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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对祖庙十分看重,依照祖训,每日酉正点灯,卯正熄灯,卯正到子正这五个小时内还会点蜡,每晚都有人守在祖庙里防止蜡烛被熄灭,每日如此,从不间断。
周通他们到的时候,守夜人正在给蜡烛剪烛,烛光恍惚一闪之后,烛焰拔高,映出祖庙里何家人列祖列宗的牌位,牌位之间正正地摆放着一个楠木梨花匣子,上面贴着一张封条,黄底符纸上朱砂殄文,正位于最顶层的老祖宗牌位之下,像是被老祖宗手托着的一样。
何建民对守夜的家奴说:“这两位就是我请来看风水的高人,你先下去吧,等下再叫你过来守夜,让底下那些人都小心点,没什么事别过来这里。”
“是。”
何建民亲眼看着家奴退去,等确定看不到人影了之后才把祖庙的门关了,从内反锁,他对周通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周通引入到一侧偏厅之中。
这间偏厅往日里是给守夜的人稍微休息用的房间,里面一张不足一米的窄床,一张桌子一个板凳,墙壁上还挂着仿吴道子真迹的画,何建民走到画像旁,将画像取了下来,撕开表面一层掩护,露出藏在墙壁里的柜子。
何建民解释说:“家传宝物坏了的事情我们不敢宣扬,只能依照之前请来的大师的说法,暂时封存在这里。”
柜子里是一个保险箱,何建民拧动密码锁,细微的咔嚓声传来,何建民将保险箱打开,搬出藏在里面的一个匣子。
他神情严肃地抱着匣子递给周通,说:“这就是我们老祖宗从墓里带回来的宝贝。”
“我看看。”周通从何建民手中接过匣子,何建民在交接的时候手一抖,细小的动作让周通蹙了蹙眉,再看何建民谨慎地退后了一步,似乎是怕被伤到一样,这匣子里的东西以前肯定出过什么事情,不然的话何建民不会有这种动作。
凌渊从周通手里拿过匣子,说:“我来开。”
周通不逞强,把匣子交到凌渊手里,凌渊摆摆手,让他们都站在匣子背后去,自己正对着匣子,打开来的瞬间,凌渊脸色一变,迅速将匣子关了上去,神情不妙地看向周通。
周通问:“怎么了?”
“是把杀生刃,断了,上面有恶魂停留的痕迹。”
所谓杀生刃是指沾染过无数鲜血,杀戮不断的兵器,杀生刃一般来自地下,大多都是古代将军手中持有的兵器,随着将军一路杀伐,刃下亡魂无数,又埋在地下,饱食阴气却缺乏鲜血灌溉,一旦从地下挖出来,杀生刃上的霸道戾气极重,很容易伤人。
依照凌渊的说法,这把杀生刃上还附着着恶魂,一般来说,杀生刃上杀气极重,魂魄不敢轻易靠近,亡魂能附着在杀生刃上很有可能在其还没形成杀生刃的时候就与刀连在一起。
秦时的武器基本没有铁器,由于技术限制,冶铁技术虽然存在,但只能用于农业耕作,武器大多都是青铜器,而青铜器不同于铁器,是活物,承载了最早一批先民的愿望,在商周时期常常被用作祭祀用具,很适合做鬼物栖身用的器具。
这把青铜剑上附着有恶魂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渴血的杀生刃配上恶魂,居然没有把何家闹得个天翻地覆,反而还让何家蒸蒸日上,这是个什么说法?
周通和韩齐清有同样的考虑,两人都开始怀疑何建民话里的真实性,周通看向何建民,说:“何先生,这个附身在青铜剑上的恶鬼不可小觑,我希望何先生能够跟我们坦诚合作,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如果因为何先生的保留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是我们两个能救得了的。”
何建民脸色变得难看了一点,咧着嘴笑了笑,说:“哪里的话,我也想赶紧处理这个问题,怎么可能有所保留。”
周通深深地看了何建民一眼,确定何建民肯定有隐瞒他们的地方,周通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逼问何建民,韩齐清则不放心地多问了几句,何建民都否决了韩齐清提出的几个假设。
“有尸体在吗?我去看看尸体。”周通岔开了话题,问何建民。
何建民摇了摇头,说:“没有,尸体散发的恶臭味太重,我们全都火化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何建民警惕地问道:“谁?”
