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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云孟后,殷渊顾不得休息,继续盘算着朝里朝外以及大军的各项事宜,总觉得那里似乎有蹊跷,可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离京之前,必须将杜烁一案的真相密报与太后,想着想着天边竟然曙光微露,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殷渊打着哈气,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天际喷薄欲出的朝阳,心中又是一番百感交集。明日就要出征,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于是殷渊赶忙着梳洗整理,一面差亲信带着调徙文书和自己的亲笔信到吏部和五兵衙门去协商办理裴兴、杨通调遣事宜。自己则怀揣着密折急急忙忙进了皇宫,刚到崇德宫门口,殷渊正要请执事内侍进宫通禀,就见从一旁宫墙边走来一队御林军,直接挡在了殷渊面前。殷渊吃了一惊,问道:“你等为何挡住本官去路?”
这队御林军为首将官对殷渊抱拳拱手道:“殷大将军可是奉旨进宫?”
殷渊答道:“本官并未奉诏,怎么了?”
将官又问道:“既然无诏,大将军入崇德宫又有何事?”
殷渊一听不由火往上撞,脸一沉厉声喝到:“放肆,你是何人?难道本官进宫拜见太后还需要向你知会?速速闪到一旁,本官便不与你深究。”
将官微微一笑了,又抱拳道:“殷大将军莫怪,末将乃是新任亲军都尉府左统领桓业,奉辅政大臣、征西大将军之令,为保后宫平安,从即日起凡百官进宫朝觐,不论官阶高低,都需严加询问,以防贼人趁虚而入,危及皇室。末将也是职责所在,还请大将军见谅。”
殷渊心想:“这个桓原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连后宫之中也敢插足。眼前这人莫非就是贤弟与我提起的桓原之子桓业吗?他不是在征西将局府效力吗,如今却又成了禁军统领。桓原啊桓原,你难道真的要越走越远吗?”
殷渊顿了顿道:“既然桓统领也是奉命行事,本官又哪里能怪罪。本官奉旨领兵北伐,明日即将启程,临行前想向太后请安辞行。”
桓业看了看殷渊道:“大将军来的真是不巧,太后昨日偶感风寒,凤体欠安,天子传下口谕,若无要事不可打扰太后静养。大将军若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殷渊当然不信,眼光看向旁边崇德宫执事内侍,问道:“公公,太后果真凤体违和吗?”内侍看了看殷渊道,又扭头瞅了瞅桓业,将头一低也不做声,只是不时的发抖。
殷渊一看便知道此中有诈,于是道:“既然太后有恙,微臣更要进宫请安探望啊。还请桓统领放行。”着殷渊迈步就要往崇德宫宫门里走。
桓业上前一伸手讲殷渊拦住,又道:“大将军不相信末将,难道连天子也信不过嘛?您是要抗旨不成?”
殷渊吃惊不,心想:“这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有密奏要呈于太后吧,若如此桓原马上就会知道,定会牵连太后。为何面前的这个桓业好像是专门在等我,莫非我要来崇德宫之事走漏了消息?”
还真如殷渊所料,见殷渊没答话,桓业继续问道:“大将军为何执意要见太后,莫非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报奏太后?若是真有的话,能否由末将代为呈递,也好不会耽误了大将军的正事。”
殷渊心中一惊,但又强装镇定,笑着道:“桓将军莫要误会,本官哪里有什么要事要报,仅仅就是向太后辞行而已。既然太后凤体违和,臣便不打扰了,就此告退。”罢转身就走。
身后桓业高声道:“末将恭送大将军,愿殷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回到王府别院,殷渊满腹狐疑,“明摆着今日桓业就是专在等着自己,如此机密之事桓原是如何察觉的?而此事之人只有云孟贤弟与我知道,青遥虽然也在场,可当时却已睡着,不应还有其他人知道啊,究竟是在哪一环节出了纰漏?”时间太紧,殷渊一时也是想不出来。倒是吏部和五兵衙门办事一改以往办事拖拉之风,很痛快就批复了裴兴、杨通调徙之事。
有些事情出于无奈,只能暂且放下。第二日按照计划,殷渊到校场兵,离了建康兵发寿春,途中又与先锋杨通,中军师裴兴所率的扬州兵马以及其他各州兵马汇合,于是十五万兵马浩浩荡荡开赴沙场。
此时云孟正独自呆宅房中,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是百感交集。殷渊今日将率军出征,云孟理应为大哥送行,可如今却被困于此,也不知老师是如何计量的?原来那日云孟告别殷渊返回了征西将军府,便由于翁传达了家主口信,口信只有一句话,命云孟“不得外出,闭门反省。”云孟遵师命,只能待在房中,房门外还有专人看守,只是每日膳食都由下人送进房中,奇怪的是,自打云孟被软禁后,就再没见过青遥的人影。
与此同时,在皇宫御书房中,天子向一个俊美男子问道:“南郎,殷浩远是今日出师吧?”
俊美男子答道:“回陛下,正是今日,算算时辰,此时殷渊的人马应该已经出城了。”
天子轻叹一声道:“殷渊虽然曾力阻朕继位,但此人却是如今大晋少有的忠良贤达之臣啊!也只有这样的忠义之士才能靠得住。”
南郎轻轻拍了几下袍袖,又道:“陛下所言极是,日后中兴大计,唯有靠殷渊这帮忠臣良将才可能实现。只盼殷渊早日得胜,顺便掌握了兵权,便可有力量与桓原抗衡,然后进京勤王,陛下便可扬眉吐气,不必再含垢忍辱。只是陛下是否应该派人与殷渊尽快联系,也好将陛下心意传递与他啊?”
