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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楼?花魁?五百两?
采菀就算再不愿意让如姒心烦,这事情也出了她能料理的范围,纠结再三,还是忍着眼泪跟如姒说了。
如姒听了心里也是一沉,但到底镇定得多:“你先别着急,这事情应当不是他做的。陈润肯定是让人算计了。”
采菀大概明白如姒的意思,然而心下又惊又怕,实在难以抑制:“要是真的让人算计了,又被扣在人家手里,会不会已经伤着了?以前……”稍稍回想到前世里陈润的惨烈情形,眼泪瞬间泉涌而出。
如姒沉吟了一下:“应该不会。石仲琅那顿板子不是白挨的,有些事情到底会有什么代价,他应该是知道了。就算他丧心病狂想报复,秦月楼也该知道陈润的东家是我们,要钱可以给钱,如果胆敢直接伤人,他们就不用干了,这到底也是天子脚下,一个青楼还能翻出天去么。”
“您说的是。”采菀听着有道理,也放了一点点的心。但是想着无论如何,陈润都是去了青楼,还什么一男三女,心里的委屈愤怒甚至混合了一丝丝的恶心,眼眶就又红了。
这个时候如姒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采菀,索性就叫了双莺进来,扶采菀出去洗个脸,休息一下。而她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查、要做。
陈润和采菀这些日子的关系是不太好,但是人生在世谁没有磕磕绊绊,从恋爱到结婚几乎不吵架的夫妻实在是少之又少,陈润和采菀磨合的过程中有些什么也很正常。但说陈润到青楼去胡天胡地了一个晚上,实在是奇怪的很。
首先要弄明白的一点,除了石仲琅,还有谁也有可能会算计陈润?虽说如姒所继承的原主记忆里有各种各样详细的前尘往事,然而随着她一步步走过来,这一辈子的人生早已经完全翻转,以前的那些旧事大多都不再有参考价值。那么她也不能把思路就完全局限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第一世的陈润手里只有一间绸缎铺子,是个二掌柜。但是这一辈子却是蒲苇记的大掌柜,说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钱财或者前途。除了石仲琅可能会觊觎采菀之外,会不会也有人想要他工作上的职位?又或者两者结合、互惠互利?
因为陈润打理蒲苇记还是很尽力的,其实没有太多时间再跟以前百福巷的老邻居相聚,而他也没有多少其他的朋友。如果陈润不是被人直接打昏迷昏抬进秦月居而是自己走进秦月居的话,能够骗他过去的就应该是身边认识的人。
如姒仔细想了想,之前似乎听陈润和采菀大概提了一句,店里有个伙计似乎灵巧的过头了。说好听点就是四处留意,说难听点就是鬼鬼祟祟地来回窥探,只不过手脚还算勤快,也没惹出过什么事情来,就也没急着换人。
如姒当时虽然也放在心里了,却还想着是不是陈濯那边刑部或者京兆衙门的卧底,为了在蒲苇记监视可能会往来聚会的嫌疑人,也没说破,只是叫陈润和采菀留意好账本钱财,只要不惹麻烦就不必太纠结。
但如今看来,那人或许也是可疑的。
还有,秦月楼就是丽娘自卖自身的地方。如果那伙计或者什么别的人想勾搭陈润去别的青楼,陈润但凡有一丝理智应该就不会去。但是秦月楼就不一样,或许陈润心里总是放不下有关丽娘身世遭遇的那个疙瘩,会想要去问个清楚,看丽娘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卖自身的。
最后一点,事情闹出来这个局面,五百两银子不多不少。如姒当然是能给的起,对于陈润来讲也不算是真正的天文数字。只要后面还能平平安安地在蒲苇记做事,过个几年也就还上了。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让采菀伤心退婚?还是让如姒把陈润开除?
其实以如今的社会风气,逛青楼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陈润不是迷上了某个青楼女子长醉不醒,或者非要给人家赎身抬回家去,一般来说女方是不会轻易为了这样的事情退婚的。毕竟退婚对女方名声的影响远比男方大,而且按着士大夫扯淡的“贤妻”标准,这样闹起来还是采菀吃亏。
相对来说,比较不爽的其实还是如姒。五百两真的是很大一笔钱,要不是她重生翻身,按着第二世包子原主的能力,那点轻飘飘的三十二抬嫁妆也就值个一千五百两。那么五百两可就是三分之一啊,至于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或许所谓吃喝穿戴一辈子的嫁妆也都到不了这个数字。
而如今陈润的一场嫖,就要五百两?
