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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琉璃还有水晶这三种东西的成分是差不多的。姚燕语在想到注射器和玻璃器皿的时候也曾想到过用琉璃来代替,但后来她稍作了解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云朝的琉璃是青铜脱蜡铸造技术纯手工加工制成,也就是后来说的古法琉璃。是经过十多道手工工艺的精修细磨,在高温1000度以上的火炉上将水晶琉璃母石熔化后而自然凝聚形成的。
这样的制作工艺相当复杂,成本自然也就非常高。而且,琉璃多有绚丽的色彩,透明度不够,也不方便标注刻度,虽然漂亮但却不实用。
所以姚燕语如果想以自己的方式提炼药物,做成注射器之类的东西,首先必须弄到玻璃的制作技术。
于是她查阅了大量的书籍,了解到在这个朝代或者说时空里,玻璃制作是阿尔克族的不传之秘,但这个阿尔克族人到底在哪里,有谁能认识,她却没办法知道。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是老天帮忙。
镇国公得到消息说阿尔克王子身受重伤,被部下护送着逃亡至云都城,据说命不久矣。
然带人搜寻,偌大的云都城里角角落落想要找出刻意藏起来的十来个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大过年的,官兵挨家挨户的搜,弄得人心惶惶,皇上也不乐意。
后来还是韩熵戈猜测,这些人逃入云都城最大的目的应该就是给阿尔克王子治伤。因为他们人数不多,据可靠消息,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凭着这点力量想干其他的事情在云都城简直是妄想。
后来镇国公父子俩悄悄议定了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姚燕语则有幸成了诱饵。
关于这件事情,韩明灿曾问姚燕语:生气吗?
姚燕语轻笑,当时自然是生气的。但当听说床上躺着的那个倒霉王子是阿尔克族人的时候,她便有了新的打算。诱饵已经当过了,伤还得给他治,毒也还得给他解。但想要的好处总要弄到手。
莉莉丝说到做到,当天下午便拍了两个人带着制方来找姚燕语。
姚燕语手下可用的人不多,她先想到的自然还是冯友存。当下把人叫来,跟两个阿尔克人见面。这些阿尔克人在逃亡的过程中被迫学会了些汉语,虽然说得不够流利,但简单的交流不成问题。
姚延意把姚四喜也派了来给冯友存帮忙,又把自己手中现有的两千两银子拿出来,说先去买个琉璃冶炼作坊,把里面休整一下,需要什么再去买。兄妹两个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出马,很快便把作坊收拾出来。
这些事情姚燕语不用亲力亲为,她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隔天去一趟驿馆给阿巴客刹针灸解毒之外,仍然跟之前一样,看医书,配药方,吃饭睡觉。
转眼到了二月。恩科将开,姚延意以秀才的功名应试,虽然说不上成竹在握,但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中了当然好,不中的话他姚家二公子也不是没出路。无非是父亲的脸面上不怎么好看罢了,现如今姚家二公子有了更多的打算,反而把功名看的淡了。
二月初九,春闱第一场开考。
这天,姚延意天不亮就起身,洗漱后匆匆用了早饭,跟妹妹告别去贡院。
姚燕语早早的起来把人送到大门口,姚延意潇洒的回身摆手让姚燕语回去,姚燕语看着二哥带着书童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兄妹亲情的真实和可贵。
虽然他依然很势力,很会算计,也依然想利用自己的医术赚取更大的好处。但相处了这些日子,姚燕语也深切的感觉到了姚延意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自己被阿尔克人劫走的时候,她听见了姚延意愤怒的呼喊和怒骂,也看见他试图挣开镇国公府的护卫追自己。
后来自己在卫章的府中醒来,听见他为了自己的名节跟卫章争吵。争不过了,他便守在自己身边在椅子上睡。他通红的双眼,深陷的眼窝,疲惫的睡容,姚燕语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几日她总在想,人在这个世上活着,有谁不会被利用呢?谁又能对谁无条件的好一辈子?能跟亲人绑在一起,互相利用,互相依存,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吧。
姚延意也好,姚凤歌也好,甚至整个姚家开始的时候对自己漠不关心然后到现在百般呵护,自然是因为自己懂医术,能救人,也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缘故。可之前的十六年,姚家也给了自己一份平稳安静的生活啊。反过来说,自己又何尝没有利用姚家人呢?
