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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叫她小玥了。
而且质疑起了她?
狠狠咬了下唇瓣,刚要答话,却发现,四边的人对蒋衍的问话都起了注意。
“姐夫,你认得她?”陆欢昨儿就起疑心了,姐姐蔓蔓不说,更令他起疑惑。
“哦,她是我义父的女儿,所以我认得。”蒋衍直率地吐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免老婆的娘家人误会了。
阳光、直面,一直是蒋衍的特点。
陆司令对此,是信得过女婿的。然而,是不是所有人对此都像陆司令这般宽容和信,难讲。
君爷轻轻动起冷眉:父亲的性子与妹婿有些相似的地方,脾气算是投合。
陆老爷子没有发话,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像是个听候各方辩解的法官,沉默的,绝不会随便开口。
既然蒋衍都答了陆欢插进来的疑问,接下来,是轮到蒋玥的回答了。
回身,在这个空挡,已经想好了对策:“蒋大哥和我爸关系比较好,与我却是很少碰面的,对我也不是很了解。实际上,捏面人,算是山西人一项民间手艺了。我们那地方叫做花馍。小时候我跟我婶子学过一点儿,蒋大哥不晓得这很正常。”
义父蒋中海是有听说是山西人,蒋衍对山西地方文化不了解,不知道花馍和面塑的关系。但是,不对。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面人不可能是蒋玥而应该是他媳妇捏的。他媳妇的作品惯带的那种灵性,不是谁都能模仿的。作为蔓蔓的老公他能没有感觉吗?
英眉皱了皱,不展。
“陆老,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蒋玥道。
主要是怕自己翻陆老爷子的东西被发现。
“行。蒋记者这份珍重的礼物我收到了。”陆老头含个头。
陆欢即刻眉头打个疙瘩,欲吐的不满“爷爷”,含在了口里。
蒋玥离开后,众人都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一时气氛有些凝,每个人手里捉摸东西时,都会像是漫不经心地把目光停驻在陆老头桌上那尊栩栩如生的小面人。
这面人,真是少有的杰作。
人物微妙的神态,丰厚的艺术底蕴,全都体现出来了。
“帮我把礼物收起来吧,贺栋。”陆老头吩咐小儿子,是见在座的人都因着这小插曲变得心不在焉的。
陆贺栋应句“哎”,搁下手中的茶杯,立马走上来,再次捉起那面人,笑眯眯地打量着,边是插科打诨似地侃两句:“爸,我看这蒋记者真是好性情,居然有这心思给您捏这个。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您亲戚。”
对小儿子这句略带提醒的嘲讽蒋玥的话,陆老头一个摆手:“你不知道,人家送我的文雅之物会少吗?”
陆老头素日里喜欢写字看书,他人投其所好,诸如此类的风雅之作绝对是不会少的。
“好吧。”陆贺栋类似叹气地说,眼神是朝向了那一脸郁闷的陆司令,话说他心里一样郁闷,若是蔓蔓送的该多好,偏是被这个蒋记者捷足先登了。
面人被搁进了简陋的纸盒,暂时安放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接下来,陆老头过问检查底下的人,有关明日的宾席安排。这事都是陆贺栋组织几个兄长在操持的。几份拟好的宾客座位安排表呈递上来,待老头子定夺。
年轻人插不上话,只能呆坐着瞅热闹。陆欢便与坐隔壁的姚子宝叽叽咕咕起来:“要是我姐做出来的,肯定比她送的好。”
“行啦。我也信蔓蔓姐。这里的人,都信蔓蔓姐。”姚子宝做出一个环顾的姿态,力挺蔓蔓,然后问起,“不过,你知不知道你姐准备送你爷爷什么礼物?”
说起蔓蔓那份在火车上被人毁了的字画,陆欢愁了眉:“别提了,不知是什么人用的手段,把我姐的作品和心血都毁了。”
不仅姚子宝一惊,坐在近旁听见的人都侧了眼睛。
眼见自己哥哥和姚大哥都很注意地在听他的话,陆欢立马拿手捂住嘴巴:蔓蔓曾交代过,不对外泄露的,想自己秘密解决。
而有关蒋玥送了陆老头一个自己亲手制作的面人的消息,不知怎的,传进了陆夫人等人的耳里,姚夫人甚是惊奇:“这记者什么来路,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送这礼物,什么意思?”
