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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若望虽然极尽所能“诋毁”荷兰,却同时实事求是地说出了当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对日贸易的实情。尽管弘毅敏锐地发现荷兰被“排挤”了,可福临和一班大臣更关心的是那个数字——三百万两!【此数据出自后世一位日本的白银史专家,并非汤若望信口胡诌!】
“玄烨,我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区区三百万两白银就让你如此了?”
福临接着玄烨“失声”的机会,急忙关闭了自己一张大大张开的嘴巴,转而训斥自己的儿子,其实是冲着下面那十几张依旧大大张开的嘴巴!
话是这么说,皇帝此时早在心里开始了自己的盘算:一年下来,国人海运贸易和佛郎机、荷兰的贸易加到一起,能从小小岛国那里攫取少说也有四百万两的白银呢!
四百万两是个什么概念?要知道,满清入关之后,战乱频仍、耗费巨大却又民不聊生、税赋寡薄,顺治九年全年的财政收入——“岁入”不过2428万两白银!其中关税收入仅占百分之四,也就是区区100万两!两年下来,由于战事吃紧,朝廷岁入一直没有什么起色。所以,四百万两白银,对时下任何为政之人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毕竟,西南战事缺钱,全国生计的恢复就更缺钱!
弘毅此刻简直怀疑自己有了“未来青年”读心术的本领,怎么就那么清晰地读懂了再生爹福临眼神中真实的渴望呢?你们都爱财是吧?那就好办多了!我们取之有道就好了。所以,即使被“责备”了。皇二子依然坦然作答道:
“儿臣知错了。不过皇阿玛,儿臣却是好奇:为何佛郎机人占据澳门之往来地利,却比不过后来居上的荷兰人呢?看来这荷兰人自有其过人之处!是不是呀,汤老玛法?”弘毅狠狠盯着有些“跑偏”的汤若望问道。先要敲打敲打汤若望刚才语言中对荷兰的诋毁之意——不和我商量。你这自作主张的问题很严重!
“呃……荷兰人若论起巧取豪夺……呃……海上贸易,的确有其过人之处……”汤若望被盯得心慌,不知道“天主的使者”为何突然不满起来,只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难怪汤若望对荷兰的“偏见”:汤若望是意大利耶稣会的教士,而此时的荷兰却是达尔文派耶稣会占据主导,两者矛盾颇深!恰恰葡萄牙教民又笃信意大利耶稣会,并且借助澳门这个基地对意大利耶稣会占绝对多数的在华教士提供了大量的金元。葡萄牙短暂的海上霸权被后起之秀的“海上马车夫”荷兰取代后,双方的矛盾自然表现到了在华传教士对荷兰的态度上面了!
“嗯,他们巧取也好,豪夺也罢。只要遵循我大清规矩礼制、往来我大清领海缴纳足额关税就好。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岂可折腰于些许小利?”福临的确不关心、也不清楚什么佛郎机、什么荷兰的矛盾,先为了大清的面子高屋建瓴一句,却紧接着将话锋一转:
“不过本朝承袭明制。既然前明都可任由民间海上贸易于那区区倭国,大清又有什么担忧?觉罗郎球!”
“奴才在!”户部满尚书急忙出班。
“我朝民间海上往来朝鲜、倭国贸易之法如何?”
“回皇上的话,本朝顺治二年曾有敕令,准许商民赴朝鲜、倭国贸易,其目的在于采办铸币之用的铜料。敕令说:‘凡商贾有挟重资愿航海市铜者,关给符为信,听其出洋,往市于东南、日本诸夷。舟回,司关者按时值收之,以供官用。有余。则任其售于市肆,以便民用’[1]。”郎球不愧为干员,引经据典毫不含糊。
“好,既然早有成文,那白银采办一事,也就照此办理吧!”福临到底还是抵挡不住那每年数百万两白银的诱惑,顺理成章得准了此事。
“皇阿玛圣明!儿臣以为,今后不仅可以照旧鼓励民间商贾持符信、牌照出洋往市贸易,而且如今东南沿海也已平定,可参照今日所议,凡涉及军需物品、战略物资的采办,可由户部、工部、兵部及各屯漕、都司库等派员随船而往,一则引导民人商贾之行止,二则可以窥探其国之底细。如若再设立海关,对官用物资之余,在其售于市肆之前,征收一定比例之赋税,与国有利、与民无害,岂不是一举多得?”
弘毅再一次做出了践行自己“伟大而阴险”的打算的努力。
“玄烨所言不错。只要不增加民人负担,此法便可行!玄烨所议,着下尔等几部速行详议!”福临看到了白花花银子的召唤,决定做出的干脆利落。
“嗻!”被弘毅点了将的户部、工部、兵部三部满汉尚书齐齐领旨。令人颇感意外的是,穿越而来的弘毅当年看穿越文的时候,那些主角但凡是逐利的大举动,一定会遭到朝堂和士人阶层的极力反对,所谓“君子不言利”简直成了不二法宝。可为什么今天自己竟然如此顺利的就推动了攫取日本白银的政策?
