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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正和林妈妈正说话,王氏的贴身丫鬟碧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如何了。”王氏瞧见她的神色有些慌张,先问道。
碧儿回到:“按夫人的吩咐,奴婢一直在正房附近盯着,刚才正屋那里很是闹腾了一会儿,奴婢打听了,听说是明香不知道怎么触怒了三老爷,三老爷吩咐把她绑了,现在正关在后院杂货间里,派人看着呢。”
皓宁紧张的看着王氏:“五婶婶,怎么办,万一那丫头供出来……想那李湛可是府尹,那些逼供的手段定是不少的。”
“哎,那孩子不会做戏,我就知道她会露出马脚。”王氏又勾出一抹笑容:“这三伯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猜中了。”
林妈妈急道:“哎呦,我的好夫人,现在哪是夸人家的时候,赶紧想个对策出来吧。”
王氏从容的摆摆手:“无妨,明香应该很清楚,这时候她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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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从内院走出来,本来要冲出去,生生的刹住了脚步,转而走进了书房。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当他一见到这张字条,就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不管是不是龙椅上的正主写的,被送到他眼前是什么目的,都在暗示一件事,就是他的妻子和皇帝关系非同寻常。
他此时去了温国寺,很有可能就会撞上尴尬事,如果撞破了这事,皇帝一定会记恨他,那么他的仕途也到此为止了;可若是不去,他就要装做一无所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忍受做丈夫的耻辱。
不管他看没看破,对方都已经达到目的了,他甚至已经猜出这一番布置是出自于谁的手笔。
窗纸将夕阳的余晖挡住,李湛没有点灯,静静的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双手撑着脑袋,眉头紧紧皱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很想找出一个对策来,但脑子嗡嗡作响。平日的谋算权衡,在此时全都失了效,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他该怎么做呢?
涵因到底是自愿和皇帝暗通款曲,还是被迫就范,又或只是别人的污蔑,也许去了就会发现这只是虚惊一场。但……若是真的,这个皇帝虽然不堪,但灭掉他一个区区的京兆尹还是绰绰有余的。
时间紧迫,不容他想好策略,更没有办法从容布置,而且这件事。他却又不能和任何人商量,没有人可以为他出主意,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去或者不去。
涵因那如深潭般的眸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心里骤然一痛,仿佛揪在一起,他忽然发现让他最难过的不是丢了面子,更不是受到的羞辱,而是一想到自己会失去她那种痛便渗入到骨髓中。让他难以忍受。
当年对长公主莫名的思慕,还有少年的狂妄高傲。对自己智谋的自负,让他不屑于同那些小人为伍,一再错过对付长公主的时机,最后让自己的家族陷入了危机。
这些年他痛定思痛,收敛锋芒、放下身段,再不会跟曾经认为是蝇营狗苟的人保持距离。对他有所求的人,他有所求的人,各人怀着种种心思相互周旋,交易、背叛、算计,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精心的计算事情的利弊,只为了在复兴家门的路上再走一步,人情做足,却吝惜付出感情。
对于家庭也同样,娶妻子的时候考虑的是这桩婚事可以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娶了涵因之后,觉得她不论是打理后宅还是参与自己的秘事,都太好用了,以至于自己常常忘记她只是一个女人,因为她太过聪明,他喜欢她同时也防着她,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女人的心并不完完全全的放在家里,因此一边用着,一边警惕着,观察着。
直到涵因怀了孕,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经历了孩子出生时候的焦虑,不知什么时候起,涵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再仅仅是个贤内助,每次抱起融合了他们两人血脉的孩子,他的心里就会升起一种难以表述的奇妙感觉。
他习惯了涵因的体贴,也习惯了她的筹谋算计,这两年多来,她的一切都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喜欢的,不喜欢的,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如今即将失去,他才知道原来她在自己的心中有如此的分量。