明日,大家都知道是重要的宴席开场的日子,只有有点信息来路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在等,等蔓蔓自己亲手制作的艺术品送给老爷子。
蒋玥此举,难免被人猜测有故意抢蔓蔓风头的念头。
“或许她是什么都不知情。”好性情的陆夫人,自然把什么事都好的方面想。
姚夫人可不这么想,眼睛一瞟,瞟到今儿上山时一直都默不吭声的白露,道:“白露,你哥他们没有来吗?”
白露的父母,本来是要来的,然而临时有公务,与姚书记一样都抽不开身。代替家长过来的,是作为白露兄长的白队。可却是白露一人昨晚上悄声到来。要不是她今早上主动现身,众人都不知白家已经有人到了。
“我哥说要安排好任务才可以出发,耽误一些时辰。”白露嘴角噙的大家闺秀的笑,充满了自信和从容,能很快地消除在席的人的疑问。
姚夫人那不是八卦,是把她和君爷都当自己孩子看,关心:“你和陆君,是把婚事商量得怎么样了?”
“这个由他定夺,我不急。”白露说的十分轻松自然。
“傻孩子,这个他是男人可以拖,你是女人不能拖啊。将来生孩子年岁太大怎么办?”
“现在女人四十几岁生孩子都有。我不担心。”白露笑。
姚夫人简直翻白眼了,与陆夫人说:“你看这孩子,思想怎么都这么前卫。”
陆夫人讶的是,前几天白露在她家里受伤时,看起来有些沮丧,可今天看来,已经一扫过去的乌云,如果真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想通了,太好不过。
白露是生怕自己婆婆去和自己未婚夫说些什么,悄悄地握住陆夫人的手,道:“阿姨,你别担心。我和陆君都有安排的。”
“你——”陆夫人怔疑的。
“我信他。”
她信他,信他绝对会娶她。而她也做好了准备。像蔓蔓说的,她要做好她自己。她是个喜欢付出多过喜欢回报的人。因此,在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还是他人爱自己的人中间,她义无反顾选择了前者。
最重要的是,他的为人,她信得过。
君爷的人品,举世无双。
每段恋情,每段婚姻,都有它自己的选择。没有完美的婚姻,只有自己是否去努力的婚姻。
在书房一散席,蒋衍火燎火急跑回去找媳妇。
蔓蔓刚好劳累了一上午,收拾完东西后,有些疲倦,在床上小憩。
“蔓蔓——”老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嗯?”她迷迷糊糊睁开半边眼睛。
“你在睡觉?”径直推门进来的蒋衍,才发现媳妇在午睡,急忙放轻了鞋子和声量。
“阿衍。”撩开被子,坐起来,“你回来了?”
“早回来了,不过大伙儿,都在老爷子的书房里坐了一阵。”坐到媳妇身边,是两眼在屋里四处搜寻了一番,不见有做面人的用料。
“你在找什么?丢东西了吗?”看见老公眼神鬼鬼祟祟的,月儿眼疑惑地问。
正想是不是直接开口向媳妇问,门口闯进来的小舅子陆欢代劳了。
可见一样怀疑那面人出自他媳妇手艺的人,大有人在。
“姐,姐,我告诉你件事儿。”陆欢冲进门对着她就说。
弟弟叫得那般子的急,蔓蔓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使得陆欢慌慌张张的,问:“你慢慢说。”
“我告诉你。”陆欢随脚踢了张椅子坐下来,开口就说,“我们今天一行人回来,到了爷爷的书房,然后看见爷爷的书桌上摆了样东西,你猜猜,是摆了什么?”
心跳漏跳一小拍,她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第一眼看到她送给老头子的面人,故意装着说不知道,打听情况:“我怎么知道?怎么,是很有趣的东西吗?”
她这话代表什么?
蒋衍和小舅子陆欢彼此瞄上一眼。
“姐,是个面人。”
“是谁送的?还是,老爷子自己做的?”蔓蔓这会儿都在心里佩服自己能沉得住气。
咱可不能先露馅,要是自己招了,岂不是让陆老头乐的。
陆欢心里可就着急地腹诽了:姐,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
结果,他们两人未能继续套话,走廊里经过的人,进来看望蔓蔓的姚夫人,开门就说:“囡囡,你给你爷爷的礼物准备好了吗?咱们可不能输给那个蒋记者被人笑话了。”
蔓蔓当时的脑子,立即被绕糊涂了。
她不是送的礼物被陆老头和他们发现了吗?现在陆老头不是派了她弟弟过来套她话吗?