但正如采菀所担心的,陈润无论是如何叫人家算计的,他已经留在秦月楼里一天一夜了。要是真的让人给打了伤了,甚至伤了什么要紧的地方,就算之后再怎么追究打官司,陈润也算是毁了。
“夏音,带钱去赎人。”如姒又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吩咐,“无论如何,人是最要紧的。你去的时候再带两个蒲苇记的伙计,还有一个靠得住的郎中。看见陈润之后当场先验伤,有什么都别不好意思。叫郎中给陈润里外都看了,我就怕那样的地方有什么暗里的手段,咱们之后说不清楚。只要陈润伤着了一丁点儿,立刻报给京兆衙门。”
夏音会意,又跟如姒确认了几个细节,就领命去了。
如姒又叮嘱品蓝:“尽快跟品红还有仙草灵芝她们联系一下,可以跟三夫人大概提一提。陈润是蒲苇记的下人没错,但如果这个事情跟石仲琅觊觎采菀的事情有关,说不定就要出幺蛾子。之前石仲琅做过什么,三夫人心里是有数的。而石大太太跟我正面开口要采菀的话,三夫人也是听见的。如今石老太太病重,这事情也不是要三夫人分心,只是万一将来再有闹大的苗头,让她提前心里有个数。”
待得品蓝也领命去了,双莺就到跟前劝如姒:“姑娘您这个时候,还是得在意身子。陈润的事情再要紧,您也不能劳神太过。”
如姒慢慢舒了一口气:“没事,这也不用花太多力气。陈润的事情,后面还有的折腾。采菀那边,你就多费心吧。”
到了下午,夏音就先回来向如姒禀报:“给了银子,秦月楼就放了人。叫郎中里里外外都看过了,两个伙计一同作证,陈润身上除了些胡闹的红痕,并没有什么伤势。郎中也给诊了脉,说就是饮酒过度,而且酒里也有些轻度的催情药物。可秦月楼的人说这是青楼里常用的,每家都有,闹到哪里也算不得罪过。毕竟是陈润自己走进的秦月楼要酒要菜,谁也不会去哪里只喝酒吃饭不叫姑娘的。人家这话说的成理,并不能追究。现在陈润不敢来见您,如今在外头跪着呢。”
因为事关陈润的安危,夏音一到如姒就把采菀也叫过来一起听,待得夏音全说完,如姒是松了半口气,采菀却忍不住又哭了:“他还真的……”
“你也听见了,那酒里有药。”如姒拍了拍采菀的背,“陈润未必过去就是想叫姑娘。秦月楼是丽娘卖身的地方,他或许就是想问问也是可能的。但这里头还是有事。”如姒又想了想,招手叫夏音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夏音皱眉:“夫人,您这是?”
采菀虽然还在抽泣,却听懂了如姒的意思:“您是想——”
如姒向后依到靠垫上点了点头:“对,试试吧。反正你伤心了那么久,也是该出口气了。”
自古以来,八卦就是一个广大妇女同志以及闲杂人等最欢乐的消遣方式。不论是公卿豪门还是贩夫走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传说和八卦。就算讨论的内容不同,但口口相传和添油加醋的本能都是一样的。
最近一段时间,百福巷以及东城这一大片街坊四邻还有临街商户里都在热热闹闹地说的笑话,就是有关蒲苇记的小陈掌柜如何风流不尽,如何后院起火,如何人财两空。
这件事情会引起这么多讨论,一则是因着当事人是小陈掌柜。虽然不是多么英俊过人或者日进斗金,但跟同样的年轻学徒或者伙计相比,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城东最热门的茶楼蒲苇记做大掌柜,既不是大门大户的家生子出身,又没有什么特别的靠山,后来还能跟老板娘的头号心腹陪嫁大丫鬟定亲,连成亲的院子都买好了。陈润到这个地步实在已经算是贩夫走卒界的励志传奇了。
再有,就是如今这位励志传奇的小陈掌柜闹出来的事情实在难看的很。一个每月几两银子的掌柜居然去嫖人家几百两银子的花魁?身怀六甲的老板娘叫人直接拿棍子把小陈掌柜打出了门,而那跟小陈掌柜定了亲的大丫鬟则是到蒲苇记一通哭,将小陈掌柜一顿痛骂。然而那小陈掌柜居然还有脸还口,最终大吵一架之后那丫鬟便哭着跑了。
还有人说,那丫鬟长得可好看了,而且都放了奴籍,跟小陈掌柜吵完了闹退婚,也不想再回去伺候人,就自己去那原本要成婚的院子里住,还把小陈掌柜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小陈掌柜气的也是隔着墙大骂,两个人说是要一拍两散呢。
这样的事情,不比戏文精彩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