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回 惨无人道被围观 忍无可忍变账房

欧阳墨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武林中文网 www.50zw.so,最快更新囧月风华录最新章节!

    桑叶绿, 葡叶娇,佳人笑望狡狐俏。

    文京墨端坐顾家小院葡萄架之下, 脖子上挂着一条长布带, 吊起昨夜被折的手臂,扫望前方围坐一圈的女性生物, 眼角隐隐乱抽。

    “诶, 这小子就是传说中玉面狡狐?”陈大嫂将文京墨全身扫了一圈, 连连咋舌, “长得可真嫩, 真不像个骗子。”

    “王家嫂子, 这就叫人不可貌相!”王家小媳妇笑吟吟道, “啊、不对, 应该叫——人面兽心。”

    “这个哥哥就是狐狸精吗?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梓儿嘟着嘴一脸嫌弃。

    “我说你们几个,在这都瞅了快半个时辰了……”顾桑嫂站在一旁,双臂环胸, 一脸无奈, “都不用回去干活吗?”

    “哎呦,这么一说还真是,俺家那口子还没吃早饭呢!”陈大嫂蹭一下跳起身。

    “唉, 罢了, 这玉面狡狐也没长出个三头六臂,实在是无趣的紧。”王家媳妇拍了怕裙子也慢悠悠起身。

    二人向顾桑嫂福身,施施然走了。

    “梓儿,你呢?”顾桑嫂撇头看向小丫头。

    “郝哥哥说了, 让梓儿看管这狐狸精!”梓儿一脸正色举手。

    顾桑嫂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好好看着啊,别把人看丢了。”

    “放心吧,桑姨!”梓儿豪迈一拍胸口,那姿势口吻简直和郝瑟是一模一样。

    顾桑嫂摇摇头,提起茶壶急匆匆出门。

    院内立时就剩下梓儿和文京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文京墨睫毛遮眸,沉默不语。

    梓儿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绕着文京墨左边看看、右边瞅瞅,最后搬了一个凳子端端坐在文京墨正对面,捧着腮帮子直勾勾盯着文京墨的脸,脆生生问道:“大哥哥,你真的是狐狸精吗?”

    文京墨沉默。

    “狐狸精不是都特别漂亮吗?为啥大哥哥你这么丑?”

    文京墨眉梢抽了一下。

    “两只眼睛怎么都……”梓儿用手在自己眼睛周围画了一个圈,“黑漆漆的?”

    文京墨眼皮开始隐隐跳动。

    “啊!梓儿知道了,你不是狐狸精!”梓儿一锤手掌,“你是竹熊精!只有竹熊的眼圈才是黑的!”

    文京墨豁然抬眼,诡光精射而出:“小丫头,你若再不闭嘴,信不信我把你嘴撕了……”

    “咚!”一条扁担突然出现,敲在了文京墨头顶。

    文京墨额角一跳,愤然扭头。

    “莫要吓梓儿。”尸天清提着扁担站在文京墨身后淡淡道。

    “尸哥哥,你挑水回来啦!”梓儿欢呼一声,飞身就扑抱住了尸天清的大腿。

    尸天清身形一滞,忙将梓儿从腿上扯下来,递给梓儿一个花手帕小包袱,道:“这是回来的路上王大嫂给的。”

    顿了顿,又瞥了一眼文京墨,加了半句:“给他的。”

    言罢,就急匆匆挑着两桶水冲回了后院。

    “尸哥哥又不抱梓儿……”梓儿撅着嘴坐在了小板凳上,嘀嘀咕咕解开手帕,立时一愣。

    手帕里放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剥好皮光溜溜花嫩嫩的鸡蛋。

    “好香的鸡蛋啊……”梓儿吸了口口水,又小心翼翼包起来,抓着圆鼓鼓的手帕就往文京墨的眼睛上戳。

    “你做什么?!”文京墨身体骤然后仰躲开,大叫一声。

    “喊什么喊啊!”梓儿一脸不高兴回喊,声音比文京墨还大,“王家姨姨是煮了鸡蛋让梓儿给你揉眼睛的!”

    揉……眼睛……

    王家姨姨?刚刚还嘲讽自己是人面兽心的那个妇人?!