怎么忽然扯到了蒋记者?
“蒋记者?”
“是啊。”姚夫人没有看到陆欢的眼色,说,“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竟然临摹你爷爷的模样儿捏了个面人送给你爷爷,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脑子里面有条弦忽然绷直了,紧了。
蒋玥说那面人是她自己捏的?
是凑巧?
蒋玥跟着她捏了个一模一样的?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那蒋玥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惊愕不足以形容蔓蔓现在心里的感觉。
她坐了下来,需要想想,回顾整个事情的经过。
陆欢可不想她是怎么了,只揪着她问:“姐,你是不是把爷爷的礼物准备好而且送出去了?”
蔓蔓绝不会轻易去答弟弟这个问题。固然弟弟显得很是焦急,可能都认定了那面人定是她的作品而不是蒋玥的。
事实也是如此。
问题是,蒋玥敢是轻易冒了她成为她作品的作者,肯定心里是有十**的把握。
好吧,是她蔓蔓没有料到有人居然连这种不起眼面人小小的作者权都想和她蔓蔓争,早知道,她蔓蔓在面人上面用刀刻上蔓蔓两个大字,不让陆老头瞎猜了,更不会让人冒名了。可是,她故意不署名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老头猜。
只能说,陆老头,你这个做爷爷的,是不是太逊了些。
连自己孙女的东西都认不出来,被人冒了名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如果她这会儿去向陆老头说,面人是自己做的,不是蒋玥做的,一方面,人证物证她蔓蔓没有,两个人为这事扯开脸皮闹大了,说出去,被人笑话。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陆老头这个做爷爷的,若是不能做到明辨是非,也枉为我蔓蔓的爷爷了。
所以,就此事,她不会去向陆老头澄清。
她更要想到的是,蒋玥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面人,然后决定冒了她的名。
难道,她送面人到书房的前后,蒋玥在老爷子的书房里?
蒋玥为什么偷偷摸摸在老爷子的书房里不现身?
“姐,姐!”见她是默默地坐着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不急坏了陆欢等人。
蔓蔓抬起了头,问:“你们说蒋记者自称是自己送给老爷子礼物?是老爷子去找蒋记者问出来的吗?”
“那不是。我们过去的时候,蒋记者正好在爷爷的书房里站着,说是偷偷来送面人的。”陆欢道。
蒋玥撒谎!
蒋玥这句话,更表明了她是在老爷子书房里干不正大光明的事。
“囡囡。”姚夫人都能瞧见她脸色有些变,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蔓蔓道。
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她个人的猜测,无证无据的,指证不了蒋玥。
姚夫人只能以为,她这是因着蒋玥先送了老爷子她想送的东西而失望,有点后悔给孩子压力了,转个话题轻松一番:“你妈,现在要招呼你那些婶子过不来,让我来督促你和阿衍,问是你们两人明天出席要穿的礼服,有没有准备好?”
“都是洗好熨烫好了的。搁在行李箱里。”蔓蔓说。
蒋衍同时将行李箱从床底拉出来,打开给长辈检查。
姚夫人仔细查看了下衣服,见是没有问题,要求他们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必是忙碌,之后离开去向陆夫人复命。
陆欢挠着脑袋,问蔓蔓:“姐,明天时间都快到了,你送爷爷这礼物怎么办?”
“明天不用送了。”蔓蔓不紧不慢道。
一点都无迟疑的口气,是令陆欢和蒋衍皆是侧目。
其实她是送了,但是陆老头自己有没有察觉,那是陆老头的事不是她没有尽到孙女的孝心和责任了。
蔓蔓自然从容。
陆欢一时无言以对。
蒋衍是等小舅子离开后,悄声贴着媳妇耳畔问:“面人是你捏的?”
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公都能猜出来,陆老头猜不出来?
蔓蔓撇撇嘴,不答话。
媳妇这是生着闷气呢。
做老公的,把两只手搁在媳妇肩头上按摩松解筋骨,给老婆解解闷。
……
二层小筑书房里,人去楼空。
陆老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是望着那头锁了蔓蔓那尊面人的抽屉柜。
是蒋玥捏的吗?
