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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蒙南的视线从陈旧白墙上八个鲜红醒目的吹塑大字上收回,从人字拖中抽出一只脚,挠了挠被风扇吹得有些发痒的小腿,百无聊赖的看向办公桌后那横眉冷对的英武女警。
胸挺臀翘,脸蛋也周正,就是近一米八的身量有些高,皮肤稍黑了一点,但配上那身端正挺拔的蓝黑相间警服,却也透着一种别样的野性。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主动交待,还可以获得宽大处理。”
武安素正了正身体,单手横倚在桌面上,上半身微微前倾,这是局里老警察传授的秘诀,据说这姿势在审讯时可以给对方一定压迫感。
可惜这次她遇到了对手。
“警官,你知道吗?我们村东头王家婶子查他男人小金库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但王家大叔每次都死得很惨,很惨。”
李蒙南微微一笑,眼睛眯得像一只晒暖的猫。
“你!”
武安素拍案而起,饱满的胸部在警服下轻微颤动着。
一张写着“止怒”纸条从旁边推过来,搭档何为贵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武安素顿时惊觉自己居然被面前这家伙控制了情绪,深呼吸强行压下火气,拿起纸笔准备做笔录。
看着笔录本被武安素摔得啪啪作响,老警察何为贵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武家这丫头什么都好,做事利索,人也漂亮,就是这暴脾气和急性子始终改不掉,上级没直接安排她去刑警队,而是先下放基层锻炼倒也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多年警龄的老警察,何为贵也算得上识人无数,什么小偷流氓黑社会,哪个进了局子里不是战战兢兢,恨不得放个屁都要打报告,却很少遇见过像眼前少年这样敢跟警察肆无忌惮耍贫逗闷子的。
不是说从来没有,但这种人要么是心有正气的仁人志士,要么就是冷静狡诈的大恶之徒。
但这少年显然是两种都不沾边。
何为贵也只能认为是此人天生神经比较粗了。
“既然这样,那就按程序走吧。”
何为贵点了一颗烟,抬手示意武安素做笔录。
“姓名?”
“李蒙南。”
“猛男?”
尽管知道应该只是谐音,但武安素还是被这奇葩名字雷了一下,下意识的对面前的李蒙南多打量了几眼。
平凡无奇的大众脸,看不出发型的中长发,差不多有一米七五的身材勉强可以算标准,但完全谈不上健壮。一身加起来可能还不足百元的t恤短裤人字拖消暑套装,怎么看都和夜间大排档里喝啤酒吹牛逼的小青年没什么两样。
感觉到武安素异样的眼神,李蒙南不介意的笑笑,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误会。
“猛男是要看内在的。”
“呸!流氓!”武安素顿时面色一寒。
李蒙南自来熟的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得到何为贵的许可后用打火机点燃,道:“蒙省的蒙,南方的南。我家在蒙省南方的一个小村子,我爷爷图省事,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年龄?”
“还有两个月刚好二十。”
“职业?”
“学生。”
“我看未必吧?”武安素忽然放下笔,冷冷一笑。
“当然,严格说起来学生确实算不得一种职业,那么你也可以当我是个变戏法的,祖传的。”
李蒙南咧嘴一笑,将已经吸得只剩下一半的香烟在武安素和何为贵两人面前展示了一下,忽然将亮着火星的一端按在掌心正中。
“你做什么!”
武安素顿时心中一惊,她可是听说过有些“滚刀肉”会故意自残来诬陷警方使用暴力逼供,立刻荡起两条大长腿飞身越过写字桌,一把紧紧扣住李蒙南的手腕。
“放松点,警官,你这样一惊一乍会吓到我的……”
李蒙南摊开手心向武安素晃了晃,光洁的手心没有任何烫伤的痕迹,甚至连那根吸了一半的香烟都不见了。
“很不错的魔术。”
何为贵鼓了几下掌,作为一个至今仍战斗在反扒第一线的老警察,他见识过很多“袖里乾坤”的把戏,能玩到让他看不出一点破绽的,眼前这个李蒙南还是唯一一个。
“这种微不足道的障眼法我更愿意称之为戏法,魔术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叫法,其实都是那群洋鬼子唬人骗钱的……”
李蒙南忽然抬手在武安素的耳后虚空一抓,那根香烟重新被他拿在手中,光亮的火星甚至都不曾熄灭。
李蒙南将香烟叼在嘴边深吸了一口,神情略显意外道:“唔,警官你还是处女吧?这种酝酿了二十多年的纯净体香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不过话说回来,二十五六岁还是处女,警官你也够悲剧的,或者说你的那些男朋友够悲剧的。”
“你给我闭嘴!”
武安素顿时俏脸一红,气急败坏的一把揪住抓住李蒙南的衣领。
“小素!注意纪律!”
“何叔,可是你看他……”
在何为贵严厉的喝斥下,武安素不甘心的放开李蒙南的衣领,返回写字桌后鼓着脸不断向他投去恶狠狠的眼神。
何为贵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这个李蒙南虽然嘴贱得可以,但他还真是戳中了武安素的痛处。
这个老领导的独生女自从父亲意外去世后,就一心扑在学习上,四年的警校读下来愣是把自己搞得跟个男孩一样,后来倒是有人给她介绍过几个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不错的男人,但无一例外都因受不了她那火爆的性格和工作狂般的作息习惯而告吹,有一个甚至因为一点稍微过火的亲密举动而被她活活打成骨折。
于是乎,警队的“母霸王龙”之名不胫而走,之后便再也没人敢提给武安素介绍男友的事了。
美女虽好,可也得要命啊……
武安素强压怒气,从桌上堆放的行李中掏出一只带锁的铁皮奶粉罐放在桌面上,商标一面正对着李蒙南。
“好吧,言归正传……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二十岁了还在喝婴儿配方奶粉吧?”