“建民哥,出事了!又有人发病了!”
何建民忙从偏厅里出来,将锁打开,开了门之后紧张地抓住那人的胳膊,问道:“怎么了?谁发病了?”
“在林发病了!”
“不是有大师发下去的符纸吗?”何建民气恼得很,那些个狗屁天师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没用!一点用没有,你快去看看在林吧!”
何建民点了点头,回头对从偏厅走出来的周通他们说:“你们不是要看尸体吗?这里就有现成的。”神情阴霾,倒像是周通他们几个把人弄死的一样。
凌渊冷笑一声,说:“将恶魂附身的杀生刃供在家中,能有此恶报全是他们自己造的孽。这件事情,我觉着可以不用管了。”
“嗯。”周通也猜了个大概,现在让他比较好奇的是,究竟是谁毁了这把杀生刃,而且毁的手法还不是斩灭恶魂,而是激化了杀生刃内的恶魂,让它到处作恶。
跟在何建民身后进了一个房间,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恶臭味,床上正不断传来惨叫声,几个大男人守在床边上,紧张地看着躺在床上受苦哀嚎的年轻人,可他们几个完全不敢靠近三步内,都胆战心惊地看着年轻人活受罪。
“让开。”何建民拨开人群,走到年轻人身边,他将被年轻人挣扎着踢了一半到床下的被子掀开,露出年轻人的身体。
触目惊心!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残忍的一幕。
几只肥硕的蛆虫正在年轻人身体上攀爬着,时而钻进衣服里,登时传出年轻人的惨叫声。
再看他的身体,皮肤溃烂发浓,又被年轻人抓挠得一片鲜血淋漓,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何建民喃喃道:“是、是尸毒……果然是尸毒。”
何建民手指发抖,却怎么也不敢触碰年轻人,他看向周通和韩齐清,哀求道:“大师,求你救救他,他还是个孩子,连十八周岁都没有到,正是大好青春啊!”
韩齐清难受地摇了摇头。
“不是尸毒。”周通说,“这是诅咒,如果是尸毒的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被传染,而诅咒,只会传染一个人。”
这话一出,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他们互相打量着彼此,在对方身上寻找诅咒的痕迹,周通对何建民说:“找副手套过来,再杀只公鸡,取鸡血,一盆盐水或者泡过柚子叶的水。”
“好。”何建民点头应了,冲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几个人吼道:“快去拿!听见没有!快去拿过来!”
几个人跌跌撞撞地离去。
过了五六分钟,东西还没送上来,床上那人就已经死透了,年轻人瞪着一双眼睛就连死后脸上都满布痛苦,孤立无援地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身体抽搐,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奔赴黄泉,遗留在人间的只有身上浓郁的恶臭味。
周通要的东西送上来之后,他先在柚子叶的水中洗了洗手,随后戴上手套,将整喷柚子水全都泼在了尸体之上,滋滋滋烧焦的声音响起,那些个还在尸体上蠕动攀爬的蛆虫被柚子叶一浇,浑身冒出黑烟。
周通戴着口罩,忍着恶臭,将年轻人的尸体用柚子水洗了个遍,随后将手套上沾了的公鸡血有序地涂抹在尸体上。
何建民看不懂周通在做什么,他紧张地盯着周通的一举一动,韩齐清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他在找诅咒,只有找到了诅咒的印记,才能知道是什么样的诅咒,会传染给谁,怎么样解除。”
何建民点了点头,继续盯视着周通的动作。
“找到了。”周通将少年的尸体翻了个个,在背后靠近腋窝下发现了一个形状扭曲的印记,“就是这个。”
何建民探头过去一看,顿时脸色铁青,他浑身一哆嗦,脚步站不稳地摇晃了一下,颤抖着嘴唇说:“这、这就是诅咒?”