现在是蒋玥捏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按理来说,若不是蒋玥捏的,这个真正的作者应该不甘心被人冒名,出来讨回公道了吧。
然而,等了一下午,什么回应都没有。
真是蒋玥捏的?
取下老花眼镜,指头揉揉眼睛中间的穴位,一圈一圈地揉,那尊面人重新栩栩如生浮现在他目前。
不管是不是蒋玥捏的,首先,若是排除不是蒋玥捏的,是别人送的。蒋玥这胆子真大,居然敢冒名。
是一早计划好的冒名,还是临时起意。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一早计划好的冒名,大可在拿个刀在面人上面雕上自己的署名冒充。可见,蒋玥是看见上面没有作者的署名时一时兴起的可能性较大。若是后者,该考究的是蒋玥趁他不在,来他书房里做什么。
蒋玥是蒋中海的女儿,蒋中海与蒋衍的义父义子关系,这些他都是清楚的。来到他身边工作的人,他都是要先清查其政治背景的,蒋玥不例外,通过了他的审核。
所以,问题还是在于,蒋玥来到他书房偷偷摸摸想做什么。
安装窃听器?
他陆老头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怕。
再说商谈秘事,不会选择在书房里。选择郊外都比这里安全。
手指头,轻轻在身侧的三个抽屉边上摸索,感觉不到物体时,把头低到桌底下,看见了三张很小很小不足引起人注意的白纸屑。他在每次要出远门离开书房前,都会在抽屉开启的门缝里夹一点纸屑,这样一来,如果有人趁他不在时要拉开他不上锁的抽屉,纸屑只要掉下来,足以证明有人趁他不在时动了他的东西。
因为他的勤务兵即使给他搞清洁,都绝不敢私自去拉他的抽屉。所以这个动他东西的人,是谁,可想而知了。
本来简陋的书房里面,他不可能放什么贵重物品。
可对方偷鸡摸狗的是想找他的什么东西?
而且找到了吗?
值得推敲的问题。
……
拍了张蔓蔓的出生照片,蒋玥自己都知道难以向神秘人交差。奇怪的是,这神秘人接了她这张照片,却没有对她发出不满。
话说这神秘人够神秘的。让她将手机落在客厅里头出去转一圈。是等她走开后查看她手机里的照片,连个联络的手机号码都不会告诉她。
这人,心思该有多谨慎。
温媛,在租房里,看到杨修拿着手机不知在琢磨什么东西,琢磨了至少两个钟头。
她今天偷偷跑出去外头问过了。有人家,在深夜里打开窗户时,看见一个女军人跟着一个男军人,是从庙里走出到村外。因为是人民解放军同志的问题,村民们再好奇都不敢接着看。
村里有可能穿着军装的女军人,指头都可以数出来。陆家几个在部队里的女眷,比如陆贺栋的老婆。陆家邀请来的部队女宾。然而,不管是陆家自己人,还是女宾,都不大可能穿着军装在村里四处游荡。因为她们是来参加宴席的,没有必要穿军装。
唯一最大的可能性,是陆老头身边工作的女记者。
“你明天真不打算和我一块去参加宴席?”杨修忽的放下手机,捉住她脸上出神的一瞬间。
“不了。”温媛翻着膝盖上的书,掩饰。
眼缝微微一夹的杨修,站起来:“如果你明天不去赴宴,最好是乖乖呆在这屋子里哪里都别去。明天,陆家的防务工作肯定会做得更周全。”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抬起的眼与他对上,是一双又阴又暗的眼。
“好吧,你好好学习。”他道,进了自己房间。
温媛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了一个钟头的教课书。
林佳静没有来,在学校里刻苦学习。她跑到这里来了,但是功课说什么都不能落下,不能输给林佳静。
……
开宴的当天,今天起注定是个忙碌的日子。蔓蔓起来后,一直就被人忙活着。
怎么叫被人忙活着呢?
这要穿衣打扮,光是画个妆,不知就得去掉多少个钟头。
中午小心吃着午餐,都很怕把刚上完的粉给弄掉了。
她本不想上妆的。但是听说当晚有摄像机全程录影留念,在镜头前不化妆的人,是很丑的,光线问题。
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老公陪她爸去到门口上,迎接接踵而至的宾客。
因为五点,就要开始上第一道凉菜了。
村里老人办这些事都讲究吉时。所谓入乡随俗,陆老头是要在自己老家给孙女接风洗尘,不能例外。
这两天,陆家有意将她雪藏起来的样子,不介绍给人看,大概是想今晚上给众人一个惊喜。
蔓蔓就此在房间里枯坐着等时辰,时而望望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瞧,都不是倾国倾城能震惊四国的样。
汗一个:陆家人这招千万别适得其反了。
揭露神秘面纱出现的不是美女是丑女,那就——
前天一些来先看热闹的大婶,不是说了她是土堆吗?
