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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会,最要紧的是先保宋氏的命!
她忙镇定心神,将目光尽数聚焦在了江嬷嬷身上。
江嬷嬷的脸冷得似要结冰,她仔细分辨着宋氏的症状,又扯了桂妈妈出来细细询问,而后才正色道:“可解七分。”
一旁的杭太医闻言,不禁吹胡子瞪眼,“荒谬!太荒谬!六太太若是中毒,我怎会瞧不出?”
江嬷嬷无意同他争辩浪费时间,遂一一将需要的物件吩咐下去,让人速速去准备。
谢姝宁想着她说可解七分,若是知道了毒物,岂非可解十分?当下道:“娘亲晚间用了饭食后,才成了这幅模样,早先并无这般症状,可会同饭食有关?我让月白在小厨房守着剩菜,可要瞧瞧?”
话音落,桂妈妈眼神慌乱起来,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谢姝宁。
谢姝宁却不看她。
清者自清,若她没做过,她断不是冤枉谁。若做了,也休怪她辣手无情。她如今,只不过是要求个心安,故而但凡有一丝可能,都不能轻易放过。
江嬷嬷自然也是这般想,听了她的话,便点头:“小小姐说的并非没有可能,且让老奴先去瞧一瞧。”
可看完回来,江嬷嬷却只摇了摇头。
那桌饭菜,并没有问题。
无毒,也无相生相克的食物。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宋氏会这样,并不关这桌菜的事。
谢姝宁失落的同时,却不由长舒一口气。她信任桂妈妈,犹如信任母亲,所以验证过了不关那桌菜的事,她悬着的那颗心便跟着落了下来。可既然不关菜的事,毒物究竟藏在何处?
她想着连日来母亲恹恹的精神,心里涌上一个极骇人的念头。
莫非,母亲自进玉茗院的那一日起,便已中毒?
她想着。不禁怕极。她怎地这般蠢,母亲都成了这幅模样,她才惊觉!若今日舅舅跟江嬷嬷未来,她又该如何是好?难道便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自己?她恨不能甩自己两巴掌方能发泄心中苦闷。
宋延昭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却只当她是害怕担心,便将她楼得紧些,轻声安慰道:“阿蛮莫怕,娘亲定然不会有事的。”
然口中说着安慰的话,今夜这事,众人心中却都并无底。谢元茂更甚。几乎吓得站立不稳。下颌胸口皆在痛。可他却似察觉不到。只呆愣愣地重复着方才江嬷嬷说过的话,迟疑着掰开揉碎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福柔中毒了?竟中毒了?”
先是一双儿女几乎命丧锦鲤池,接着宋氏又不知中了何毒。这府暗藏的杀机,竟已到这般步步紧逼的地步?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他怎能不信!
须臾片刻,江嬷嬷要的东西已经备齐。
宋延昭便发话,让众人连同他自己跟谢姝宁亦出去候着。
“六爷,怎能任由他们胡闹?”杭太医说了几句,可谢元茂震惊之下哪里还能搭他的话。他见无人理会,顿时怒不可遏。“罢了!且让你们胡乱折腾去吧,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在太医院呆了多年,又因为医术高明才被长房请来,好生奉养着。
可谁知,如今竟是连个服侍人的婆子也敢轻易救治人。这可不是未将他放在眼中?
他忿然甩袖而去,却忘了,毒医虽有相通之处,却到底各自领域不同,不能混为一谈。他分辨不出的中毒症状,精通其道的江嬷嬷却可以。
毒物入体,其毒性日渐累积,逐渐地便能使得身子内部出现病变。毒素积累越多,危害自然也就越大,直到某一日,便能殒命。而毒,能自口入,也能通过气味、碰触而中。这般一来,要排查的范围就更广了。
直至亥时,江嬷嬷才擦拭着额上细密的汗珠子走出来。
她身子不佳,宋延昭是知道的,急忙让人扶着她落座,这才追问;“福柔可无事了?”
江嬷嬷抬眼看他一眼,点点头,神态恭敬:“无大碍了,只是余毒未清,还需些日子。”
宋延昭叹息。
另一边的谢元茂却是长舒一口气,忙要进去看宋氏,却被宋延昭打横拦住:“福柔需要静养,你先不必进去。”
谢元茂愣住,随即眉宇间浮现出恼火之色:“大哥这话好没有道理,我只见一见,难道便能扰了福柔静养?且她是我的妻室,正该由我来照料才是!”
宋延昭闻言冷笑:“我的话没有道理?你差点让福柔做了妾室便有道理了?她见了如何能不气,不恨,这般一来还如何静养!”他说完,犹自不解恨,又骂,“你且快些给我住嘴,若不然,我便揍得你不能开口为止!”