    文京墨一双鹿眼瞪得堪比牛眼。

    “哦……”梓儿歪着脑袋看着文京墨半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狐狸精你害羞羞了啊。”

    “什……”文京墨眼睛又大了一圈。

    “哈哈哈哈,狐狸精羞羞啦!羞羞、羞羞!”梓儿捧着鸡蛋连蹦带跳喊了起来。

    文京墨如玉面容顿时涨得通红,噌一下站起身,厉喝道:“小丫头你给我闭嘴,否则……”

    “羞羞、羞羞!”梓儿朝着文京墨做了一个鬼脸,撒欢狂跑冲向了大门,可还没迈出门槛,就被一人拎了起来。

    “梓儿,郝哥哥不是让你看着狐狸精吗?你怎么能擅离职守?!”

    郝瑟拧着眉毛,拎着梓儿的脖领子道。

    “郝哥哥!”梓儿抱了一下郝瑟脖子,将手里的鸡蛋塞给郝瑟,“你总算回来了,狐狸精一点都不好玩,梓儿不玩了!”

    说完,就挣脱郝瑟,一溜烟跑回了吕家豆腐铺。

    “疯疯癫癫的,哪里有个女娃家的样子!”郝瑟摇了摇头,向身后人颔首示意,“许大夫,您这边请。”

    “好好好。”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郎中拎着药箱随郝瑟走进院子。

    “尸兄,快出来,让大夫看看你的伤。”郝瑟请老大夫坐在葡萄架下,扯着嗓门喊道。

    尸天清立即从后院匆匆赶来,皱眉瞅了一眼郝瑟:“阿瑟,天清不过是皮外伤……”

    “尸兄——”郝瑟鼓起腮帮子,一脸哀怨瞪着尸天清。

    尸天清长睫一动,轻叹一口气,坐到老郎中身侧,将扎着绷带的手摊在了大夫面前。

    老郎中小心解开绷带,定眼一看,不由皱了皱眉。

    绷带下,尸天清手掌虎口裂伤显然并未经过高明的医治,皮肉外翻,隐隐渗血。

    郝瑟立时就怒了:“尸兄,这就是你说得已经妥善处理过的伤口?!”

    尸天清目光瞥到一边:“本想稍后重新包扎……”

    “尸天清!”郝瑟拍案而起。

    “小哥,稍安勿躁,”老郎中忙安抚郝瑟,“这小哥包扎的手法已是不错,只是没有上药,所以看起来有些吓人,待老朽处理一下,不出七日,便可痊愈。”

    说着,老郎中就三下五除二扯下尸天清手上的绷带,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紫色小瓷瓶,倒出几点紫色水滴粘在白布上,轻轻在尸天清伤口上擦洗起来。

    郝瑟看着那紫色药瓶,越看越觉得眼熟,不禁开口问道:“许大夫,你这紫色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药?”

    “这个啊,这是云隐门的紫药水。”许郎中笑呵呵道。

    “紫药水?!”郝瑟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这、这真叫紫药水?”

    “小哥以前见过?”许郎中问道。

    “以前……见一个朋友……用过……”郝瑟眸光暗了暗。

    “见过也不奇怪,云隐门的紫药水流传天下,如今已是常见之物,不稀罕了。”许郎中点头道。

    “那……许大夫,你有那个吗?粉红色瓶子的,叫什么新活美肤散的,听说用了可以不留疤。”郝瑟探头问道。

    许郎中愣了愣,看了郝瑟一眼,略显惊讶:“小哥居然见过云隐门的秘药?”