到了时辰,陆欢和姚子宝来接她了。
两个小伙子,都是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浓密的黑发上面涂抹了发油发蜡,相当的帅气。
相比这弟弟的外貌,蔓蔓都能自惭形秽了。
“姐,你真漂亮,好像仙女下凡。”
蔓蔓白眼口上故意抹了蜜糖的弟弟,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说白了,她蔓蔓对当倾国倾城的美女没有兴趣,因为红颜多薄命,当个小清新,多舒服。
可惜今天的宴会她是逃不过被当成猴子在台上耍一回了。
“蔓蔓姐,走吧。”两个小伙子算聪明,担心她临时打退堂鼓,忙领着她出门。
众人刚要启步,门口走来的沉着稳定的脚步声,是君爷。
君爷穿的,则要朴素多了,银灰中山装,似乎偏执地舍弃掉最能体现他特质的黑色,有意地隐去了具备吸引力的地方,领带打了条普普通通的,更别提会在口袋上领子上别什么特别的金饰了。头发只梳整齐了,没有打蜡。
陆家人向来都是很低调的,朴素的,即便是在这样隆重的家宴上。小孩子可以打扮鲜艳,但大人绝对不可以。
蔓蔓是主角不同。
“哥,你怎么来了?”陆欢问。
君爷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专注的目光,是在蔓蔓的全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今晚当众宣布后,她就要正式回归陆家了,要入陆家的祖籍了。
如墨的头发绾的发髻固定在后脑勺上,插了一根应该是他二婶子依从老人家吩咐送的杏花银簪,清而不俗,很是衬她的小脸。
身上所着的旗袍,上回在家中已是见过,是她自己挑的。
脚上她那双布鞋,却是他那善于做手工的三婶子,亲手做工赶出来的,针针线线,都是很扎实,绣的是最喜气最富贵的牡丹花,颜色配着那礼服的白,用的是金线黄底。
手腕间那两个银镯子,是小婶子,取了老爷子给的老家银器,依老爷子吩咐重新打出来的一对儿,算是给孙女的另一见面礼。
如今,她上上下下,都是陆家的东西了,只除了鼻梁上那副丑陋的大眼镜。
“眼镜怎么不摘了呢?”
“怕看不见。”
二话不说,伸手便取走了那副丑镜。
她甚是一惊:“你做什么?那眼镜我戴了许久的。”
“看不见我和欢儿会牵着你。”
冷声不容反驳。
一刹那,她极是担心他顺手把她的眼镜给扔了,急忙是抓住他的手:“那也得放起来。我总不能每天都有人牵着走。”
怕他们俩要吵架,这大日子可是绝对不能吵的。陆欢和姚子宝火速对了眼后,来救场,一个拉住她,一个是把君爷手里的眼镜轻取过来,说:“蔓蔓姐,我帮你先放起来,你放心,绝不会弄丢了你的东西。”
若是自己的弟弟,早就伸手夺回来,然是姚家的二少,君爷好歹得卖个面子。
姚子宝不失时机的,先将眼镜兜进自己口袋里头。
小插曲这一过,众人不约而同都在额头出了把汗。
蔓蔓不是真的近视,但是,一紧张,没有眼镜很可能是看不见东西的。
现在,她就看不清对面的人,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你脖子上缺了样首饰,妈让我送来。”
如此说,他是绕到了她身后,把清凉的链条绕过了她脖颈,最终,银扣子轻轻地扣上终端。
感觉是一块冬暖夏凉的石头系在了脖子上,而由于链条太短,她想拿起来放在眼底看是什么,却是拉不长,没法看。
“不是宝石吧?”
要是太贵重的宝石,她生怕一不小心丢了,那真是祸大。
“不是。”
冷眸,定在她脖子中心那块刚佩戴上的玉石,声音却是坚定。
陆欢眼里掩不住一抹惊讶:兄长给姐姐戴上的,不就是姐姐一直拥有的那块六仙桃玉佩吗?