恍惚中,姚延意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街口的尽头,旁边翠微看着出神的姚燕语,轻声劝道:“姑娘,回去吧。二爷这一去必定蟾宫折桂,榜上有名。”
姚燕语微微笑了笑,点头道:“是啊。二哥一定会高中的。”
今年春闱恩科的主考官是皇上新任命的吏部尚书大学士封绍平(定候府封氏之父),副主考分别为宣政院左侍郎孙宏(定候府孙氏之叔父)和左都御史丰紫昼(丰宰相庶子)。
大云皇宫,御书房。
皇上问宰相丰宗邺:“贡院那边怎么样了?”
丰宗邺忙回道:“回皇上,学子们已经各就各位,这个时候,试题已经发下去了。”
皇上点点头,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但愿今年能选出几个可用之才。”
丰宗邺又道:“皇上怀柔四海,学子们得以才学报皇恩,也是他们的福气。”
皇上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怀恩进来,低声回道:“皇上,卫将军来了。”
“嗯。”皇上从龙椅上起身,跟丰宗邺说道:“今年春闱之事朕虽然没交给宰相,但宰相还是要多费心的。”
“是,老臣为皇上办事,必鞠躬尽瘁。”
“你先回去吧。真闷了半日,出去走走。”皇上说着,便往外走。
丰宗邺忙躬身相送。
皇上出了御书房的门,看见卫章等在廊檐下,因道:“你随我去御花园转转。”
“是。”卫章躬身领命,在动脚之前看见丰宗邺从御书房里出来,又欠身道:“丰大人。”
“嗯,卫将军。”丰宗邺看着卫章,微微一笑,颇为和蔼。
皇上已经走出了十几步,卫章不敢落后,只得朝着丰宗邺点点头,跟了上去。丰宗邺看着卫章随皇上转过游廊往后面的御花园去,捻了捻胡须,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丰大人,请。”怀恩上前两步,欠身微笑。
丰宗邺呵呵一笑,貌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卫将军真是颇得圣眷啊。”
怀恩在皇上身边多年,早就修炼成精,此时自然不会多说,只笑着打了个哈哈。
丰宗邺也不指望这老太监能给自己传递有用的消息,皇上英明睿智,最忌讳臣子们揣测圣意。虽然他贵为国丈,也不敢造次。于是也同怀恩打了个哈哈,出宫去了。
御花园里,经过今年第一场春雨的洗涤,梅花调令,翠竹泛起淡淡的新绿,迎春绽放,入目点点鹅黄,端的是生机勃勃。皇上举目四望,心情颇好。
“显钧,你的奏折朕看过了。朕的‘长弓’计划,你理解的颇为透彻,很好。就按你说的来,先在军中遴选,然后再去民间选拔。这件事情朕索性都交给你,你要银子还是要人,朕都给你。两年之内,你务必给朕打造一支强悍的‘长弓’。”
卫章忙躬身跪拜,叩首领命:“臣定竭尽全力,不负圣上厚望。”
“啊,你起来。”皇上虚扶了一下卫章,等他起身后又继续往前走着,问:“你说,朕倾力锻造的这一支全地形,全天候,无所不在,不所不能的部队……是不是该取个特别的番号?”
卫章虚了虚冷睿的眼睛,默默地想。
大云朝现有的精锐部队中,锦林军算是皇上的佩剑,近身防护,锋锐无比。镇国公手中的精锐奇兵是一杆护国长枪,保疆卫国,纵横无敌。而即将成立的这支隐在暗处的精锐部队将作为一支国家的长弓,千里射雕,纵横捭阖,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沉思片刻后,卫章缓缓地开口:“回皇上,臣觉得,不如……就叫‘烈鹰’。”
“烈鹰?”皇上诧然回头,看着卫章,半晌笑了:“翅疾如风,爪利如锥,眼恶藏蜂在,心粗逐物殚。好!就是这个名字。”
“是。”卫章躬身。
皇上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眉目含笑别有深意的叫了一声:“显钧啊。”
卫章忙应道:“臣在。”
“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臣今年虚长二十有三。”
“嗯,该成家了。”
卫章一怔,低头道:“臣还年轻,一心建功立业,成了家反而有了累赘。”
“真的?”皇上玩味一笑,看着卫章的脸,“连姚家的那个燕语姑娘也瞧不上?”