    “算是吧……”郝瑟干笑。

    “果然是桑丝巷的高人啊。”老郎中向郝瑟抱了抱拳,轻叹一口气道,“只是那新活美肤散非云隐门弟子不得见,江湖上已甚少有人识得,听说一瓶已卖到了三十两的高价,老朽不过是一个不出名的郎中,自然是没有的。”

    “卧槽,居然涨到了三十两了……”郝瑟暗暗咬牙,“早知道就留一点了……”

    “小哥放心,老朽自配的这金疮药虽不及那新活美肤散之神奇,但医治这位小哥的裂伤应是足够。”许郎中又抽出一个朴素的小瓷瓶,洒了一些药粉在尸天清伤口上,用干净绷带慢慢缠好。

    “有劳了。”尸天清收手,抱拳。

    “莫要沾水,一天换一次药。”许郎中将药瓶递给尸天清。

    “还是老子监督尸兄换药比较好!”郝瑟一把抢过药瓶塞进怀里。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轻轻一笑:“好。”

    郝瑟嘿嘿一乐,转目望向打自己进院就拉出一副苦大仇深表情远站一边的文京墨,招了招手:“文京墨,这边这边,你站那么远做啥子?”

    文京墨眯眼,半分不动。

    “啧!”

    郝瑟一翻白眼,跳起身冲到文京墨身边,把文京墨拉扯过来,压坐在许郎中的另一侧:“许大夫,你给这小子也看看,他的手腕昨晚被人弄断了。”

    文京墨猝瞪双目,看向郝瑟。

    “看什么看,老子花那么多钱可不是买个残疾人回来蹭吃蹭喝的!”郝瑟死鱼眼狠瞪回去。

    文京墨眼皮一抽,立刻收回目光。

    许大夫将文京墨的手腕从固定吊带里提起,抽出肿得好似猪蹄的手腕,顺着筋骨小心摸了摸。

    “怎么样?”郝瑟一脸紧张问道。

    文京墨瞥了一眼郝瑟,尸天清瞥了一眼文京墨。

    “还好,断得挺干净。”老郎中松了口气,看向文京墨,“小伙子,老朽要给你正骨,你若是疼就喊出来。”

    文京墨一脸漠然。

    许郎中见文京墨不言语,便也不再多问,双手顺着文京墨手腕慢慢揉捏,突然,指尖发力,双手一错,文京墨手腕立时发出“咔”一声。

    “啊呀我勒个去!”郝瑟大叫一声跳到一旁。

    文京墨面色惨白,汗珠细细密密渗出,瞥了一眼郝瑟。

    突然,一只蜡黄手掌狠狠拍在文京墨后背。

    文京墨猝不及防,加上本就在强忍剧痛,一时没绷住,立时惨叫出声。

    “啊!”

    这一声喊得那叫一个响亮,震得头顶葡萄叶哗啦啦乱响。

    文京墨咬牙,猝然收声,狠狠瞪向始作俑者:“姓尸的,你作甚?!”

    尸天清慢吞吞收手:“叫出声,莫要闷出病。”

    文京墨眼皮一抽。

    “对对对,尸兄说的对!文京墨,你还是喊出来发泄一下比较好,别被憋出个心肌梗塞啥子的就不妙了。”郝瑟一脸心有余悸道。

    “这位小哥说的极是。”许郎中频频点头,“这位公子,老朽适才摸你脉象,发现你心脉郁结,精血不畅,应是常年思虑过重,熬费心血所致,若是以后不加以调理,怕是不能长命啊。”

    此言一出,郝瑟和尸天清皆是一愣,齐刷刷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却是眼皮都没动一下,置若罔闻。

    许郎中看了文京墨一眼,摇头叹气,给文京墨手腕涂好接骨膏,固定夹板,环好吊带,向郝瑟一抱拳:“小哥,老朽已经医治完毕。”

    “多谢许大夫。”郝瑟忙起身抱拳道,“可还有什么注意事项?”

    “再无其它,多喝些汤水补补身子就好。”许郎中笑道。

    “多谢许大夫,这是说好的诊金!”郝瑟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碎银子递给许郎中。

    许郎中接过,在手里颠了颠,向郝瑟一抱拳,又看向尸天清和文京墨,笑道:“你们这小弟对你们这两位哥哥可真是不错,口口声声嘱咐老朽要用最好的药,这些药可都不便宜啊。”

    此言一出,尸天清和文京墨都愣住了。

    “老子是他们的大哥!不是小弟!”郝瑟跳脚嚷嚷起来。

    许大夫呵呵一乐,向众人施礼离开。

    许郎中一走,尸天清立即上前,一脸欲言又止。

    文京墨远远站在一边,双目微眯,表情复杂。

    “尸兄……”郝瑟长叹一口气,拍了怕尸天清的肩膀,“你什么都不用说,老子全明白,现在咱们又面临生死攸关的民生问题啊!”