奇了,这东西,不是一直在姐姐手里吗?君爷是怎么拿到的?
可他不能问,兄长的眼神明白地告诉他不能问。
一切准备完毕,万事只欠东风,一行人是下楼往家宴的主场院子里走。
蔓蔓小心跟在他们后头,眼睛暂时能看得见。
到了楼下,刷的一片明亮的炙日。
夜晚的陆家院子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光线,能把她的眼睛都照瞎了。
院子里究竟摆了多少张酒桌,蔓蔓听陆夫人提过,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头,脑袋自然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是个平凡人,别指望她像那些经常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到了台上照样有声有色。仅是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维持一个冷静的礼貌的微笑,都足以考验普通人的神经。
蔓蔓现在庆幸,当初没有和老公摆什么婚宴。有了这次经历后,更不会想摆任何家宴了。
陆家没有请主持人,陆贺栋充当了此次主持的重任。
此时,在这个高气压的氛围里,她的视线已是模模糊糊了,有点看不清。老公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眼镜。”她嘘声说。
蒋衍觉得媳妇没戴眼镜的脸蛋,当然要比戴眼镜的脸,要好看多了。
然而媳妇心里的极度紧张,似乎都搁在他掌心里头跳动起来,疼惜了,问:“在哪里?”
“宝儿。”眼见快是要上台了,速战速决。
被蒋大少讨要媳妇眼镜的姚子宝,可没有君爷那些忌惮,直接给还了蒋大少,不过没有忘提醒:“陆大哥不让蔓蔓姐戴的。”
陆家人到这会儿都对温家人莫须有的妒忌,蒋衍挺无语的。
他老婆怀着孕呢,要是看不见东西一不小心磕着碰错东西怎么办,心里压力太大也会流产的。
眼镜交回老婆手里。
戴上眼镜的蔓蔓,蓦地感受到了眼前回归清明的日子。
偕同老公,走上高出地平线两个阶梯铺着红毯子的地方时,只高出一般人一点点的地方,都能让她感受到了水深火热的煎熬。
手持扩音筒,立在她旁边的陆贺栋,激情慷慨地发表致辞:“各位父老乡亲,各位陆家的亲朋好友,大家好。今夜陆家邀请四方宾客会聚一堂,正如众人所想的,是为了与大伙儿分享一个陆家多年来最大的喜讯。”
底下一片炙热的目光,紧随陆贺栋伸出来指向的那只手,聚焦在了她身上。
“这是我侄女,唯一的亲侄女,我们陆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终于是回到她、的、家了!”
她的家。
是陆家!
陆贺栋饱含激情,喉咙里哽着水花。
在场,不少陆家人潸然。
陆司令背过身,差点儿抹起了眼睛。
君爷深深地吸上一口大气,只是在她戴回的那双大眼镜上,不悦地闪过一道光。
陆欢兴奋得挤眉弄眼的。
陆夫人靠在姚夫人的肩头上掩盖。
陆家人的悲喜交集。
在非陆家人的人们眼里,只能看到的是站在台上那个戴着眼镜平凡无奇的姑娘,这一刻,摇身一变,成了集万宠于一身的金凤凰。
丑小鸭的奇迹,在今日今刻,有了千万人的见证。
掌声和鲜花如约而至。
如暴风雨般,席卷台上的人。
从这一刻起,她蔓蔓是陆家的人,受陆家的宠,享受陆家的荣。
倍受人妒忌,倍受人羡慕。
可是她蔓蔓,不知为何,突然看不到这些,是越过了地平线上的大山,俯瞰到江南的风光,在那里,有她成长起来的小杂货铺。每天早上清粥加咸菜,好一点的话,会给个咸鸭蛋由她和媛媛一块分。偶尔鸭蛋切开来不平均,大的让给妹妹。上学时,父亲偷偷在她手心里塞了个鸡蛋。温世轩始终惦记着,她虽大,可是她身体不如媛媛。
鲜花和掌声,是飘渺的,现听在耳朵里看在眼里,什么都握不住,随时像是能随风而逝。而鸡蛋,是实在的,握在她掌心里,煮出来的鸡蛋壳暖暖的,暖到她心窝里头。
别人只能看到她蔓蔓将承受陆家的宠与荣,而荣辱与共,宠衰相随,谁能瞧得见。
不是她蔓蔓清高,自卑,只是,所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象和心境自然不同。
明星再光彩照人,都有他背后的辛酸故事。
站在楼上俯瞰底下一片热闹场面的陆老头,越过那些与他想象中所差无几的面孔,轻落在台上的主角身上。
今日,他给了她最大的恩宠。
她会如何反应?