“呃……”卫章的头再次低下去,皇上能赐婚自然是好,但……圣心难测,谁知道皇上是真要赐婚呢还是有别的目的?
“跟朕都不说实话?”
“臣不敢。”卫章忙一甩袍角跪下去,“臣是倾慕姚姑娘,但这只是臣一厢情愿而已,所以……”
“你起来吧。”皇上转身继续走,继续说:“朕也听说那姚姑娘眼界甚高,好像我们大云朝的男子她一个也瞧不上?这丫头,不知道将来能嫁给什么人。她身怀绝世医术,这终身之事……啧!朕还真是有点头疼。”
卫章心里一愣。皇上居然会为姚燕语的婚事头疼?
皇上看卫章发愣,又笑了:“那天,怀恩跟朕说,也不知道将来谁敢娶这样的姑娘为妻,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她,半夜三更她能拿刀把丈夫的心肝肺给挖出来……哈哈!这狗奴才当时一句话,把朕的六公主给吓得哇哇直哭。这几日六公主调皮,丽嫔吓唬她的时候就会说,再不听话就把姚姑娘找来。六公主一听这话,立刻就乖了。哈哈……”
卫章不由得苦笑,心想再继续被这些人给传下去,姚燕语都要成了镇宅辟邪的钟馗了!
“显钧哪。”皇上兴致好,便自顾自的说下去,“朕还听说,上元节那晚,你把人家姚姑娘弄到你府上去,人家的兄长直接跟你急了。有这事儿吧?”
“回皇上,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姚姑娘昏迷了,臣……也只是权宜之计。”知道自己府中有皇上的眼线,所以干脆有什么说什么。况且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本来也没什么可保密的。
“你呀!小心姚远之骂你大老粗。”皇上指着卫章笑道。
卫章也跟着笑:“臣本本来就是个武夫,姚大人骂也没错的。”
“按理说,你父母早亡,祖父也没有了。你的婚事朕就该给你做这个主。只是若是人家姑娘不愿意嫁给你,朕纵然给你赐婚,将来也是一对怨偶。所以么,这事儿你还得自己多想想办法。只要姚远之松口,你即刻来回朕,朕给你这个殊荣,也堵一堵姚远之那张嘴,如何?”
卫章闻言,再次跪拜:“臣谢主隆恩!”
从宫里出来一直到回到府中,卫章的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的。那神情,好像得了天大的好事,又好像满怀壮志,雄心勃勃,跃跃欲试,看得长矛的心一抽一抽的。
“将军?”长矛端过一盏热茶,递到卫章的手中,嘿嘿一笑,“您是不是升官儿了?”
卫章横了一眼贴身随从,抬手推开那杯热茶,拿起书案上的一份卷宗,沉声道:“没有。”
“那您……发财了?”长矛不死心的问。
“没有。”卫章随手又把那份卷宗丢开,另拿了一本兵书。
长矛再看他家将军的脸色,怎么看都觉得肯定有好事,于是继续问:“那……皇上赏赐您什么好东西了?”
卫章敛了唇角的笑意,抬眼看着长矛,凉凉的问:“你很闲?”
长矛腆着一张十二分八卦的脸凑过来,笑道:“不是,将军您有什么好事儿就跟奴才说一声呗,让奴才也跟着一起高兴高兴。”
“好事儿?”卫章忽然轻笑。
长矛瞪大了眼睛等着听。
“好事儿就是本将军要处理公务了,你这狗奴才赶紧的滚出去。”卫章说着,抬起一脚侧踢在长矛的臀上,补充了一个字:“滚。”
“有好事儿不说,自己偷着乐吧您!”长矛咧了咧嘴巴,捂着屁股嘟嘟囔囔的出去了。
卫章看了看手里的兵书,忍不住失笑——居然拿倒了?
“唉!”卫章推桌起身,幽幽的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自己也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这个姚燕语!卫章右手捏了捏手里的兵书,轻轻地敲打着左手的掌心,默默地想,自己对这丫头……是不是有些优柔寡断了?