“是。”周通说,“身上有同样印记的就是下一个被诅咒的人。”
何建民“……”
周通看向何建民,将沾满了血的手套摘了下来,微笑着问道:“何先生,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何建民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他眼中布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强忍下不断冒头的恐怖心思,对周通说:“周先生,这边请。”
周通跟在何建民身后,到了何建民的房间内,刚关上房门,何建民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周通面前,再也扛不住地涕泗横流,哀求道:“周先生,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你先告诉我,杀生刃是怎么回事。”
“是,是,我全都告诉你,那把杀生刃是个邪物,根本就不像我和你说的那样。”何建民哭得凄惨,“老祖宗把杀生刃从地下带出来之后就发现那把杀生刃是个邪物,一出来就要杀人,连杀了他十个兄弟才稳定下来,只剩下老祖宗一个人,杀生刃强迫老祖宗把他带回家里供着,要求老祖宗定期给他献祭鲜血,一开始牛羊鸡等畜生的血还能满足他的要求,可后来他要喝人血,每十年就要杀一个人供血给他喝,如果不供的话,他就要杀光何家所有人,一个都不剩!”
说到这里,何建民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他用力咽了口口水,缓和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老祖宗没办法,就只能答应了他的要求,杀生刃跟老祖宗达成协议,只要老祖宗定期供人血给他喝,将他供奉起来,他就绝不会伤害老祖宗家里的人,还会保证当何家的守家鬼,庇护子孙后代。老祖宗一开始不信,只以为是养虎为患,后来下了几个墓都是大赚,就答应了恶鬼的请求,将他供奉在了祖庙里,定期供给他人血。”
那现在的情况基本就明朗了。
那把杀生刃里寄居着一个恶魂,恶魂一边吸食何家供奉的人血,一边吸收何家供奉列祖列宗时的祈愿力,来增进自己的修为。现在,杀生刃断了,恶魂跑了,以为是何家的人弄断了他寄居的杀生刃,就降下诅咒报复何家。
恶魂寄住在杀生刃上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可能的原因是他需要一个载体,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无法离开杀生刃。
如果是前期在这把武器还没形成杀生刃开始,恶魂就附身在了武器上的话,这第二点猜测就很有可能。武器形成杀生刃的过程中会沾染杀伐戾气,对附身在其中的魂魄会形成一种威慑力,长此以往,附身在杀生刃中的魂魄就与杀生刃形成了一种牵引力,很难克服杀生刃带给他的压制力。
现在杀生刃毁了,恶魂自然恼怒,降下诅咒也就不稀奇。
周通又问:“祭祀给杀生刃的人血是哪儿来的?”
“这……这……”一下子被问到了关键处,何建民心里一慌,眼神游移,半天也说不出句囫囵话来,周通眼神冰冷地看着何建民,问:“是不是用的何家人的血?还是三十岁到五十岁左右的青壮年的血。杀生刃渴血,一点血肯定满足不了它的要求,我猜是将整个人的鲜血全都放空了是不是?!”
尾音带了点怒气,最后半句话周通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何建民身体猛地一抖,软倒在地上,死亡当头的时候,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一股脑地全都冒了出来,当年做的恶事报应在身上,何建民呼吸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说道:“是、是……你猜得一点没错,就是这样的……”
韩齐清听完这段话后震惊得无可复加,没想到这何家人看着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已经腐烂肮脏成了这个样子,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们蚕食同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处境?”韩齐清磨着牙恶狠狠地说,“你现在畏惧死亡而变得惶恐不安,还是因为一个恶魂降下的诅咒,可他们呢?他们临死前的那种不甘与绝望你能体会吗?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推进火坑之中惨死的!”
“我错了,我错了……可是没办法,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们只能照做,如果不这样的话,整个何家都会死,别说他们,我们连一丝血脉都无法保存下来!”何建民还在狡辩。
“都是借口。”周通说,“你们连反抗都没有,将恶魂供奉在香火最好的位置之上,甚至还占有了你们老祖宗应该享受的供奉。他给你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吧?”
周通目光在房间内一扫,冷冷地说:“青铜雁鱼灯、唐三彩花卉纹枕、明成化斗彩高足瓷杯、唐瑞兽葡萄纹铜镜……一屋子的宝贝,随便拎出来一件都能卖出高价,可真是一本万利啊!”
“没有、我没有……”身体已经开始传来疼痛感,小腹处被诅咒的印章滚烫发热,何建民颤抖着身体跪在周通面前,“救救我,大师,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啊……”
“知道是谁劈断了杀生刃吗?”