平静的脸,
安静的眼神,
遥望许远的天际。
这就是——他回来的孙女。
……
陆家院子里雷鸣般的掌声,传到了村头的大操场里。
在这里,陆家一共摆了数桌酒席,宴请所有愿意与陆家分享这个喜悦的人。
温浩雪等一行温家人,早就在这里早早占了席位等着了。
昨天,听说陆家人出行,温浩雪与廖舒雅、汪芸芸三姐妹,都跟了出去瞧热闹。可惜这陆家人防务工作做的好。一路有人在前后左右拉起警戒线。她们远远跟着的距离,连警戒线里面都有什么人都看不清,可以说是空手而归。
首战告败,心里的沮丧,不足以灭掉这群人的希望。
五点钟,陆家按时上菜。
仅凭在这院外摆置的酒菜,都有虾、鱼、鸡鸭鹅、鲍鱼汤,饮水酒酿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真舍得下大手笔。”廖舒雅拿出手机的计算器按着数字键计算成本,她是要当未来的饭店女老板,随时随刻学习饮食成本计算。
大操场,陆家摆了上百桌,一桌算下来食材与酒水不会低于上千的数目,那就是几十万了。更别提及陆家院子里陆家宴请的特殊贵宾,等级定是比操场上摆的要高上一等。
“蔓蔓姐,她结婚时,都没有这么大排场吧。”汪芸芸想,都要想歪想疯了。
莫非攀上个乘龙快婿,都不及有个有钱的爹妈。
怪不得人家宗教里教育人说,好好做这一世人,才能求得下一生投个好胎。
温凤姊和张秋燕,同时咬了个碎牙。别说女儿们看了妒忌,她们更妒忌。若是生在个好人家,她们嫁的人,就不止如今这个水平的老公了,生下来的女儿,绝对是金枝玉叶,像蔓蔓一样集恩宠于一身了。
陆家宣布女儿回家的消息传到操场,场上瞬间放起了一百串鞭炮。
阵阵鞭炮声,震得温家人的心,从火山跳进冰窖,从冰窖跳进火山。
温家姐妹们,因为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只能在心里面想象着蔓蔓被万人前呼后拥的姿态。
“我好像听见电视剧孝庄的主题曲了。”揉着突突太阳穴的温浩雪说。
凤凰,就应该像是在电视剧里的公主格格一样吧。
“吃吧,免得菜凉了。”张秋燕举起筷子说,这两天在这山窝里呆着,都没有能吃到大鱼大肉。因此,今天她们早到,就是为了想尽法子占据一个桌。
可温凤姊摔了筷子:“我怎么吃得下?想想我大哥吧,这东西怎么还能吃得下?!”
温凤姊这咆哮,若是为了温世轩,信了的人,就是傻的。
桌上其她人望着她,很明白她为什么吃不下:这不给羡慕的,给妒忌的,怎么生在温家了?
下次投个好胎要紧。
但是,眼前,填饱肚子也要紧。
温浩雪和她妈张秋燕一样,实际主义,你现在去闹,不是去撞陆家人的枪火口吗?
话说,也算托了蔓蔓的福,这陆家人请吃的菜肴,应是聘请城市里的大厨师做的,无论味道摆盘,都是相当不错的。
“妈。”廖舒雅眼瞧温浩雪和张秋燕母女像疯狂的猪,不一刻立马扫掉了桌上一半菜盘子,紧张地拉扯起闹别扭装样子的温凤姊。
这,再不吃,她们不是要更妒忌了?
实务者为俊杰。汪芸芸不落人后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调羹。
看着几个人的筷子都伸到自己面前摆的红烧猪蹄,她最爱的菜式,温凤姊飙了:“没看到我让服务生摆在我面前吗?平常我怎么教你们的,要尊老,要孝敬!”
刘秘书接到通报,报到了君爷耳边:温家人现在都在操场上吃开了,要不要去遣客?
这群温家人,想都想得到她们龌龊的心思:白吃不白吃。
摆个手:不需了。
比起温家人,现在酒席上坐着的杨修,可比温家人不知危险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