……
春闱对学子们来说,是一步登天的阶梯,同时也是一道坎儿。毫不夸张的说,三年一次的春闱,从二月初九开始,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这九天下来,每个学子都得扒一层皮。总督之子姚延意也不例外。
九日后,贡院门口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万头攒动,都是等自家主子的书童奴才们。
一身藏青色长袍的姚延意从贡院里一出来就看见他的贴身随从姚四喜正站在人群里翘首以待,自己明明就在这奴才的眼前走过去,那狗奴才竟像是没瞧见,还踮着脚的往后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姚延意抬手敲了一下姚四喜的脑门,疲惫的哼道。
“哎呦喂!二爷!您可出来了!累坏了吧?马车就停在那边的巷子口,很近,几步就到了。”姚四喜一边说着,一边把姚延意手里的包袱接过来拎到肩上,里面装的是文房四宝,就那块墨玉砚台,足足有几斤重,他家二爷是翩翩佳公子,哪里做的来这些事情。
“家里怎么样?”姚延意这几日虽然集中精力做文章,但心里依然记挂着姚燕语。
“家里一切安好,二姑娘早就叫人预备了热汤热菜等二爷回去呢。”姚四喜高兴地引着姚延意奔着马车去,“爷,往这边走。”
“那个什么玻璃场怎么样了?”
“昨儿刚收拾妥当,老冯带人去看矿石了。咱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差矿石。’等那什么石英……矿石一到,就可以开工了。”姚四喜扶着姚延意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坐进去,继续说道,“二爷,二姑娘说这玻璃弄好了能赚大钱?”
姚延意累坏了,听说家里没事儿,一颗心放下来,便只觉得更累,哪有心思跟姚四喜说这些,于是瞪眼横了这多嘴的奴才一眼,斥道:“你这臭毛病老是不改呢?改问的问,不该问的少多嘴。二姑娘的打算连我都不多问,还轮得到你胡乱嚼说?”
“是,奴才知错了。”姚四喜忙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笑道:“奴才再也不敢了。”
姚延意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兀自靠在身后的软垫子上闭目养神。
从贡院到姚家旧邸足有半个多时辰的路,而且近日恩科结束,上千名学子回家的回家,回客栈的回客栈,大街上来来往往比平日多出几倍的人来,马车走的越发的慢。等到家的时候,姚延意已经从马车上小睡一觉了。
姚燕语带着仆妇丫鬟们至大门口迎接,姚延意微笑着下车,说妹妹辛苦。
兄妹二人进院,姚燕语是知道这恩科的规矩的,三日又三日,考生都被关在贡院里,吃喝拉撒睡都在那方寸之间,比坐牢好不到哪儿去。因此问姚延意:“哥哥是否先去沐浴?”
“嗯,这几天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姚延意弹了弹衣袍,无奈的摇头,“必须得先沐浴。”
“那哥哥先去沐浴,我去厨房看看饭菜。”
“好。”姚延意一刻也不想多等,匆匆回房去沐浴。
晚饭很丰盛,姚燕语又叫人烫了一壶酒,自己也陪着姚延意喝了两杯。
兄妹二人说了些闲话,姚燕语把这几日的事情大致跟姚延意说了说,便道:“哥哥这几日劳乏的很了,今晚早些歇息吧。”
姚延意实在没什么精神,便点头应着。
当晚,姚延意狠狠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姚二公子起身后洗漱更衣,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随便往哪儿一站,又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一枚。
丫鬟进来回说二姑娘在等二爷一起用午饭,姚延意便往小偏厅来。
午饭后,兄妹二人说起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姚延意问姚燕语:“药场那边的屋子已经开始修了,皇上果然把那两味药材交给了妹妹,事关重大,又刚刚开始,我觉得妹妹还是应该往南边走一趟。别的都好说,就这药材的真伪是最关键的。万一不小心弄错了,就瞎忙活一回。妹妹这一趟还要挑两个诚实可靠的人,以后把人熟练了,才可放开手让他们去做。”
姚燕语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必须得等贡院放了榜才行,我一个人去南边,总有许多不便。而且,皇上叫我再配一剂制外伤的药方出来,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弄。虽然有点眉目,但到底还不怎么成熟,这也需要时间。”
“这话倒是。”姚延意思考着点了点头,“离放榜还有段日子,妹妹可用这段时间去弄药方的事情。药场和玻璃场的事情交给为兄。我估摸着,皇上也不愿多等。”
“只是为了混人耳目,便再弄一张类似的药方,真是……”姚燕语对皇上的这个决定有些不满,但又不能直说,于是蹙眉摇头。
姚延意深以为然,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想这事儿,听了姚燕语的话正中下怀,因道:“皇上用来混人耳目,咱们却没必要。况且药方就是要造福于人的。配出来不用,岂不可惜?”