“知道,这个我知道。”何建民似乎看到了希望般抖了下身子,他瞪大眼睛看着周通,诅咒入侵身体让他的神智变得十分不清楚,就连说话的嘴唇都开始抽搐,何建民抖着声音说:“是、是他……是何冬,是何冬。”
“何冬是谁?”周通问。
何建民脑子一活,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此时此刻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那似笑非笑的样子阴森可怖,“呵呵,你、你先救我,我再告诉你,何、何冬是谁……”
周通叹了口气,说:“居然还没傻。”
凌渊将何建民一脚踢倒在地,粗鲁地扒开何建民的衣服,露出了小腹上诅咒的印记,周通将六丁六甲符贴在诅咒上,拿阳章在上面轻轻一盖,表面顿时冒出滚滚黑烟,何建民疼得大叫,惨叫声引得门外的人冲了进来,一个个神情警惕地看着何建民,将手/枪对准了周通。
凌渊踢了一脚何建民,何建民闷哼一声,诅咒的力量被六丁六甲神的神威压制下去,何建民脑子恢复片刻清明,他呻.吟着说:“我、我没事……大师在帮我,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是,大哥。”
“大哥你真没事吧?”
“出去!滚出去!”何建民大吼一声,冲进来的一批小弟立刻跑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身上余痛犹在,何建民咳了咳,撑起椅子站了起来,他勉强坐在椅子上,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温水下肚,何建民舒坦了不少,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袖子上湿漉漉的一片,何建民顾不得其他,说:“大师是高人,何家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那个恶魂到处杀人,死在他手下的大多都是不知情的无辜人,我求大师救他们。”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救你。”周通顺着何建民的这番说辞说道,他才不信何建民是为其他何家人着想,只不过是拿这些何家人当幌子让他出手帮忙而已。
何建民点了点头,说:“何冬……何冬的母亲是最后一个献祭给杀生刃的何家人。之前我说过,每十年何家就会献祭人血给杀生刃,不过与你说的有差别的是,何家是直接将生人送给杀生刃,而不是先杀人后取血。何冬母亲的生辰八字是满足年龄要求的何家人中最适合献祭的,我们就将她推进了何家祖庙,献祭给了杀生刃……不幸的是,这一幕被跟过来的何冬看见了,被他知道了何家的秘密。我当时决定杀了他不留活口,一直追他到了后院池塘,他跳进池塘里,那时和今天一样冷,池塘里的水几乎在零摄氏度以下,我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没料到他逃出了何家。这……这大概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十年前的事情……”周通琢磨着,又问,“你怎么知道是何冬做的?”
“每十年的那一天,杀生刃没有喝活人鲜血的话煞气就会大大削弱,十分脆弱,知道这个弱点的除了我们这几个不可能动杀生刃的人以外也就只有何东,他故意挑在那一天出手毁了杀生刃。而那一天也正好是他母亲的忌日,我们愧对这些枉死的何家人,就在祖庙里给他们也准备了供奉的案台,何冬取走了他母亲的骨灰和牌位,这是他对我们何家的报复。可他也害了那些无辜的人啊!”何建民仰头看着周通,眼里满是愤恨,“大师,我知道我罪有应得,但是其他何家人却没罪,求大师救救他们。”
“好了。”周通实在是看不下去何建民这副嘴脸,打断了何建民的鬼话,“不用再在这里惺惺作态,我会救何家人。”
他问韩齐清:“齐清你有什么想法?”
韩齐清说:“我们可以直接在杀生刃旁守株待兔。”
“嗯。”周通笑着说,“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凌渊咳了咳,周通改了口:“虽然还差一点。”
没明白过来的韩齐清忙追问道:“差一点?差哪点?”
“不是守株待兔,而是打凤牢龙。”周通笑眯眯地看着韩齐清,凌渊一见周通这表情就知道周通肯定又是一肚子算计,恶魂这倒霉孩子怨就怨作恶被周通给撞见了。
恶魂与杀生刃之间有牵引就注定离不开杀生刃太久,肯定还要受杀生刃的限制而回来,周通只要在杀生刃上动点手脚就能让那恶魂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