盯着奶粉罐上笑容可掬的娃娃脸几秒钟,李蒙南用夹着香烟的手在头皮上蹭了蹭,认真的看着武安素道:“警官,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东方人普遍有一种体质叫做乳糖不耐受?”
“少给我偷换概念!我不是在问你喝什么奶粉的问题!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你的行李里会有奶粉?”
“哎?警察还管人几岁断奶吗?”李蒙南一脸诧异。
武安素肺都快被气炸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家伙,要不是警队有纪律,她肯定直接掏枪把这小子崩了。
何为贵轻咳一声再次提醒武安素冷静,端起茶杯吹去上面漂浮的茶叶末,从容道:“你喝什么带什么是你的权利,但维持社会稳定,保护市民生命财产安全也是我们警察的义务……我们现在怀疑你携带违禁品,需要检查你的个人物品,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还是老同志靠得住啊,早这么说我不就配合了。”李蒙南无所谓的耸耸肩,掏钥匙的同时还不忘向对面的武安素挑衅似的抖抖眉毛。
武安素贝齿紧咬,记录用的中性笔险些捏碎。
姑奶奶我忍了!要是这奶粉没问题也就算了,若是检查出一点不妥,定然要你的死得很难看!
锁开,盖启。
武安素迫不及待的将奶粉罐抓过来,漂亮的丹凤眼顿时一亮,嘴角忍不住翘起一条得意的弧线。
满满一罐灰白色的粉末状物质,但显然不是奶粉。
武安素拍了拍奶粉罐,厉声问道:“李蒙南,这是什么?”
李蒙南丝毫不慌张,坦然咧嘴一笑道:“警官难道你不认识吗?”
“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武安素用那纤细椭圆的小指指尖从奶粉罐中挑起一点粉末,放入口中尝了尝,说不出的怪异味道和艰涩口感令她不禁秀眉颦皱。
“这东西好像有点眼熟。”何为贵探头往里面瞄了一眼,若有所思道。
“是啊……这是我爷爷的骨灰,最近才火化的。”李蒙南点着头认真道。
呕——!
武安素的俏脸瞬间变了几个颜色,忽然捂嘴跑出审讯室,连门都来不及关,隐约可以听到走廊外传来的阵阵呕吐声。
“老同志你都看到了,这事不怪我吧……这叫先入为主,不是么?”李蒙南遗憾的摊了一下手,神情显得相当无辜。
“那你刚才怎么不阻止她?”何为贵又好气又好笑道。
李蒙南磕了几下脚上的拖鞋,再次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耸耸肩膀,不以为然道:“我爷爷是个老光棍,除了偶尔偷看村里几个寡妇洗澡,这辈子也没真正碰过女人,生前我帮不了他什么,死后能让他和美女来个舌吻,就算我最后为他尽一次孝道吧……”
噗——!
正在喝茶的何为贵直接喷了一地。
“行了,这位同学,你可以走了,看来这次应该只是个误会。”何为贵可不敢再留这位神仙了,天知道再留下去还会闹什么幺蛾子。
“等等!”吐得脸色有些发青的武安素倚着审讯室的门框,似乎依旧不死心,走到何为贵身旁低声道:“何叔,我还是觉得这事透着蹊跷,要不把这盒……东西拿去做个成分检验?”
何为贵端杯抿了一口茶水,厚实的大手在武安素的肩头安慰的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小素啊,你急于立功表现给你爸爸看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但欲速则不达啊!咱们是东部沿海,又不是西南边境,涉毒这种大案那么容易就被咱们这种基层小民警遇到?”
“可是……”
何为贵是看着武安素长大的,当然知道她现在更多的只是在赌气,笑道:“算了,这年头有怪癖的人多了,上次不是还看到一个把充气娃娃包得跟死尸似的带着到处跑的?那小子的行李我检查过了,里面有张东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看样子他应该只是个来报道的大学新生。”
“可是何叔……你看他!”
见武安素气得面色涨红,何为贵疑惑的转头,却发现李蒙南居然还提着行李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不走?我不是说没事了吗?”何为贵奇怪道。
“我不认路啊!”李蒙南倒是一脸无辜,“本来我应该坐接新生的校车走的,结果还没出火车站就被你们东拐西拐的带到这里,我又不是本地人,哪知道该怎么走啊?”
何为贵拍拍脑门,他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你不会叫出租车吗?你鼻子底下的是什么东西?摆设吗?”武安素看李蒙南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的反讥道。
“凭什么啊!”李蒙南顿时不干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们工作失误造成的人民群众财产损失,凭什么要人民群众自己来承担?”
何为贵再次捂脸,这大帽子扣的,还人民群众,这小子整个就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刁民。
“那你要怎么样?”武安素本想说大不了我给你掏车费的,但又觉得就这么服软太没面子,硬是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李蒙南又向何为贵要了一颗烟,吐着烟圈思索片刻道:“我记得警察似乎有一项业务,是送迷路的小朋友和老奶奶回家什么的……”
“李蒙南!你不要给我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