“是啊。”姚燕语无奈的叹息,皇权至上的朝代,自然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可能有第二个声音?
姚延意沉吟道:“妹妹不如去跟长公主说说?这第二种配方固然不如前面的配方有奇效,但也不能白费心思。若是能把成药配制出来卖给寻常人家,解人于危难之中,也是一种福报。”
“可以吗?”姚燕语心里有点迟疑。
“这要看怎么说了。”姚延意仔细的分析:“皇上要的是混人耳目,如果这方子只是配出来放在那里,也不过就是防贼而已。但如果真正的配出成药来,送到各大药店去卖,岂不更是一种掩护?”
姚燕语眼前一亮,赞道:“哥哥这话很是。我明白了。”
姚延意含笑点头:“你只跟凝华长公主说,这事儿成与不成,就看长公主怎么跟皇上说了。”
“嗯,我明白的。”姚燕语被生意经哥哥点拨了两句,立刻有了主意。当下便回房换了衣裳去长公主府。
皇上先前有话,让姚燕语在关于外伤药秘方的事情上有什么疑问都可跟凝华长公主说。因此,姚燕语来找凝华长公主商议此事,她自然不会推脱。
听了姚燕语把第二配方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凝华长公主笑道:“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既方便了寻常百姓家用药,也能白白的赚一笔银子。而且这也是一条长久的财路,好好地做下去的话,收益极其可观。”
姚燕语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事儿若是真的想长久的做下去,必须得拉上个背景深厚的人一起下水。于是笑道:“此事虽然是好事,但燕语年轻,又是个姑娘家,只怕凭着一己之力根本做不成。纵然勉强,恐怕也是虎头蛇尾。”
凝华长公主笑道:“怎么会是你一己之力?不是还有你父兄吗?”
姚燕语回道:“父亲和长兄现如今都是朝廷命官,庶务繁忙,根本无心打理这些事情。二兄也已经参加了科考,依照父亲的意思,将来也是要入仕的。怕是也没精力管这些事情,所以燕语的一片苦心,还请长公主成全。”
凝华长公主是真心觉得这事儿可做,便问旁边的韩熵戈:“你觉得呢?”
韩熵戈笑道:“姚姑娘也是一心为公。想当初二妹妹是何等的烦恼?现如今那烦恼去了,她整个人也开心了很多。儿子有时也想,这天下那么大,说不定跟二妹妹一样烦心的人也有很多。姚姑娘既然有此妙方,就应该为天下人除烦恼。只这么闷在手里,终究可惜了。”
凝华长公主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这样的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才行。姚姑娘刚也说了,若是做事的人能力不够,怕是虎头蛇尾,到头来白费了一番苦心不说,再被有人人利用,好事变成坏事。”
韩熵戈笑道:“若是母亲觉得此事可为,儿子倒是有两个人选,必是妥当的。”
凝华长公主因问:“哦?是谁,说来听听。”
韩熵戈笑道:“母亲年前曾经说过,兰嬷嬷过了年已经六十了,她服侍了您四十五年,也该体体面面的养老了。兰嬷嬷出去养老,她的两个儿子自然要跟出去侍奉老母,母亲何不一起给个恩典,赏他们兄弟二人一份差事?况且兰嬷嬷为人恭谨,儿子瞧着她的两个儿子也都是极妥当的人,出去做事,必不会给府里惹是生非。”
“嗯,你这话不错。”凝华长公主点头,“过年的时候我还跟你父亲说要好生给兰嬷嬷的两个儿子安排份差事呢。只是他们两个又不习武,军中也没有适合他们的差事,如此说来,这倒是个不错的事情。”说着,凝华长公主便看着姚燕语,问:“姚姑娘觉得如何?”