“你……”谢元茂这会也唤不出大哥二字来了。宋延昭生得并非雄壮,可本不是什么弱质书生,又在关外厮混了数年,方才打他的那一拳,便足已证明他的力道。听他出言威胁,谢元茂自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那厢谢姝宁却已经牵着宋延昭的手开口道:“舅舅,娘亲中了什么毒?是谁给娘亲下的毒?若叫阿蛮寻出来了,阿蛮定要那人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她说得极慢,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童音软糯,听上去却带着森然寒意。
谢元茂低头去看她,却发现自家女儿的一双眼里全无暖意,瞧着他的模样,竟不像是在看父亲。
他不由后退一步。
可再定睛去看,谢姝宁却已然转过头去,又同桂妈妈道:“乳娘,百合姐姐去了何处?”
众人皆怔,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百合来。
桂妈妈便道:“小姐寻她做什么?”
“从这去长房伯祖母那,便是我跟哥哥走,也用不了百合姐姐花费的时间。”谢姝宁细细说着,越觉齿冷,“百合姐姐去请杭太医,为何过了这般久才回来?这会工夫,便是走个来回想必也够了。”
她口齿清晰,桂妈妈听明白了便解释:“天太黑,百合去时又急。路上跌了一跤,将脚给扭伤了,因而这才延误了。”
话音落,正轻啜着茶水的江嬷嬷跟牵着谢姝宁的宋延昭皆朝她望了过去,眉头紧锁。
桂妈妈不解,满头冒汗,“有何不对?”
不对,太不对了!
江嬷嬷蓦地一气将杯中茶水喝尽,而后深吸一口气,吩咐桂妈妈道:“去将那个叫百合的丫头锁起来。”
桂妈妈大惊。差点将“为何”两字脱口而出。好在她还未笨到不可救药。方才自个儿又才被怀疑过一次,当下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她仍不敢信,却不得不照着江嬷嬷的话去做。
在延陵来的众人心中,江嬷嬷皆是个极严苛的人。除了宋延昭兄妹,谁都怕她。
桂妈妈便匆匆出去事情办了。
这一回她总算学聪明了,并不直接将事情吩咐下去,而是先将百合哄骗进了屋子,随后悄悄将门“咔哒”一锁,百合就如笼中之鸟被困死了。
听到声响,百合惊慌失措,在里头将门砸得“怦怦”作响,大喊:“桂妈妈——桂妈妈——作何锁我?”
可外头根本无人应她。
江嬷嬷倒想着立刻便去寻她问话。可是她身子吃不消,才从椅上站起身,便差点摔了回去。
谢姝宁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神医鹿孔就是神医鹿孔,如今才弱冠之龄。照旧医术惊人。当日请到鹿孔来看诊时,江嬷嬷据说只剩了一口气,但鹿孔妙手回春,仍将江嬷嬷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如今,鹿孔已经离了他师父,宋家则出资为他开办了名为回春堂的药堂,让他悬壶济世。
这件事,谢姝宁并不曾在信中提及,但宋家仍这顺利将鹿孔收为己用。由此可见,江嬷嬷从来都是个有眼力见的能人。
她想到前世那般桀骜,只为成国公燕淮一人做事的神医鹿孔如今却几乎成了宋家的私人大夫,不由发笑。
果真是世事无常。
但如今不是欣喜这事的时候。
江嬷嬷身子不爽利,她想强撑着,但宋延昭不允。如今宋氏已经暂无危险,但还需江嬷嬷帮着清理余毒,她万不能就此倒下。所以宋延昭便让桂妈妈收拾了屋子服侍江嬷嬷先歇下,好好看着百合,明日一早便叫来问话。
他自己则好生劝慰了一会谢姝宁后,冷笑着拉谢元茂出了门,去了何处并没有提及。
只是次日一早再见时,谢元茂眼角一团青影,面对宋延昭时,神色极不自然。
不过好在眼下,谁也没心思看他的伤。众人的心可都挂在了江嬷嬷身上。江嬷嬷审问百合时,照旧屏退了众人,等到再捋着袖子出来,话便已经问清楚了。
扭伤是真,却是她自己故意为之。
其目的不言而喻,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宋氏早些丧命。
可杭太医她却又不能不请,若不请,宋氏又还有气,她这细作的身份便再瞒不住了。
还未亮透的天光下,江嬷嬷面色如霜:“老奴昔日便说过,不能叫小姐下嫁此人。这府里的腌臜手段,终有一日会害了小姐。”话毕,不等旁人开口,她便厉声吩咐起桂妈妈来:“将小姐钗环首饰、胭脂水粉尽数拿到这来!”
正当此时,有人来禀,说是寿安堂来人了。
来的是春平,见着人,便神色凝重地道:“老太太听说昨儿个六太太病得厉害,急得一夜不曾睡下,天没亮便打发了奴婢来,不知太太可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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