也许,是因为福临那句“不增加民人负担”的话吗?或许是汉臣被满官打压的太久了?还是汤若望这个洋人报出的数额太过巨大?或许都不是,又或许都有关系吧……
但弘毅十分清楚一条,那就是:福临只是闻听人家“红毛洋人”从小日本身上赚了大钱,他自己又被时下的财政困境折磨得够呛,故而分外眼红,动了“参照学习”的念头,但也仅仅局限在去分一杯羹而已。
无论怎样,引导当局准许原本在清初就已经管控执行的民间海外贸易继续开展,防止因为正史上东南郑氏的割据而严令“禁海”的悲剧再次发生。看似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却远远不能满足小贝勒爷的欲望!
至于弘毅要建议官家派员积极参与民间海运,不过是通过福临的圣旨将此事拍板钉钉,对民间贸易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对尚处弱小的民间海外贸易加以保护罢了。可单凭民间那几个人、几条船的海上原始贸易,怎么能够真正攫取到人家荷兰那样的巨额利益呢?毕竟,此时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半个世纪之久,早就形成了较大的规模和十分成熟的运营套路,如同跨国金融巨头操持股市,小小几个散户充其量只能拾人牙慧罢了!所以,我还有妙极奉送!
“皇阿玛,我大清万国来朝,又领有广袤领海、属海,无论葡萄牙还是荷兰。都是称臣纳贡之藩属。凭什么让他们在我们的海面上往来自如、攫取豪利?不若我们正本清源、取而代之!辅以民间海运。收强国富民之奇效!”弘毅慷慨激昂撂下这几句,同时冲着汤若望温柔一眼。
“皇上,贝勒爷所言不差!荷兰海盗纵横我大清海面。的确不能轻易放纵!是时候一展我大清雄威的时候了!”汤若望好不容易盼来了小圣徒的温柔,急忙帮衬。虽然德国人汤若望对“领海”的概念有所了解,也知道假使大清领海固若金汤一般,葡萄牙的海运贸易定然会受到损失,可损失更大的一定是荷兰!
“汤老玛法,西南未定,不可再轻启海上战端。再说了,他们不也是你的教友信众吗?朕也不忍心……”福临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玄烨。
“皇阿玛,儿臣所言不为开战,而是增税开利。”弘毅麻溜儿解释。
“民人涉海贸易倭国。也是增税开利之策。但若出言要西洋诸藩多纳税银,就须言出必行。可今日,海上堪用兵力不足,海战肖勇之将难觅,岂不自说自话、痴人说梦一般,落得属国笑话!不必多此一举!”福临此番分析不可谓不“实事求是、缜密客观”了。
“可皇阿玛,若是我大清拥有善战海将、战船万千呢?”弘毅卖萌弱问。
“哈哈,要是有这两样,看这万里海疆谁与争锋!”福临豪迈应答。
“儿臣贺喜皇阿玛!”弘毅笑逐颜开一揖到地!这可把对海外贸易不太精通,海上霸权压根不懂的看热闹的众位大臣说得不知所然——
没听说咱大清现在就有战船万千了呀,更别提什么骁勇善战的水军将领了!顺治十一年二月,皇上曾下旨增设江南沿海水师兵员,也不过区区三千名而已。现有的几个水师总兵官,要他们守守海防也还勉强罢了,要是出海水战,还不知道有几个能回来的呢!
“朕喜从何来?”福临一脸的不相信。
“皇阿玛,您可记得同安王郑芝龙投靠南明之前,曾作何生计?”弘毅笑着发问。
“他曾与朕讲过,倒是往来东南与倭国之间,做些海运贸易之事。”福临压根没当回事。
“皇阿玛圣明!不过儿臣倒是道听途说一些当年同安王的种种趣事,只是不可考证了。”弘毅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是吗?那你说一说,朕来听听自己怎么个喜法。”皇帝的态度很给面子,就是不知道这面子是给的小玄烨,还是给的四百万两白银!
“嗻!儿臣听说,同安王十八岁时,就与兄弟齐至澳门的舅父黄程处学习经商,并在澳门接受天主教之洗礼,取教名为尼古拉,因此也被西洋教士称作‘尼古拉.一官’。汤老玛法,你可曾听闻?”弘毅征求汤若望的“背书”,没有办法,因为自己阐述所依据的是“道听途说”。
“老臣也曾听闻此事,但同安王郑芝龙的确是我天主信徒不假。他归顺大清后,时常来南堂礼拜天主的。”就在汤若望据实而言的时候,下面有一位汉臣却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嗯!”福临点头表示“知道了”。
“郑芝龙之后往来东南亚各地,再到日本并追随于汉人大海盗兼商人李旦的门下,初时担任其通译,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李旦过世后,郑芝龙逐渐接收其部众势力。后来……后来,郑芝龙迁居台湾……,不过儿臣不知道是哪一年了。”弘毅真是背不过历史的诸多细节,也不想赚一个太过神奇反成妖孽的下场。
“皇上,臣对同安王之事也是有所了解,愿为贝勒爷从旁助力。”御阶下传来一位汉臣的声音。
“哦?戴明说?你也知道这些道听途说?”福临来了兴趣。
果然是他!弘毅不必回头就知道一定是这位户部汉尚书!刚才这位大人的持才傲物,弘毅早有留意。想表现一下是吗?好啊,我倒是听听你的才分有多大?
[1] 引自张寿镛所著《皇朝掌故汇编》卷19之《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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