姚燕语忙道:“一切都凭长公主做主。”
当下,凝华长公主叫人把兰嬷嬷的两个儿子找来见姚燕语。
兰嬷嬷是凝华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嬷嬷,出宫后才嫁人,丈夫是韩巍手下的一员副将,十几年前就在一次平叛中阵亡。两个儿子,长子韩俊忠,今年三十六岁,次子韩俊孝,今年三十一岁。现如今都在镇国公府当差,韩俊忠负责国公府庄子上春秋两季的租子,韩俊孝负责国公府每年的修缮。
姚燕语两世为人,也多少能从外貌面相上辨出几分忠奸善恶。这兄弟二人虽然不是十分精明,但也是妥当人。当然,镇国公世子爷推荐的人选,自然不会太差,也不会太精明。
太差了,出去办事丢人损的是国公府的面子,太精明了……韩熵戈从来不认为姚燕语是傻瓜,弄两个太精明的人过去就是给她添堵。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让姚燕语的心情极好。正事说完,韩明灿便拉着姚燕语闲聊,又留她用过午饭才放人走。
从长公主府出来,因天色尚早,姚燕语便吩咐田螺:“咱们去玻璃场那边瞧瞧。”
田螺痛快的应了一声,赶着车拐了个方向,往城东北角的方向走。
大云帝都的民居分部的极有规律,工匠们的作坊都集中在东北角一带,什么打铁的铸铜的,还有打造金银首饰的,还有几家烧制陶瓷的,当然这些作坊规模都不怎么大,但贵在精致,这里的工匠们至少也是三代传下来的手艺,平日不是很忙,但接的都是达官贵人家的活儿。
姚燕语心道,这若是放在现代,就是所谓的私人定制。
因为巷子比较窄,而姚燕语的马车又是双驷,不好往里走。所以田螺便在巷子口把马车停下,姚燕语要步行走进去。
往里走的时候,姚燕语还想,这个地方只能是暂时的,等试验成功,烧制出合格的玻璃来,还是得找个敞亮的地方重新建场房。否则这弄出来的玻璃都运不出去,也是个麻烦。
翠微,翠萍两个丫鬟并两个妥当的婆子一起跟着姚燕语往巷子里走。之前一直跟随在马车之后的两个青壮家仆也下马跟了过来,单留田螺一个人在巷子口看马车。
自从阿尔克人劫持过姚燕语之后,姚延意便说要寻两个会武的人保护姚燕语。
姚燕语当时便笑了,说在大云帝都里行走,皇帝的锦林军便是天眼,还有镇国公府,这两边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出差错,哪里用得着自带护卫?
饶是这样,姚延意还是不放心,不管姚燕语去哪里,一定至少有两个青壮家仆跟随。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便见前面一家作坊里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嬷嬷,穿着体面,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管事嬷嬷。
姚燕语也没在意,只是走自己的路,熟料那嬷嬷走到自己跟前时,居然站下了脚步,朝着姚燕语福身行礼,口称:“姚姑娘好。”
姚燕语因纳闷的问:“这位嬷嬷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嬷嬷,怎么认得我?”
那嬷嬷笑道:“奴才是礼部尚书封府的人。姑娘不认识奴才们,奴才们却认识姑娘。姑娘是我们大姑奶奶的救命恩人呢。”
姚燕语恍然笑道:“原来如此。你们有心了!想不到竟在这里遇到了,好巧。”
那嬷嬷笑道:“奴才们是来看我们家二姑娘的妆奁呢。太太在这里给二姑娘定了一对琉璃尊,一对琉璃灯,还有一套琉璃杯盘。”
“你们家二姑娘大喜了?”姚燕语一下子想起了封岫云那张恬静的脸庞,又随口问:“不知是许配了那家公子?”
那嬷嬷笑了笑,说道:“是定候府世子爷。”
“啊?”姚燕语错愕的看着那位嬷嬷,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封家的二姑娘不是被聘进门做正室,而是去给定候世子做妾?