是她主动背叛,还是被迫服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就要被人抢走了……
“如果去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她,又被皇帝所忌,丢掉性命……即便这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抢走,什么不做。”李湛此时很清醒,他知道在这样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措施了,他唯一所能想清楚的就是做了这件事之后,所产生的最坏的结果,然后考虑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如果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就去做。
在他人生在世的三十年里,每当遇到他无法解决的情况,他就会这样来做选择。
“无非就是一条命,她值得……那就去做吧……”心中的声音变得冷静而坚决,甚至还带着一丝疯狂。这些年,起起伏伏,他学会了“忍”字,学会了谋定而后动,做事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通过妥协的方法能不能解决问题,但他骨子里仍是从前那般骄傲,一旦他决定放手一搏,反而会变得坚决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李湛站起身,冲着候在外头的钟瑞叫道:“备马。”
钟瑞见他从后头出来脸色就不善,也不敢多问,连忙去牵马。
李湛走出院子,迎面正碰上李澈。
李澈正踱着方步,悠哉悠哉往自己院子走,见李湛从自己院子里出来,笑嘻嘻的问道:“三哥这会儿急匆匆的出去,难不成是去接三嫂。”
李湛脑子本来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澈在旁边,听了这话猛的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李澈,眼神中透出前所未有的狠戾,穿透了院灯昏黄的光芒,直射到李澈眼中,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这件事让我发现有你参与,我绝不会饶过你。”
李澈被他的表情下了一跳,立时愣在当场:“哥,你说什么呢,我参与什么了……”
……“哎,别走啊,说清楚,我最近一直老老实实在将作监监督工程,什么时候找你麻烦了!你还想怎么样!”李澈恼火的在他身后大叫。
李湛却没功夫听他分辩,快步走向西南角门,钟瑞已经备好了马在那里等着他。
骑上马直奔温国寺而去。一路狂奔之中,也许是晚风的吹佛,让他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涵因在自己回长安之前就已经进过宫也见过皇帝了,若皇帝对她有意,早该把她纳入宫中,何必等到现在。
自涵因嫁给自己,入宫的次数寥寥,家中也没有和宫中频繁往来,如果涵因和皇帝有首尾,必然有来往传信之人,他不会一无所觉。再有,涵因这次进宫之日是翰林院每月讲学论政的日子,皇帝在这一天要一直在翰林院中,脱不开身。因此温国寺之事,并不该是涵因与皇帝相约。何况,若真是相互串通,也不该在温国寺这么引人注目的地方。长安内大大小小的佛寺、道观有几十座,何必在这温国寺中。
这件事要么是有心人故意诬陷,要么就是皇帝看中涵因,但是没有得手,被有心人窥破,利用此事做文章。
想到这里,他的精神又振奋了起来,到底怎样,去了就知道了。
进了温国寺,便直奔大雄宝殿。一进院门,发现法事已经做完了。祭坛还未收拾,周围有几个小和尚在忙着打扫。
给供奉人休息的配殿已经空了,涵因并不在那里。
他便问扫撒的小和尚涵因的所在。
一个小和尚说道:“若是那位做法事的女施主,现在该是在后面的精舍休息。”向他指点了精舍所在。
李湛便赶忙冲向那里。
此时,寺中刚做完*事,大小僧人都很是疲累,已经回到了僧舍休息。李湛一路过来,都没有见到人,他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精舍的院门大开着,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李湛到了二进院子,踢开房间的门却空无一人,桌上还未收拾的茶具显示,这间屋子有人使用过。
两边的厢房也没有人在。他便接着去查看第三进院子,同样也没有,第四进院子还是没有人,他心中升起一阵焦躁,难道还是来晚了么?
直到进了第五进院子,才看见主屋透出灯光来,有三个人站在廊下。
其中一个身着棕色棉布圆领袍衫,正在背着手,低头走来走去。另外两个是小和尚,垂着头直挺挺的站着。
李湛远远的便认出了那是刘胜,浑身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一股冷气从后背升上来,灌入脑顶,那是浸淫在骨子里的,对至高无上皇权的畏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这里,甚至想现在走掉也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便被他骨子里的骄傲压倒了——左不过就是个死罢了,大不了两个人就死在一起,他攥了攥拳头,大步走了进去。
此时,刘胜已经看见了他,待到他走到近前,也认出了他是谁,长大了嘴巴,还未来得及说话,“吱呀”一声,李湛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