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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芙蓉坐在自己闺阁里的菱花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模糊却妩媚的身影。
上天赐给她非凡的美貌,不代表她就要被这美貌所负累。她被母亲禁足,最忠心的贴身婢女被杖责,她一无所有,但是让她就这么妥协,嫁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还轻薄于她的登徒浪子?
这不是她的命,也不该她屈服!
燕芙蓉的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不管是否要嫁给那个无耻小人,她总要见韩友青一面才甘心!
她耐心等待了三天,看守她的人渐渐放松了警惕。天刚破晓的时候,整夜看守她的人打起了瞌睡,她拎着自己整理的小包裹,穿着从松烟处拿来的普通衣服,从自己房间的后窗爬出去,之后又装作患了咳症,用布帕蒙面,在后厨最忙碌的清晨从侧门逃出了燕府。当她孤注一掷的时候,原来整个过程轻易地令人难以置信。
她走出燕府,脸上露出一个满足地笑容,向着韩家方向走去。
韩家不比燕府,家底单薄,一家老小拥挤的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在国子监读书的表哥韩友青是一家的希望。
到了韩家,她敲开门,是面色憔悴的韩友青为她开门。看到韩友青双眼下因为难以入眠而发青的淤痕,胡子拉碴的狼狈模样,燕芙蓉泪盈于睫。
韩友青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随后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芙蓉!真的是你?还是老天又给我的一个梦?”
他把燕芙蓉拉进韩家,伸出一双有力的臂膀,把燕芙蓉紧紧抱在怀中。燕芙蓉原本是有些恨他的,恨他为什么不来燕府提亲,为什么不去救她于水火,但是这个时候,在韩友青的怀抱里,她感到十分的安全,她几乎是立刻原谅了他,原本的那一点怨恨像被太阳驱散的乌云,消失在她的心中,只剩下满满的爱意,她忽然生出了天大的委屈,紧紧抱住韩友青,让泪水从她眼睛里拼命流出来,“表哥!表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不想嫁给那个登徒子!”
韩友青心疼地轻拍她的背,“别怕,芙蓉,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燕芙蓉心里一阵感动,这是几天以来,第一个人明确地支持她的想法,还是来自和她两情相悦的人!紧跟着心中又生出一阵明知前路艰险的悲凉。她的脸颊羞红,在心里下定决心,坚毅的抬起头来看着韩友青,“表哥,既然咱们心神相通,再多的磨难我也不怕了。”
韩友青看到她绝美的面容上动人的飞红,心里不由一阵荡漾,尽管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远远见面以解相思之情,但是从来没有和对方离得这么近,近到能让韩友青注意到燕芙蓉略带急促的娇喘,妍丽不可方物的容颜,像一汪清泉一样含情脉脉的眼睛。燕芙蓉看到了他眼神里的迷恋,这让她更加羞于启齿,却也给了她开口的勇气,“我想嫁给表哥!”
韩友青微微倒吸了一口气,不由轻轻捧起燕芙蓉的脸颊,和燕芙蓉两个人长久地凝视彼此,虔诚的在她娇嫩的如同清晨露水的唇上留下轻轻一吻,“燕芙蓉,你愿不愿意嫁给我韩友青为妻?我没有万贯家财,没有功名在身,没有绫罗绸缎,没有广厦万间,没有仆从侍者,只有一个完完整整属于你的我,你愿意吗?”
燕芙蓉捂住嘴唇,感动得流着眼泪,又笑着说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她依偎在韩友青怀里,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满怀希望的说道,”咱们一同去见那个邵鼎,只要他看到我们,他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与此同时,卫东楼正在燕芙蓉翻墙出去的地方拼命想要拦住邵鼎,不要私闯准岳父的府邸。拦着一头力大无穷的倔驴可真是比行军打仗难一千倍一万倍,累得气喘吁吁地卫将军翻了个白眼,手上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嘴里还说道,“侯爷,七日后就是你和燕小姐大喜之日,婚前相见不合规矩!”
邵鼎虽然被卫东楼紧紧抓着,脸上却是尚能悠闲聊天的表情,“是吗?不过既然和我成亲,以后不合规矩的事多了,不差今天这一件。”
他技巧性地肩膀一低一震,卫东楼苦着脸被甩开一步,见他足尖一点,上了院墙,就要进燕府,情急之下灵光一闪,“燕小姐还没成亲的姑娘,就这么偷偷摸摸见了你,不得羞死!”
邵鼎果然停下了动作,卫东楼心中刚要一喜,就听他站在院墙上说道,“你说得对,”他转过身笑眯眯地看向卫东楼,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走吧。”
卫东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是回侯府吗?”
