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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的丧夫之礼十分的严苛,家中妻妾须得守够整一百日的丧,期间不许食荤腥,着衣描妆更是不可沾染红色。
像卢清芙这样盛装打扮,传出去定是要被人冠上恶名的。
“哦……”纪海说罢又露出一脸的恍然来,声音徒然提高了许多,带着浓浓的讽刺,说道:“我怎么就忘了陈家的大公子是怎么死的。想来一个弑杀亲夫,将罪名诬陷给其他人的女人,破个丧算什么?”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卢清芙,但她的所作所为,害的叶记被封铺,害的叶流风被关进大牢,若非事情得以顺利处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这些种种,都让纪海厌恨透了眼前这个首次见面的女子。
卢清芙循声看了过来,对着纪海冷笑了一声,并未搭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高贵矜持,不过是心虚罢了!”纪海却不松口,字字夹枪带棒。
卢清芙仍旧没有理会,或许她也的确无言以对,但她清楚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甫志是我杀的没错。”她单手扶着椅子的把手站了起来,上好的绸缎垂性极好,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带出一个美好的弧度上,移动间,似乎上头绣着的牡丹花也随风摆动着。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她口气轻描淡写的,似乎在惋惜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落银有些无法理解,一个自幼长在亲王府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会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来杀人嫁祸,心思慎密至极。
只是到底她还是输在了一个情字上头。
“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就该料到会被人查出来。”荣寅的口气也很淡,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同情或是愤怒,这些都没有。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种态度,让卢清芙的表情顷刻间倾塌。
“我同你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又有婚约在前,你何以要如此待我!”卢清芙沉寂了片刻之后,突然间变了个似得,目光灼灼的看着荣寅。
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在场的几人除了荣寅和落银之外都愣住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女子为情所困的一番话啊?
难不成卢清芙竟对荣寅怀有异样的心思不成!
“此前的婚约不过是父母之命,上次我已经同你说明,我们二人不会有任何交集,我对你也从未有过任何男女间的情分。”荣寅表情丝毫未动,将之前已经对卢清芙说过数次的话又阐明了一遍。
而后,似乎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再落她的尊严,便径直道:“这件事情你是做错,你理应受到应有的惩罚,大理寺的人正在赶来,你好自为之罢。”
“你胡说!”卢清芙对他后一句话恍若未闻,表情忽然变得痛苦起来,边摇着头边说道,“你根本就不懂!你们全都不懂……所有的人都从来没为我考虑过!”
“我父王是的,你也一样!我本就无意嫁给陈甫志,全是他苦苦相逼!这几年来,我没有一日过得开心过,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卢清芙越说越激动,全然不顾周遭的下人们正用一种看待疯子一般的惊骇眼神看着昔日那个才貌双全,尊贵优雅的卢清芙。
“后来你回来了……他就彻底成了横隔在你我之间的障碍!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你就不会对我避而远之!我此前同你说过,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也不需要名分,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
说到这里,卢清芙蓦然一顿,而后朝着荣寅缓缓走了过来,唇边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来,道:“所以杀死他是第一步……他身体羸弱不堪,身染不治之症,本也活不了多久!我这么做,也算是帮他早死早托生罢了!”
月娘眉头皱的死死的。
“可这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叶流风冷嗤了一声,又说道:“你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些罢了,可终究是无用的,杀人便是杀人了——”
他一语将卢清芙的心思道破。
卢清芙是表情显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可很快又被复杂的笑意掩饰了过去,她微微扬起了下巴,摇着头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一死,叶落银一死,阻碍在我们之间的东西全都消失掉,那么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了。”
荣寅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起伏,见她还在朝着自己缓步走来,上前了一步,将落银护在身后。
“不必再同她这个疯子多费口舌了,等待会大理寺的过来自有决断。”叶流风冷冷看了卢清芙一眼,对落银说道。
他是不想让落银再听下去,这种会让她心里不舒服的话,不必去听。
“哈哈哈哈哈……”卢清芙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笑声苍凉而刺耳,又带着说不出的怨恨和阴鸷,让人头皮都不由地发麻起来。
“你就这么怕,你就这么怕我会伤害到她?!”她眼里含着嘲讽的笑意,死死的盯着荣寅。
乍一看她是在看着荣寅,但落银却觉察到,她真正看着的是被荣寅挡在身后的自己。
她同荣寅的身形错开了一步,出现在了卢清芙的视线中。
果然就见卢清芙立即转来了视线,原本一双剪水秋眸此刻盛满了厌恨,好似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我同你本没有什么话好说,但你既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也想对你说上几句——”落银迎着卢清芙的目光,相比之下,她的表情显得平淡的有些过了分。
卢清芙冷哼了一声,目色丝毫未变。
“一,你说你本也不愿嫁给陈甫志,你对他毫无情意可言,你只当自己是这场婚姻中的受害者,可曾想过陈甫志也是一样,他也不过是受命于家中父母才迎你过门罢了。你当他欠你什么吗?其实并无。”
反倒,陈甫志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然而这样做的结果,却是平白的丢了性命。
卢清芙暗暗握紧了手指,脑海中一边回忆起陈甫志平素的温雅模样,一边摇着头,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懂这些!你是幸运,你是得到了他的心,可你也没有权利指责我的不对!”
落银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二,你一心认为是我的出现才使你们越来越远,实则这不过是你于绝望中找到的一个借口罢了,你本也应当明白,纵然没有我,你跟他之间也不会再有半分可能——直到今时今日,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你不肯面对现实。”
末了,朝着卢清芙问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欺骗到自己到几时?”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一字不差的落入卢清芙的眼中。
“你不要再继续胡说八道,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只会用下作手段来讨好他人的商女罢了!如若不然你何来今时今日的好名声,你这样与青/楼中讨好恩客的角ji又有何区分!你——”
卢清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察到脸颊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与此同时,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了起来。
“我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更轮不到你一个心如蛇蝎,不择手段的人来品头论足!”
说话的人正是气的浑身发抖的月娘。
垂在一侧的手掌,掌心里还有着用力过大的震痛酥麻之感。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别人动手,恶言相向。
不为别的,仅是为了别人出言污蔑她的女儿。
落银望着月娘略有些颤抖的纤弱身形,怔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她是在用最简单直接,最冲动的方式,为自己出气。
“大胆!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动我!”卢清芙红了眼睛,有生以来还从没有人敢对她动过手,这使身份尊贵的她觉得遭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下意识的就要还手。
却被荣寅快一步紧紧的攥住了手腕,而后好似嫌她肮脏一般,半刻都不愿去碰她,就将人甩出了几步开外而去。
“卢清芙,本王奉劝你不要一而再的试探我的底线了。”荣寅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着,目光寒冷无比,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之前他尚觉得卢清芙有三分可怜,所以才肯来见她这最后一面。但她今日的言行,只令他觉得厌恶,无比的厌恶。
她从来就没有认清现实过,一味的活在自己的臆想当中,自私的认为所有的人都该是围着她的意愿来做,如若对方妨碍到她,她就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正如月娘方才所言,心如蛇蝎,用来形容如今的卢清芙再也合适不过。
“你……”卢清芙不可置信的看着荣寅,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荣寅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在隐忍不发。
“剩下的话,我看你还是留到去了大理寺再说吧!”
门外传来一声冷喝,伴随着整齐有序的脚步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