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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克行派兵把州府围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全城。
索守仁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长着大嘴愣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对来报信的管事不耐烦的挥挥手,自己坐在书房,低头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管事在们外说道:“张克行将军的亲兵来请老爷过将军府一趟。”
索守仁“腾”得一下从靠椅上站了起来,说道:“就说我不在。”
管事应了,就要往外走。
索守仁忽然快步走到门前,把门一开,招手道:“回来,回来,回来。”
管事停下脚步,又转了回来:“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索守仁看着管事,说道:“你知道怎么说么?”
管事是办老了事的人,看到索守仁的脸色很是严肃郑重,忙说道:“又快到太仆寺收马的时日,老爷去了马场盯着。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嗯,行,就这么说。叫家里下人的嘴也都严实些。”索守仁满意的点点头。他这个管事很是机灵,自从提拔上来之后,家事、马场、庄园一手打理,事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从不让他操心,比自己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强多了。这次想出来的说辞也很让他满意。
“是,老爷放心。”管事应道。
“哦,对了,在后门给我准备一辆车,我要去亲家府上。”索守仁又吩咐道。
没过一会儿,管事就把事情都办利索了,索守仁乘上车悄悄的去了李家大房府上。
李询就知道他要来,张克行把州府府衙围了的事情他已经接到了消息,心里暗骂张克行做事不用脑子,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
索守仁脚步急促,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从容和自信。一进李询的书房门便说道:“这下子怎么可好。这个张克行到底长没长脑子。那可是派兵围攻府衙啊,这不就跟造反一样么。”
李询冷笑:“一个寒门军汉罢了,舅舅何必这样紧张。”
“我在他身上下了多少工夫啊,好不容易柳正言倒台了,我才借着他把天水赵家五房那个小子挤走,我听说他家现在跟李湛走的很近,张克行若是被整垮了,太仆寺的马那一宗全得被赵家抢回去。你可别说的跟你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马场你家也是有份子的。”索守仁看到李询还一如平时一般平静,心中有些恼火。说话的口气也不自觉的冲了不少。
李询瞥了索守仁一眼,笑道:“舅舅家原本也并不指着这个马,咱们的根本还在土地和人。土地保住了,有族人耕种,才是家族长盛不衰之道。”
索守仁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怔了怔,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还能说风凉话的底气。现在陇右的官盐买卖,你家占了一大半,当然不把我这点小买卖放在眼里,可是你不要忘了,李湛如果对我动手,早晚也会对你动手。别以为你是大宗本家他就会对你客气。”
李询微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位虽然是她舅舅,他向来对他很是客气。但随着索守仁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他也越来越不耐烦了,冷声道:“之前就劝过舅舅,跟寒门不要走得太近,他们无根无基。做事只想着一时得利,也用不着为家族的长久大计考虑。跟他们太密切了,早晚受拖累,士庶有别是先祖们传下来的道理,偏舅舅为了马场的事情也顾不得了。这也罢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皇上已经明确表示支持李湛了,张克行用些手段辖制一下李湛,我们还是有办法可想,谁知道他竟然愚蠢至此。事到如今,张克行定是保不住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干看着,让李湛把家里头洗劫一空不成。”索守仁见李询没有管的意思,心中愈发来了气:“唇亡齿寒,今天就这么看着,明天焉知倒霉的不是你!”
“那舅舅要我怎么办,私自调兵千人以上本身就是重罪,还围了刺史府,视同谋逆,这样的事叫我怎么管?那个张克行办事不动脑子,难道让我搭上全族人的性命陪他不成?”李询的声调愈发僵硬,已经表现了很明显的不悦之意了。
索守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蔫了许久,问道:“要不我退个一百顷地给李湛?”