天子了头后又道:“世人都觉得朕只是个只知玩乐的傀儡皇帝,却不知朕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卧薪尝胆,时刻未敢遗忘父皇之遗愿,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摆脱他人控制,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受万民景仰的好皇帝。”
天子话音刚落,就听到御书房门外,冷笑声阵阵,然后御书房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房中二人一惊,却看门前站着一人腰悬宝剑,正是桓原。
桓原嘴角挂着笑,慢慢抬腿迈步进入御书房,也不行君臣之礼,只是看向天子,许久才道:“陛下果然不同凡响,臣倒是看错了。”
天子此时内心异常紧张,轻声道:“桓卿,所为何,朕怎么听不明白?”
桓原鼻子哼了一声,往前逼了几步,又冷冷道:“陛下慌什么,你不是要堂堂正正做个好皇帝吗,你不要受万民景仰吗?你不是想扬眉吐气吗?如今为何自乱阵脚,体如筛糠,这成何体统啊!”然后又仰头大笑。
一边的南郎看不下去,横身挡在早已抖作一团的天子身前,对桓原怒斥道:“贼子,天子在上,你休得无礼,难道你要刺王杀驾不成。”
又对御书房外高喊道:“左右武士速来护驾!”却不见任何动静。
桓原冷笑连连,指着南郎道:“奴才,你以为你是何人,只不过是个玩偶而已,有何资格来教训本官?若不是你整日蛊惑陛下,****宫闱,坏了天伦,陛下心性怎能如此大变。本官今日就将你这误国殃民的奴才斩了,看看今后还有谁敢在陛下耳边乱语。”罢桓原向门外招呼一声,立刻走进两名金甲武士,架着南郎就往外拖。
一旁天子着了急,战战发抖,赶紧对着桓原躬身施礼,道:“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南郎言语有失,冒犯了大将军虎威,都怪朕平日管教不严,今后一定会责其改正的。还请大将军饶过南郎一命啊。”
桓原把身子一背,哼都没哼一声。天子无奈,只好又转到桓原面前,再次拱手轻声道:“岳父大人,都是朕,不不,都是司马集的错,还请饶过南郎,今后婿一切都听您的。”着便要撩袍就要给桓原下跪,让桓原一把拉住。
桓原对天子冷声道:“陛下贵为天子,如今却为一个奴才,如此纡尊将贵,成何体统。要让臣子们看见,还以为桓某大不敬呢!这可让桓某如何是好?只是方才陛下,最后的是什么,桓某没有听清楚,还请陛下高声再一次。”
天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前冷汗,吞咽了一口口水,提高声调道一字一字道:“今后一切全由桓大将军做主。”
桓原哈哈大笑,朝外摆了摆手,武士又将南郎带回,跪在阶下,桓原看向南郎道:“今日若不是陛下为你百般求情,本官定不饶你。如今你虽死罪可免,但活罪却不可免。”又命左右道:“且将此人关入大牢,待定罪后再行发落。”随后武士便将南郎带下。
一边天子还哪里敢再什么,只能低头不语。桓原回头看了看天子,对宫中内侍道:“陛下受了惊吓,还不快扶陛下回后宫休息。”内侍不敢不从,连忙搀扶着天子回宫去了。
桓原望着天子背影,嘴角微微抽搐,心中腾起一种不祥之感,看来必须要当机立断,尽快去了心病。
合计了一夜后,第二日一早桓原召集几位朝中元老重臣,齐齐跪在崇德宫门外,求见太后。太后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不舒服,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胸口也感到憋闷得很,这些其实又全事由心病而来,现今朝堂之上,名义上是太后听政,两大臣辅政,可事实上却是由桓原一人了算,太后与会稽王司马于都成了摆设,天子更成为了傀儡。原本大司马王凌那些宗亲老臣,还都算是太后的心腹,而如今还有谁敢明着与桓原对抗,谁不畏惧桓原那般铁血手腕,谁不听到“北府”二字便闻风丧胆。那桓原城府深不可测,让人捉摸不透,给他加官进爵、封王拜侯他便百般推辞,究竟想要什么,明明已经是居于万万人之上,却又沽名钓誉,此人实在太难对付。
太后正在烦闷,宫中内侍来报,是桓原为首一众老臣在宫外求见。太后心想“不知桓原今日又要如何?莫不是因为昨日御书房之事,可据只是治了个冒犯天子的伶人而已,不应该题大做啊。”太后让宫女搀扶着坐好,又命人宣桓原等入宫觐见。
桓原率众臣步入崇德宫,面见太后,先行君臣之礼,太后让众人平身,又欲给桓原赐座,桓原却不受,而是表情严肃垂手站立于大殿之中。太后表情疑惑问道:“桓卿为何如此?”
桓原躬身拱手道:“启禀太后,臣为大晋前途忧心忡忡,夙夜难眠,如今江山犹如危卵,稍有不慎即刻间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今臣率众贤良忠臣,冒死谏言。还请太后明鉴。”罢带头跪在地上,身后众臣也纷纷跪地叩首。
太后见状,连忙起身,伸出双臂,道:“桓卿究竟出了何事,还请起来话,诸位爱卿也请起来,快起来。”
桓原不起,叩首道:“臣等今日要弹劾一人,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有违人伦,祸乱纲常。”
太后惊讶,问道:“还有如此卑劣之人,此何人也?为何又与江山社稷扯上干系?”
桓原抬起头,拱手高声答道:“回禀太后,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