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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欢答应归宋后,赵昺与其共进午膳后,诏陆秀夫进殿共议善后事宜。而既然脱欢是以守护祖陵的名义归附,那么议题首先也是围绕这个问题来商议。
大家都知道成吉思汗亡故后是采用秘葬的形势安葬,陵地从不告知外人,而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赵昺也不加以追问,而对其的祭祀实际上也是针对灵魂。其后建立祭灵白色宫帐,进行供奉和祭奠。
成吉思汗归天后,分别在漠北草原和木纳山南建立了成吉思汗白色宫帐,视为“全体蒙古的总神祗”,进行最高规格的供奉祭祀。由于蒙古人长期处于游牧状态,白室的建立也正是适应了游牧的特点,可以随时迁移,以便随地祭祀,所以起初一直也处于隐避状态。
从窝阔台到忽必烈这一段时期,因征战频繁,成吉思汗祭奠也一直处于较为简朴的传统祭奠。在忽必烈取得了政权争夺斗争的胜利,并将蒙古都城从漠北的哈拉和林迁到了燕京,随后改称“大都”营建宫室
忽必烈在大都建立太庙,在听取了伯颜等人的建议之后,将太庙“定为八室”,从制度上对八白室做了根本的定制。与此同时,还“钦定太庙八室四季祭祀的制度”。四时大典的制定,也为祭祀定下了一个完整的系统的规范。不过除了大都之外,还在在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漠北的哈拉和林以及上都,均建有成吉思汗奉祀之神,进行供奉。
大都作为蒙元统治汉地的都城,显然不可能再让‘八白宫’依旧留在宫城内,迁出大都是必然的。而哈拉和林在草原深处,尚处于蒙古人占领下,大宋不可能让他们前往。剩下的选择只有上都和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所在地了。
“陛下,我想将太庙迁往东胜州,那里是最初设立‘八白宫’的祭祀之地,此地草原广阔,又有可耕种之地,且靠近中原,也可为陛下遮挡草原诸部的袭扰。”脱欢思虑再三言道。
他其实也是心生忐忑,要知道大宋的皇陵被杨琏真迦盗掘,南朝皇帝心胸开阔可以不计前嫌,但难保手下的人不会寻衅,加以毁损。上都作为大元避暑之地,也是统御草原的中心,来日南朝必然会遣重兵镇守,他不能不防。
“陛下,东胜州及云内州已为我军收复,地处河东,水草丰美,可牧可耕,风景秀丽,倒是一处风水宝地。”陆秀夫听了言道。
“嗯,既然殿下意属此地,朕没有意见!”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同意了?”南朝皇帝毫不犹豫的便应了下来。脱欢却有些意外。他清楚东胜州紧邻黄河,又有大片的草场,却位于塞外,进可入中原,退可深入草原。而自己若是有反心,大可在此召集诸部,聚集兵马,寻机反宋,或是回归草原另立朝廷。
“殿下既然觉得合适,朕又为何反对?”赵昺轻笑道。
“臣谢过陛下!”脱欢听了不免感动,深施一礼道。
“殿下称臣此时尚有不妥!”赵昺也听出了其自称的变化,摆摆手道。
“陛下,对我还不放心,怀疑我的诚意!”自己主动臣服却被拒绝,让脱欢不免心惊肉跳,以为其中还有变数,慌忙地道。
“殿下勿要多心,是陛下尚未考虑好如何敕封,贸然称臣陛下也不好应承!”陆秀夫这时插言道,“殿下在大元贵为亲王,但我朝有非皇子不得封王的规矩,入我朝之后需要降爵敕封。而事出突然,陛下尚未考虑周全,且此事尚未公开,也是为了殿下和家人安危计。”
“陛下不必为难,只要能守护祖陵,臣愿做一草民。并将长子留于陛下身边,学习汉法!”脱欢诚恳言道。他当然也清楚其中的情形,当年南朝德右帝请降,押送回大都后也是降封‘国公’,自己作为降人,当然不敢奢望保留当下的爵位了。而为了表示自己降宋的诚意,愿意将长子作为质子。
“那是不能,若真如此天下人都得骂朕虚情假意,诓骗殿下!”赵昺摆手自嘲道,“朕不敢违制,封殿下为王,但也可保证不会委屈了殿下,待与众臣商议后再做定夺!”
