。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关心他妹妹的事,甚至是连做梦都总是梦到。
想到邻居大婶看着她说的话:她长得不像父母?
忽然有种冲动,想拿把镜子拿出全家福,左右对照着看。
“蔓蔓。”拿纸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英眉微紧,眸里满是忧心,“不舒服吗?”
“想吐。”蔓蔓道。
“吃错东西了?”忙扶她起来,到机上的卫生间。
结果,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然,呕了一阵,又觉得好一些了。
“下机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你的胃病老犯。”老公以很严肃的口气与她说。
蔓蔓摆手:“不是胃病,若是胃病,我是胃疼了。是晕机。”
到真正下机的时候,精神果然好了。蒋大少无语。
不过,医院需要去的,要去安排老人家转院的地方。
驱车来到两个爷介绍的医院。
走到搭电梯的地方,迎面遇到两个人。
“蔓蔓。”李振伟精神为之一振,叫。
蒋衍同志立即将媳妇藏到自己身后,以免这渣男的眼神污染了媳妇半点。
看蒋大少面对情敌气势汹汹,听李振伟喊蔓蔓的名,温明珠低下了头,让头顶戴的帽子盖住脸上的神情。
电梯打开,温明珠走进了电梯。
蒋衍同志见到李振伟没有动,嚷开了:“你不陪她去吗?”
李振伟两只眼,悄悄垫起脚尖,意图越过高大的蒋衍同志的肩膀,望向蔓蔓,说:“蔓蔓,你听我说,我即使和她结婚,都会和她离婚的。”
蔓蔓傻眼:他和温明珠怎样都好,关她啥事啊!
蒋衍同志恨不得,一脚将李振伟踢进地狱里头。可惜李振伟溜得快,进了电梯里。
看着电梯往上升,一手搂住媳妇,说什么都不放手。
“阿衍,我和他没有见过面的。”虽然知道老公肯定信得过,然蔓蔓小媳妇不忘强调,防止老公醋意大发。
“我知道。”点住媳妇的鼻尖,英眉高傲地挺起,“他能比得上我吗?这世上没有男人能比得上我。”
知道老公的意思是,在她这个媳妇心里,老公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
蔓蔓囧的是:当着当庭广众说这话,老公不怕尴尬。
蔓蔓很传统,情情爱爱的话,只能在房间里说。大秀恩爱的事,她觉尴尬。
“你说,他们来医院做什么呢?”蒋衍同志思摸起怎么收拾情敌时,当然要知道情敌眼下的情况。
蔓蔓哪知道,摆着头:“来看望老人吗?或是温明珠病了?”
李振伟不像病,只能是温明珠病。
蒋衍同志望着电梯旁边挂的楼层指示牌:有妇产科一栏。
眸光一闪。
……
温明珠走进了产检室。李振伟是不会陪她进来的,应说,若不是江云的命令,他连陪她来医院都不肯。
本来,李家那样的人家,说什么都是要让她落胎的。
但是,邓晓羽亲自与江云交涉,说到:如果我女儿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呢?
现在国家政策,对于公务员的生育,要求特别严格,只准一胎。生男是男,生女是女。
江云与老公李权商量之后,决定,让温明珠的胎,先活到能做b超看到是男是女,再做是否落胎的决定。
这是个机会,一个最后攀住李家的机会,温世同和邓晓羽肯定不会放过。是女,都得转变成男。
李家指定医院,温世同通过老同学在医学界的关系,买通了人脉,现在,负责给温明珠做产检的这位方医生,是温世同私底下塞过钱的人了。
“方医生。我现在这个胎怎么样了?”做完检查,看到方医生的神情有些肃穆,温明珠紧张地问。
“老实说,不大好。你需要做一些其它检查。”
“什么意思?”
“具体要做完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你这个孩子会不会有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