邵鼎拍了拍卫东楼的肩膀,“当然不是,我们绕到正门,去拜访燕大人,光明正大的看看我媳妇。”
接到门房的通报,说是定远侯来了,燕大人亲自去迎邵鼎和卫东楼,到了花厅,邵鼎刚坐下,就坦然地直接说道,“我想见见燕小姐。”
可怜燕大人一个读书人,又不敢反驳深得圣宠权势滔天的定远侯,只好憋着口气,吩咐人去找燕夫人,带了小姐来。燕夫人这边却正得了坏消息,看守燕芙蓉的婆子战战兢兢地来请罪,燕芙蓉不见了!又听了燕大人的小厮来催促,定远侯来府上,正要见燕芙蓉!一时间,燕夫人只觉得自己胸口像塞了块大石头,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了。眉香看她不对劲,连忙拿手在她胸前帮忙顺气,燕夫人缓过来一些,便想到了松烟,“把松烟带过来,她常陪着芙蓉出府,一定知道芙蓉会去哪儿!”
身强体壮的婆子们得令,立刻去了松烟的小房间,把受伤的松烟从床上直接一路拖出去,带去了燕夫人的院子里。燕夫人见了面色苍白的松烟,不由眼睛一亮,“松烟,芙蓉去了哪儿?”
松烟迷迷糊糊的被一路带来,已经听人说了小姐不见了,只是身上的伤疼痛难忍,跪在地上两眼发黑,勉强支撑着回答道,“婢女不知道。”
燕夫人道,“我自己的女儿,我最清楚,如果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一定不会就这么抛下燕府离开。松烟,现在情况危急,你快告诉我,她到底去哪儿了!”
松烟知道燕芙蓉一定是去见韩友青,她穿着极单薄的中衣,瑟瑟发抖的跪在青石板上,面色苍白,身周围着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的婆子们,却还是坚持对大发雷霆的燕夫人道,“婢女不知道。”
燕夫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对小姐尽忠?你错了,你是在害她!来人,把这个贱人杖打到开口为止!”
婆子们应是,个个手持木杖,对着松烟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打。
浑身发疼的松烟无意识的叫着,只觉得自己生不如死,“夫人!求求你,杀了婢女吧!求求你,发发慈悲!”
松烟的叫声吵得燕夫人耳膜生疼,她气急败坏的说道,“告诉我,小姐在哪儿!”
“夫人,夫人!”被吩咐去告诉燕大人燕芙蓉不见了,请他先想办法搪塞走定远侯的眉香急匆匆地赶回来,“定远侯向着您的院子来了!”
燕夫人猛地站起来,“什么?!”
眉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老爷听了您传去的话,冷汗涔涔的告诉定远侯,小姐抱恙在身,不能见客。定远侯不信,一定要来问问您,说是几日前在满宴欢见了小姐还精神饱满,怎么今天您就派人说小姐病了。”
燕夫人冷汗都下来了,她不过一个后宅妇人,怎么敢直面一个杀人如麻的武夫的质问,她抖着声音歇斯底里地吩咐责打松烟的婆子,“给我狠狠地打!快让她招了!”
婆子们不敢怠慢,立刻下了大力责打,松烟这时反而嘴里只发出了身边人几乎听不见的虚弱呻吟,她已经没力气大叫,淋漓的鲜血从她身上四处冒出来,眼前都是血红的一片景象。她感觉身上一片冰凉,这个天地间也没有一处她想起来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温暖的地方,不过很快,她就能再也不去感受这种滋味了……
“这是怎么回事?”邵鼎一进院子里,战场上训练出的敏锐嗅觉就让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熟悉的血腥味。他吊儿郎当,装疯卖傻的样子立时一变,眼神锐利的锁定了血腥味的方位,还没等擦着额头冷汗的燕大人回话,已经冲进了房间里。他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面色惊恐的贵妇人,应该就是燕夫人,地上几个仆妇在教训一个已经满身鲜血的小丫鬟,此时见了他这个忽然出现的外男纷纷住手,不由松了口气,对燕夫人行礼道,“在下邵鼎,因发现了血腥味,莽撞闯进来冒犯夫人了。”
燕夫人是不敢同他生气的,只僵硬笑道,“无妨,无妨……”
燕大人跟着进来,见房间里乱糟糟的,不由心里叫苦,对燕夫人吹胡子瞪眼,“在侯爷面前如此失礼,还不快点把房间里清理了!”
燕夫人如梦初醒,连忙要让人把松烟拖下去,又请邵鼎上座。
邵鼎见小丫鬟伤势颇重,衣袖里正好有小半瓶伤药,他的伤已经痊愈,这药左右是要丢掉,便顺手摸出来丢到了那小丫鬟身上。
奄奄一息地被仆妇们抬起来的小丫鬟无力道谢,只是虚弱地抬眼看了看少年心性,意气风发的邵鼎,便连着身上白色的小药瓶一起被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