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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忆起空慧大师,问杜绎与她留了什么作业,当空慧对这《算术小轧》颇感兴趣,云罗借了他一阵儿,约是半月后方才还回来的,那时候其间有几题空慧算不明白,还与云罗一起说了话儿。“不会的地方,曾请教过空慧大师。”
杜绎颇是意外,他只知空慧是一代高僧,没想还有别的绝技,“大和尚也会算术?”
云罗道:“大师对此颇感兴趣,借过《算术小轧》。”
杜绎微微笑着,“今儿为师教你新算术,你若不懂自可问我,不得去问空慧,可记下了?”
为什么不让她问空慧?
这着实太奇怪了!
接下来数日,杜绎便开始教了云罗一长串奇怪的计算方式,有很多种变化,面上瞧着似没有变化,实则变化多端,当她认真计算的时候,杜绎则扒在桌上睡大觉。
阿翠一进院门,绣桃和阿碧就奔了过来,问:“今儿杜先生教的是什么?”
“是算术,奴婢瞧不懂,他催着小姐算。小姐算了一遍,他说错了。小姐又重算了一遍,答案是一样,他才没再说了。他也太奇怪了,这到底是什么?”
绣桃歪着头。
花无双从屋里出来,轻声道:“听你们说了几日,我怎觉着这杜先生不像是在教小姐,倒更像是在让小姐帮他做功课。”
云罗惊呼一声,“花师傅这话什么意思?”
花无双道:“小姐可还记得那些算法,示范给我瞧瞧。”
云罗知她见多识广,取了碳笔,会在花厅里又示范了一遍。
花无双瞧了一阵,惊呼一声:“除了小姐写的古怪数字,旁的都很像……”
像什么?
她歪头细看,瞧来瞧去,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这是玄门算经!”
这是什么,云罗闻所未闻,她愿意学,是因为觉得这个挺有挑战性。而且还有趣,谁让她把学习当难题,而攻克难题是她最大的兴趣。“玄门算经?”
花无双又摇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可《玄门算经》不是寻常人能够学的,她仰头望天,“空慧大师许能识得,小姐不妨请教他。”
绣桃道:“只怕不成。杜先生叮嘱过小姐,说不懂问他。不许小姐请教空慧大师。”
花无双早前不能肯定,这会子逾加肯定,道:“《玄门算经》是一本极稀罕之物,听说泥菩萨之所以能窥视天机,便是精通《玄门算经》之故。这本算经包含了《玄门卜卦术》、《玄女心经》及所有玄门秘技的口诀与天机……”
云罗一听到《玄女心经》几字,眉头不由得一跳,她不就练过这心法口诀的前三层,她听空慧说过,此心经共有九层,意喻九天玄女,而练到九层的除了玄门的创派宗师的孪生妹妹。数百年来再无第二人。
花无双道:“京城、洛阳一带,也有人得到过《玄门算经》,可从来没人算明白过,此算经变幻莫测,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更有甚者因此走火入魔的、疯癫无状的、痴呆傻掉的。”
云罗摆手道:“若真如此。我都算了几日,头脑倒越发清明了。我看一定是旁的算术,先生见我对算术感兴趣,故意要教我的,读书识字上。而今连花师傅都说我会的字不少了。”
阿碧站在院中禀道:“小姐,荃少爷到府中了,正前往南院见春姨娘。听同来的书僮说,要在我们府里住些日子。”
次日,杜绎正在给云罗授课,蔡世荃静默无声地进了书房,在一边的桌案上坐下,很是认真地听杜绎讲诗词文章。
云罗只当他是来找自己的,待授课结束,蔡世荃走近杜绎,抱拳一揖道:“学生蔡世荃拜见先生。”
杜绎错愕,“先生?”审视着这个半大的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的所纪,浓眉大眼,然那眼中却含着不服输的戾气,更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固执,“我何时收你为先生?”
“世荃听过先生一堂课,可不就是先生的学生了?”
要逼他收蔡世荃为学生?这不可能。
杜绎勾唇指着阿翠:“这丫头也曾陪读小姐在侧,照你的话说,她也是老夫的学生?”
蔡世荃在杜绎眼里与绣桃是一样的,他们都陪读。
蔡世荃道:“堂堂世家公子,岂能与下贱奴婢相提并论。”
“在老夫眼里无分别。”
蔡世荃指着云罗,“那她呢?”
