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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恽领着苟参三个往里进,张敞就挤眼说:“什么杨恽?我实话说,这人叫杨疯子,别号杨山郎,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和人斗嘴,一天不与谁吵架,他就浑身不自在。”
“苟参,你可不要被他英岸巍峨的外表所欺骗,其实这人相当的疯狂,这会好好的和你说话,指不定马上就和你斗殴,你不可不防。”
苟参听他们说话,知道这个杨恽和张敞一样,也是个豁达有趣的人,就对张敞笑了笑。
这屋里四周也没有遮盖,只是垂了竹帘子下来,但是屋中的温度却很高,一点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凉意。
杨恽招呼几人坐下,苟参就觉得身体下一股热气翻涌,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塌下是烧着地暖。
苟参几个刚坐好,就有人抬上来酒宴,而且在每一个案几的左右分别蹲坐了一个女子,低眉顺眼,专门为几个人倒酒夹菜。
杨恽举起酒盅对着苟参和朱博说:“杨恽一人独酌无趣,正好两位前来,幸甚,快和杨恽一起一醉方休。”
苟参和朱博就和杨恽互敬一盅,张敞笑道:“感情张敞真是一个迎宾的门童,客人来了,就被撂过了手,敬酒也没有了咱的份,可怜,可叹啊。”
杨恽只管喝酒,也不理张敞,苟参坐直了身子,端起杯子对着杨恽郑重的说:“苟参谢过杨恽大人给苟参这个敬酒的机会。”
苟参低头躬身,起身后对着张敞说:“苟参,颖水一乡间无知野民,机缘巧合间能谋面张敞大人,幸甚!”
“多亏大人在皇上面前为苟参美言,不嫌弃苟参粗鄙,参今日方能一跃龙门,脱胎换面,为陛下代守一县。”
“苟参诚惶诚恐,如今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心情,谨借花献君,请张大人满饮此杯,以飨苟参心愿。”
张敞见到苟参说的郑重,就端起酒盅,笑着和苟参对饮一杯,说:“小友也不必谢我,我可不是三公九卿,当不得什么大人的称谓,俗话说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我在皇帝那里举荐你,也是不忍明珠暗投,再者,以小友的才华,他日光芒大放,也是小事一桩。”
“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是你没有才能,朱鸟殿中,哪里能得到这个冠带?”
“再说,我举荐你,也是存着小小的私心。”
杨恽一听就撇嘴:“我就知道,这人做事目的性总是很强,对自己无利的事情,他才不会跑的那么快。”
张敞呵呵一笑:“怎样,你不服气?我告诉你杨恽,你和我的老子都在皇帝早年时候同朝为官,咱们如今也是同殿为臣,咱两无论哪方面几乎总是不分伯仲,但是,张敞有一点总是比你强,那就是咱眼尖手快,看到了人才就下手,你瞧,比如说苟参,他就谢我,嘿嘿,这是你怎么都该变不了的。”
杨恽也笑:“你倒是好意思说,我要是你,羞也羞死了,我和你也不一样,我自从当政以来,几乎就在长安没出去过,你呢?”
“啧啧,从这个郡跑到那里,从那个郡跑到这里,号称见多识广,这些年你倒是挖掘了几个人才?这会却在这里说大话。”
“苟参,”杨恽非常郑重的说:“你不要被张敞这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所迷惑,所谓日久见人心,这人身上的毛病多着呢,比如说,对了,你知道这里是何处?”
苟参摇头,杨恽就笑:“这一处酒楼所在的区域叫章台,却是咱们长安最为繁华的地方,别的不说,歌姬舞姬的,就非常多,不但多,而且各个才华横溢,貌美如花,真是我见犹怜足够让你一掷万金……”
张敞猛地插嘴:“对,不然杨恽杨子幼能在这里修建一座酒楼?”
苟参一惊,心说原来这座酒楼是杨恽自己开的,那这人不但官做的大,也可算是财大气粗了。
杨恽也不理会张敞打岔,说:“这个张敞张子高啊,每一回总是借着来找我,骑着马从章台一条街一条街的缓悠悠走过,干什么?话说像我这样老实的人,这么纯洁的人,怎么会知道张太守在花街柳巷晃荡着是想做什么呢?”
张敞嘻嘻的笑,杨恽说:“那些歌姬在花楼上对着面貌英俊,形容潇洒的张太守招手:‘大人,恩客,来呀,你来呀,我们这里一应俱全,服务周到,你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有,包你来了就不想走了……’”
杨恽这几句是捏着嗓子说的,声音尖细,倒是有几分像女人的声调,苟参听着就露出了笑脸,朱博噗嗤一下忍俊不禁,终于哈哈的也笑。
杨恽继续说:“张大人是太守啊,我大汉朝高级官员,怎么能涉足到酒色之地寻花问柳呢?就是想去,也得有个由头吧,于是张太守面带微笑,非常诚恳的对着那些招揽的女子们说:‘不用,不用,你们忙,你们忙,本大人,哦是本太守我,路过,路过,看看,看看,呵呵’”。
杨恽又学着张敞样子说了这几句,张敞也给惹笑了:“你要是不在这里有酒楼,我能来章台吗?再说我来也是偶尔为之,谁知道你成天住在这里,都干一些什么勾当?”
“从来圣贤皆寂寞,是真名士自**,人才哪里能像黍米一样遍地都是?那需要时机和眼力甄别!你一个光禄大夫,懂么?”
杨恽听了睁眼:“咦,从来圣贤皆寂寞,是真名士自**,这一句何其太雅?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张敞哼哼着却不答话。
几人笑闹一下,彼此都觉得亲切了些。
苟参谢过了张敞,又对着朱博端酒敬礼:“朱兄,苟参几次三番承蒙你舍身相救,无以为谢,请满饮此杯,苟参感激肺腑。”
朱博也端起了杯子,摇头说:“你呀,你这人一会愚钝的像是木头,一会机灵的像是猴子,我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你了。”
“要我喝酒也行,你当着张敞大人和杨恽大人的面,为我作一首诗,做得好,我朱博就认了你这个朋友,并且将你一直送到颖水去,做的不好,嘿嘿,你看着办。”
杨恽听了就看着张敞,张敞笑着摇摇头,杨恽就奇了,说:“苟参小友还有如此才华,快快作诗来,我与张子高为你作证,今天,你和朱博这个朋友是做定了!”
苟参听了搔搔头发,皱眉说:“这文采和作诗写赋,都是需要酝酿的,就好像女人怀孕生孩子一样,没有一段时间是搞不出来的,你这不是逼我?”
“那我不管,你在颍川郡可是张口就来的,如今却推三阻四的,没意思。”
张敞和杨恽听了哈哈大笑:“作诗写赋像女人怀孕生孩子?哈哈哈,果然,没有一段时间是搞不出来的!”
朱博和杨恽张敞在一边笑,苟参皱皱眉说:“好吧!朱兄是皇宫禁卫,禁卫者,武将也,保不准哪天驰骋疆场,为国杀贼的,苟参仓促间口占一首小诗,请列位大人不要笑我粗鄙。”
杨恽拍手说:“不要客气,快快说来。”
苟参轻咳一声说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杨恽见苟参果然片刻就作诗一首,不由怀疑的看着苟参。
张敞也是第一次见到苟参出口成章,就拂须微笑,而朱博一听,口里默念了一遍,将杯子里的酒仰头喝下,看着苟参说:“好!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豪迈!某喜欢!”
朱博自从认识苟参以来就一直在苟参面前讨不了便宜,今天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刁难了一下苟参,让他在张敞和杨恽面前为自己作了一首诗,顿时觉得有了面子,才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