    “生死攸关?何事?!”尸天清立时也紧张起来。

    郝瑟拉着尸天清落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根毛笔,,眉头深锁道:

    “你看啊,咱们之前帮周小姐做媒,赚了三十两,帮秦老爷做寿,赚了四十两,减掉给小冬子的提成七两,再减去给顾桑嫂他们做感谢宴买菜的一两六钱,买菜的路上……咳,花了五十两,今天看病花了一两七钱,上次给尸兄买鞋,花了十文钱,还有前几日,为了感谢顾桑嫂收留买了一匹缎子,花了一吊钱,还有……”

    郝瑟一边叽叽咕咕说着,一边在纸上上乱画一气,半晌,才慢慢抬头道:“所以,现在咱们结余是——赤字三两五钱……诶?赤字?!不是吧!”

    郝瑟捧着腮帮子一脸惊悚状。

    尸天清眉头深锁:“阿瑟,莫不是算错了?”

    “对对对,八成是算错了,老子再重新算一遍。”郝瑟深吸一口气,又埋着头算起来,“三十两加四十两、减去七两减去五十两、再减去一两七钱、减去一两六钱,减去一吊钱、十文钱、再减去这个那个……嗯……二八一十六、三七二十一、七八五十六、九九八十一……对了!应该是结余二十三两!”

    郝瑟举起笔欢呼。

    尸天清点头:“这次应该没错。”

    旁听的文京墨眼角剧烈抽了一下。

    “诶,慢着,不对啊,老子没这么多银子啊!”郝瑟抓着头发,一脸崩溃,“啊啊啊,老子这辈子最恨算账啦啊啊啊?!”

    “阿瑟莫急,天清帮阿瑟。”尸天清抓过毛笔,眉峰一蹙,提笔在纸上流写如水,不消片刻,就得出了结论,“阿瑟,我们还剩——三十两……吗?”

    “尸兄,你搞啥子鬼啊!”郝瑟抓着头发大叫。

    尸天清眉头深锁,死死瞪着那写的乱七八糟的算纸,一身寒霜凛冽。

    “够了!”文京墨掐住眉心,豁然大喝,“你们还剩二两三钱五厘银子!”

    郝瑟和尸天清猛一转头,看向文京墨。

    “诶?!你、你你怎么算出来的?”郝瑟震惊。

    尸天清是一脸惊诧之色。

    “这还用算,听一遍就知道了!”文京墨忍无可忍喊道。

    “诶诶诶?!”郝瑟一双死鱼眼亮的惊人,一个猛子冲上前,扯住文京墨拉坐在椅子上,塞给文京墨纸笔,“你写出来老子看看。”

    文京墨额头乱跳,执笔暴躁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一堆,甩给郝瑟:“自己看。”

    郝瑟连忙接过,和尸天清凑在一处细细看罢,二人抬头,对视一眼,又同时将目光射向文京墨。

    死鱼眼灼光如火,刘海下眸闪似星。

    文京墨背后发凉,双眼微眯:“你们想作甚?!”

    尸天清眸光一闪,看向郝瑟。

    “学霸啊!”

    郝瑟跳起身欢呼,原地转了一圈,立马冲回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册子奔回,放到文京墨面前,喜笑颜开道:“文京墨,快来帮老子看看这账本!”

    文京墨冷冷瞪着郝瑟:“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你是老子花了五万两银子买回来的仆人——啊不,是账房先生!”郝瑟一脸激动道。

    账房先生?!

    文京墨脸皮一抖。

    “腐离膏——”尸天清在一旁落井下石添油加醋。

    某个不幸中毒的玉面狡狐额头青筋乱跳,狠一闭眼,长吸了一口气,抬手翻开账册的第一页。

    瞬时,头晕目眩。

    *

    晋海无涯苦作乐,

    江枫渔火对愁眠;

    独守寒键空对月;

    发白三丈劳心血;

    支离破碎愁文络;

    持笔难走三千文;

    正道沧桑归众望;

    版莫盗读运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