“她是我的学生。”杜绎双手负后,亦想考考他的才学,若蔡世荃才华过人,收为学生也无甚不妥,脱口道:“暑夏,东山雨西山晴,西山雨东山晴,瞬息可变。”
这是上联,要蔡世荃答出下联。
云罗垂眸细想下联。
蔡世荃之前的傲气一扫而去,面上时红时白,
“寒冬,天上雪地上碧,地上雪天上碧,一宿能改。”云罗应对的是冬天的雪,说一夜天晴后,地上白了,碧空更净,地上碧是碧绿之碧,天上碧则是天上之碧。
在见过了蔡世荃的无礼后、而聪颖应对远不及云罗,杜绎不愿收他为徒。但凡有才华傲气有无妨,无才又傲,便成了一种缺点,有才有傲是气节、是傲骨,无才而傲便是一种刁横。
杜绎平淡无惊,“若是蔡公子想学,往后但可再来,只能是陪读、旁听,休再唤我为先生,可与旁人一样,或唤杜老先生,或唤杜先生,又或是唤声杜绎皆无妨。”他稍顿一下,“午后是算术课,把纸笔备好了,继续做上次的功课,我会再教你一些计算之法。”
云罗应了。
午后杜绎又教了云罗另一种计算公式,杜绎立在一边,听得满头雾水,而云罗拿着碳笔,正兴趣盎然地算着一长串的公式,而那数字竟有些古怪,“云表妹这是什么字?”
“这是先生教我的数字,另一种写法。”
早前云罗还骗石头说阿拉伯数字是杜绎教的,杜绎此次回来,便教了云罗这样的写法,她不免多问一句“先生,这是数字的另一种写法?”杜绎肯定地道“是,这是一位好友教的。”之前原是不会的,现在会了,莫不是这位好友,或杜绎好友的朋友也是穿越者?后来一琢磨,又感觉不像,偶然又听杜绎说,这种数法原是从一位西域传教士传至中土的。
杜绎正想继续看书、打瞌睡,见杜绎寻云罗说话,颇不高兴地怒喝:“杜公子若不想学,休要打扰他人。”
真不知道他教云罗这些做甚?
忆起上午杜绎出的上联,蔡世荃就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居然一时愕然没能答上来,还被云罗抢了先,他还等着再对,偏杜绎不出了。
接下来几天,杜绎不再教诗词文章,依是枯燥无味的数字,唯有云罗竟带了算盘来,噼噼啪啪地计算起来,速度似乎比拿碳笔时更快了,算出了正确的答案便捧到杜绎面前去,“可仔细检查过?”
“先生,我用算盘算三回了,都是这答案,应是对的。”
他掏了个簿子,将这答案写了进去。
云罗越来越肯定,杜绎真是在让她计算什么,她想寻到《玄女心经》后几成的内功心法,曾听空慧说过,流于世间的《玄女心经》只得三成,后面六成原是没有的。
四月中浣,杜绎又要离开了。和上次一样,给云罗留下了十六本书,还有一些算术功课:“就照我的法子,再把剩下的细算一遍,不可错了。”
“是!”
蔡世荃因杜绎离去,次日告辞回转临安府。
花无双与汪婶子私下议论说,“荃公子就是为了拜杜先生为师来的。”偏杜绎不领这情,教的算术又是杜绎怎么都不明白的,他只算了几个步骤,还是步步皆错,再无兴致,倒是云罗拿着算盘计算得津津有味。
然,就在云罗以为杜绎带着罗孝已经离开时,这日正在床上大睡,阿翠风风火火上了阁楼,立在床前禀道:“小姐,杜先生来了!”
云罗随口答道:“来了就来了呗”音落,她挑了挑眉,刚才阿翠说谁,惊道:“杜先生?你说杜先生来了!”整个人弹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不是离开江南么?怎的回来了?”
阿翠道:“人已到书房,请小姐尽快过去。”
云罗三两下着好衣衫,喝了小半盏茶水。
书房里,杜绎兴致勃勃地捧着一本《白蛇传》正看得津津有味,云罗顿时一怔,这本不是她藏在自己内室的东西么,剧本版给了花无双,花无双闲下来时抄了两本,这是自己所写的小说,早前在订剧本版前给花无双瞧过,想让她提出修改意见,可这会儿……竟然出现在杜绎的手里。
难不成,花无双看过小说,她自己又抄写了一本。
云罗款款施礼,“拜见先生。”
杜绎刚离钱塘,某日住在水乡山郭的小客栈中,闲来无事,便令罗孝取了书来,罗孝惊奇地发现里面有本以前没见过的,随手取给了杜绎。
杜绎接过,翻看了几页,就被里面的故事给吸引了,写的虽说是白蛇为了报恩,爱上红尘书生的故事,却具有一定现实讥讽意义。“罗孝,这是你新买的?”他合手一看,但见封面写着‘云五公子著’的字样。”
罗孝反问:“这书不是先生在钱塘买的吗?”
杜绎道:“不是我的。”
也非罗孝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