“之前你这样,怕是李湛要敲锣打鼓给你送牌匾锦旗了,现在想要拿一百顷了事恐怕已经晚了。”李询说道:“李湛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人。”
“那你说退回多少,他才不会找麻烦?”索守仁问道。
“起码退回去一半……”李询想了想说道。
“什么!这可真真的狮子大开口了。”索守仁一听“一半”差点蹦了起来:“之前可是你叫我一块地都不要退给他的。现在你又要甩手不管了……”
“前提是你得让张克行按我们之前商量得办。”李询冷笑。
“你是李湛的本家,他再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你现在就站干岸,早晚有你后悔的一日。”索守仁见自己这位外甥根本没有伸手相帮的意思,心中气愤难平,却没有什么办法,抱怨了两句也只好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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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七月以后,天气开始变得阴晴不定,早上看着还万里无云,下午竟然就下起雨来。不过凉州这个地方,向来雨水不丰,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涵因的日子还是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悬着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仿佛不经意的一个小颤动就能让它绷断。丫鬟们最会观察主人的脸色,这些日子,连年纪最小的丫头们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也不敢跟往常一般随意笑闹。
那日张克行率领亲兵围住刺史府的事情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张克行要到了粮食,也没再跟李湛这里找麻烦,而李湛则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刺史生涯,处置着每天的工作,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沮丧或者是愤恨的情绪。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这次张克行和李湛相争的结果,而那些跟李湛较劲儿的世家们也都在静观其变。
涵因这些日子不出门,上门来拜访的人也没有了,就连崔如君也不来了,涵因知道,她家里头一定是让她谨言慎行,现在情势未明,跟谁走得近都不合适,她家里头一定会不让她随意跟自己走动了。
于是她便吩咐了下人谨守门户,若外头有人找事,也要尽量忍耐,不要起冲突。
涵因又捡起了针线,开始在绣架上一针一线的刺着。
李湛回来,见涵因还在烛光下绣着,走过去笑道:“我听祈月他们说你都绣了一天了,天这么黑了,灯也暗,再这么下去眼睛也撑不住,来,放下针线休息休息吧。”
涵因抬起头,揉揉酸胀的脖子,笑道:“其实这个从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绣了,路上走了大半个月,到了这边事情又乱,就放下了,趁着现在有闲工夫,赶紧绣好了。”
“涵儿绣的是什么?”李湛问道。
“麻姑献寿,太皇太后大寿,准备和咱们府里头的寿礼一并献上去。”涵因笑道。
“你何必自己那么辛苦呢,找几个绣工绣完了便算了,绣得再好,怕是进献的多了,也显不出来了。”李湛摸着涵因的头,怕她太过劳累。
“太后身边的两位妈妈都是跟我熟识的,还有刘公公,我已经准备了谢银,先给这几位送了,到时候不怕没人说话。”涵因轻轻按着眼睛周围的几个穴道,她不是不知道这样毁眼睛,也不是喜欢绣东西,不过时间的确有些紧了,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儿子和女儿,有人多照应着一些,少受些委屈也好。”
涵因平时并不路伤心颓丧之态,李湛听她此时这么说,知道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孩子,为他们打算,心里有些心酸,也有些愧疚:“难为涵儿总是这么周全,你办事,我放心,我再写封信给姐姐,让人找机会带进宫去,问问孩子的情况。”
“后宫不与外臣交通,信什么落在别人手上,又成了把柄,对娘娘也不利,不如写信给母亲,让她有机会进宫看看就是了。”涵因忍住在眼眶里头打转的眼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不管这信是涵因以女眷的身份写,还是李湛以兄弟的身份写,对于猜疑心越来越重的皇帝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危险的东西。
李湛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说道:“明年回长安述职,找机会把孩子从宫里面接出来。”李湛这话也只是说说,州一级的地方官员,很多都是管辖着偏远的地区,到长安一次非常不方便,需要很长时间,而他们又是主管一州事务,脱不开身,一般述职都是委托给州上佐,比如司马、长史这种闲官去。
涵因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扯出一抹笑容:“现在也只能祈祷孩子们一切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