那嬷嬷笑了笑,没再多说,只福了一福:“姚姑娘若没有别的事情,奴才们先告退了。”
姚燕语木然的点了点头,看着那几个仆妇渐渐走远。
翠微低声提醒道:“姑娘,咱们也走吧。”
“嗯。”姚燕语收拾起思绪闷闷的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从玻璃作坊里出来,坐车回家,姚燕语微蹙的眉头却始终不能展开。
接下来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忙,姚燕语想着,皇上要的外伤秘方主要是为了迅速止血,使伤口愈合,因为这些药是给精兵勇士们用,关键是伤口愈合快,失血少,疤痕什么的可以放在次要上。
而第二配方的着重点则侧重于祛疤上。因为寻常人家的外伤一般都等得起,而且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对于寻常人家,皮外小伤始终难免,尤其是姑娘家,最最重要的是伤口不能留疤。
当然,配方的事情,姚燕语不能私下做主,配制完毕后还需要跟皇上说一声,不然将来皇上若是翻旧账,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事关机密,皇上不便在宫里召见姚燕语,便寻了个机会微服出巡,地点选在了一处茶楼里。随行者只有两个人,诚王和定远将军。
这两个人跟随皇上都是有原因的,诚王乃是亲兄弟,皇上心腹中的心腹,自然不必瞒他。
而卫章则是这件事情的提议者,皇上就是从卫章的口中知道姚燕语有这样的药方,也是因为卫章的建议,皇上才决定征用此药方配制这种药粉给军中精兵配备,以防减少在沙场上兵将的损伤。
再者,皇上微服出巡,身边必然要带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此事,定远将军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皇上听姚燕语说了以民用药方为军用药方打掩护的办法,也觉得甚好。况且又有凝华长公主的参与,皇上便更没有意见,只催促:“配制第一批药粉的药材都差不多到位了,只剩姚姑娘你这边的两味药还没影儿呢。”
姚燕语算了算时间,给了皇上一个期限:四个月。然后,姚燕语又顺便跟皇上汇报,说自己要亲自去一趟江南,监督这两味药材的质量。
皇上听完后有点担忧的说道:“姚姑娘现在可是名声在外的神医,只身南下怕是不安全吧?”
诚王说道:“不如派一队锦林军扮成仆从一路保护?”
皇上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却转身看向卫章。
卫章沉吟道:“臣想着带一小队人去南边,让他们接收一下水上训练。此事刚有个想法,还没制定好计划。是以还没向皇上奏请。”
“嗯。”皇上自然明白卫章说的带一队人去水师接受训练只是借口,他要去南边选拔‘烈鹰’的储备力量才是正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倒是两全其美。你正好负责沿途保护姚姑娘的安危。”
卫章立刻起身领命:“是,臣定以自己的性命保姚姑娘安全回京。”
姚燕语诧然的看了一眼卫章,又转过头去看皇上,心想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诚王见事情已定,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一下子转了话题:“还有几日,今年的恩科就放榜了,不知道这次能为皇上选出多少可用之才。”
皇上笑道:“朕也很期待。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啊!”
诚王接着说道:“想不到的是今年萧先生居然让他的孙子来应试了。”
“你说萧霖?”皇上笑问,“你也见着他了?”
“是啊,这孩子出落得一表人才,臣弟一看见他就想起了他的父亲。”
“那孩子是不错。”皇上微笑点头。
诚王朝皇上一拱手,说道:“臣弟有件事儿想请皇兄做主。”
“哦?什么事?”
“若是萧霖这孩子能够榜上有名,臣想恳请皇兄把他留在京城。”
“为什么?”
“瑶儿已经十七岁了,到了婚嫁的年纪。”诚王笑了笑,继续说道:“臣弟很喜欢萧霖,想把瑶儿许给他。先把婚事定下,等母后三年孝期一满,再办婚事。这只是臣弟的想法,具体怎样,还请皇兄做主。”
皇上听了很高兴,笑道:“这是好事儿啊!等朕有机会问问萧霖家中可曾定了亲事,如果没有的话,朕就给瑶儿和他赐婚。”
诚王忙道:“谢皇兄恩典。”
姚燕语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却猛然一紧。
云瑶嫁给萧霖?她会愿意吗?她喜欢的可是卫章。
还有那个萧霖好像喜欢的是韩明灿啊!这可真是乱点了鸳鸯谱了!
想到这些扯不清的红线,姚燕语又忍不住看了卫章一眼。
恰好卫章也正好看过来,眼神带笑。于是她忙低头错开视线,安静的品着青瓷茶盏里的碧螺,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对旁边的话听而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