“陛下真心待臣,我必不会叛君!”脱欢再施礼道。皇帝如此说,他反而放下心来,此事本就是事出突然,其也不知道自己态度,也就不能早就定下爵位。而其稍缓再议,没有信口开河的封官许愿,只给了他一个许诺,却表明其对此事的慎重和重视,反而更加可信。
双方取得了互信,接下来的谈话就更为顺畅。赵昺将东胜州东南方圆千里的草场和土地赐予脱欢作为封地,在其上择地建城修建‘八白宫’,允其领部属和投下五千民户及专司祭祀的土尔扈特部落随迁,保留私人武装三个千户保护灵帐,并免除其赋税和供奉用作祭祀之资。
但对脱欢的权力也加以限制,其要接受宋廷的统治,自治之权不得违背宋律,兵马无令不得出封地。且不得擅自收容流民,窝藏盗匪和兼并其他周边部族,同时平日要接受云内府的监管,战时遵从调遣抗击寇边之敌。
在原则性上问题双方达成了一致,细节此后与有司再议。脱欢死里逃生,保全了族人和财产,又获得了有限度的自治,更重要的是他掌握了祭祀祖陵的权力,得到一张护身符,可以避免遭到同族的责难。虽不比当下名声显赫,但也好过现在担惊受怕的日子。
脱欢当然也明白,南朝皇帝如此优待自己也是有目的,是借此来对草原各族表达善意,吸引草原各部来投,从而实现对草原的统治。他自然就要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协助朝廷招安各族,承担起护边之责……
夕阳西下,脱欢告辞,赵昺特意着人护送其回馆。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是亲自促成了此事,他还是有些小兴奋的。
“陛下能够不计前嫌,招降了脱欢,又保留了蒙古人的祖陵,允许他们继续加以祭祀。定然会让蒙古人归心,纷纷投效我朝,让草原上免除了多少杀戮,保全了多少人的性命,可谓功德无量啊!”陆秀夫恭贺皇帝道。
“此非朕一人之功,若无陆相等爱卿的倾力辅左,将士们的浴血沙场,将蒙古人逼入绝境,他们岂肯轻易屈服,朕不过是捡了个便宜而已!”赵昺言道。
“陛下,厚待脱欢之事不久便会传遍草原,必会有大批蒙古人效彷,若皆依此例处置,难免会让他们重新形成新的集团。此中如有人存不臣之心,草原上必然再起战火。”陆秀夫有些担忧地道。
“呵呵,陆相所忧甚是,但脱欢此为特例,其不仅身份极具影响力,毕竟还担负着护卫和祭祀祖陵的责任,他人是无法相比的,可按照前时我们制定的策略予以安置。”赵昺笑道。他知道其担心的是若是如此大规模的封赐,又可保留私人武装,一旦朝廷控制不力,他们之间相互吞并和征伐,出现铁木真那般的勐人,再度崛起,那就得不偿失了。
“臣明白了!”陆秀夫松口气道,“而今脱欢归附,刘因也对我朝有了效力之意,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其呢?”
“静修先生学问高深,但是毫无从政经验,难以承担治政之责。朕打算在大都设立北国子监,立太学,以其为祭酒教导士子,为国育才!”赵昺言道。
“嗯,中原经蒙元统治几十载,儒学没落,人才凋零,文风凄落。确是需要一位大儒领导士林,重振儒学,静修先生身负大才,又有古人风骨,名声远播北地,若其能出任祭酒之职,也是朝廷之幸,中原士子之福啊!”陆秀夫言道。
其实自皇帝将其留置于行营之中,他就有些忧虑,担心皇帝贪其名而将刘因征辟入朝为官。此间陆秀夫与其也有过交流,看出其学问是有,可情商不足,若是混迹官场不出一年,不是被官场的潜规则气死,就是身上的文士风骨被消磨殆尽,朝堂之上又多一个混吃等死之辈。
再者,他也担心皇帝怜惜其才,转而入主太学执教。可南北隔阂百年,彼此间缺乏交流,而双方皆自诩是儒学正统,江南儒林又视北人为蛮夷。其在太学执教,只怕是麻烦不断,甚至双方相争引发儒林动荡。现下留在北方主导中原儒学,暂时也算一个较为妥当的方法。
“这个陆相不要担心,而今静修先生的老妻已经是老蚌怀珠,他一定会答应朕的。”赵昺听了贱兮兮的一笑道。
“陛下,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陛下不会是以此相胁吧!”陆秀夫怔了下不无担心地道。他知道皇帝小心思多的很,尤其是昨日获知忽必烈和伯颜都是被其阴死之后,对其的‘阴损’体会又上了一个台阶。现在其提及此节,不由的不让他往坏处想,若是如此弄不好就会弄巧成拙。
“陆相,男人一旦有了后,身上的责任就又重了几分,静修先生虽然满腹学问却也不能当饭吃,他也需要挣钱养家湖口的,当前又能上哪去寻一个这么好的金饭碗!”赵昺言道。
“嗯……”陆秀夫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有的时候再刚强的汉子也会在家人的温饱面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