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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伯崔弘锦气急败坏地闯进了安宁伯夫人的卧房。
他抓起一个花瓶就劈头盖脸地往安宁伯夫人的榻前扔去,“你个混账老婆子,这都是做的什么混账事!”
安宁伯夫人一脸地震惊迷茫,“伯爷,您说什么呢?”
她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好,一直都躺在床榻上休息,好几天都不曾下床了。
崔弘锦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不知道?”
他指着五房的方向,“成楷病得快要死了,你告诉过我吗?你的好媳妇连太医都不给人请了,你知道吗?九丫头带着袁家姑爷回来了你晓得吗?你的好媳妇连晚膳都不给五房传了你听说了吗?”
崔弘锦越说越气愤,到后来直接跑到榻前,将安宁伯夫人的被褥给掀开,“袁五郎从有间辣菜馆定了好几桌席面,一桌一桌地送给各房,你知道吗?”
他冷哼一声,“给你的酒水,就在外头摆着你,你闻不到?”
安宁伯夫人先是一头雾水,后来仔细盘算了一下,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仍然还想要强辨一声,“成楷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的亲生骨肉,他病了我能不心疼?他一直咯血,有一阵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倒是哭了起来,“只是我以为他只要养养就能好了,谁知道……她们谁都没告诉我,许是怕我知道了伤心。”
崔弘锦冷眼望着安宁伯夫人。“你倒是一声病了,就什么都能推过去了。”
他心中愤怒,终于还是又砸了一个花瓶这才了事,“那么你的好媳妇呢?你向来最看重赵氏。她做事样样桩桩都经过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五房的所作所为?”
他指着安宁伯夫人身边的几个嬷嬷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号称不管事了,但这府里哪件事能够瞒得住你?这些人,不都是你的耳目吗?”
安宁伯夫人最喜欢弄权。却偏偏要装作一副不理事的老封君模样。
看起来怡儿弄孙,在享受着清净的养老生活,可是实际上却总对府里的管事权利念念不忘。
虽然已经让世子夫人赵氏当了家,可是暗地里,那些管事却都是她的人。
她身边的几位嬷嬷也都充当起了耳目,不论府里发生什么事,安宁伯夫人总是能比世子夫人赵氏还要早知道。
这会儿虽然是病了,但她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却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过。
所以,崔翎来了,是和袁五郎一块儿来的。来了之后五郎去请了唐太医过来给崔成楷看病,后来又出去买了席面酒水进来,这些事,安宁伯夫人是都知道的。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因为讨厌崔翎这个孙女儿,所以不想要见她。
恰好。安宁伯夫人又病着,所以她将计就计,就躲着不出来。
后来,见袁五郎去请了唐太医,她觉得家事丢脸到了外头,这个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就索性装作不知道,随便五房去折腾算了。
反正,太医们已经给崔成楷下了定论,说他不行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快要死了,她心里当然也是难过的。
若是唐太医能将人救回来,自然是好事一桩,若是不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还能怎么着?
所以,她虽然不肯出面,但是却一直叫人不动声色地打听着五房的事儿。
后来听说唐太医走了,崔成楷暂时没有事,她还高兴过一回呢。
至于后来,世子夫人赵氏没有将五房的饭菜送过去,她也觉得不妥,可这个时候再出面干涉也已经晚了。
再说,这件事也是可以圆得过去的。
毕竟府里的饭菜,是大厨房一手准备的,各房都要去领才行,府里那么多人,那么多房,还有些血脉其实很疏远的堂亲也在,一时弄混了忘记了疏漏了,也是可能的。
她就装作不知道吧。
只是,安宁伯夫人没有想到,袁五郎竟然是个这样不顾及颜面的狠角色。
他叫人去酒楼里买了席面回来吃也就算了,竟然还各房都送了一桌,这简直就是无情的巴掌落在了世子夫人赵氏的脸上,也落在她脸上。
但是,这件事情总算也有替罪羊,她可以称病不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赵氏头上去。
本来就是赵氏心怀叵测,非要借此来报先前崔翎不肯说情之仇,如今被人打了脸,也算是自找的。
安宁伯夫人原本以为就这样躲着就好,谁知道却还是被安宁伯崔弘锦看了个究竟。
崔弘锦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成楷是你儿子,你放着还有气的儿子不医,委屈嫁了高门的孙女,好好好,孙女儿你不喜欢,但孙女婿可不是一般的人,袁家是你可以随便欺负小看的吗?”
他一番痛陈,口水喷了安宁伯夫人一脸,“新帝大封袁家,什么意思你是看不明白?这是要抬举袁家啊!若不是袁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儿,你以为还会选什么皇后?”
崔弘锦冷哼一声,“就十五那个狂妄样,小九不肯说这个情是对的,偏你们这些无知妇人还记恨上了,真是愚蠢!”
安宁伯夫人被这一番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责骂一下子激起了心里藏着多年的委屈。
她最近几个月来,饱受着鬼怪折磨,身子一直就不好。
这么一激动,就猛然也吐出一口老血来。
她见自己也吐血了,想到了前些日子去看崔成楷时那满口满口的鲜红,心一下子就慌了,越慌就越乱,越乱就越口不择言。
“崔弘锦,你自己做事不地道,现在倒是来骂我了,什么事情你都怪在我头上吗?”
安宁伯夫人舔了舔嘴边的血腥气,“成楷原来是多好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也要怪我?你也不想想,那么大的事,若不是你默许了,我敢这样自作主张?”
她愤愤地说道,“成楷是我亲生的,他病了我能不心疼?你以为我就愿意叫他默默地死掉?你以为不再请太医来我很光荣?”
一边说着,她一边嚎啕大哭起来,“是家里捉襟见肘,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去耗费了,我这才默许了赵氏不再延医的请求啊!”
安宁伯夫人越说越委屈了,“那我请问你,你堂堂一个伯爷,为什么连家都养不起了?连儿子看病请太医的钱都用不起?”
她不管不顾指着崔弘锦道,“是因为你不肯分家,养了一大家子没用的人,连隔了好几房的堂亲都要养着,给他们好吃好喝好住,跟自己的儿女一样的待遇!”
崔弘锦看安宁伯夫人越说越不像话,下人们还在呢,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他这个一家之主,以后还要怎么摆威严了?
他立刻打断了安宁伯夫人的话,“胡说八道什么?你错了倒还有理了?”
安宁伯夫人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勇气,从前这些话她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就算憋在心里难过死了,就算再不情愿,可是这些话她也只能闷在心里,一句不是都不敢说安宁伯。
她嘴角的血还挂着,也不擦,口中不停下来,“我说错了吗?你是自己享受当一家之主的威严,为了别人一句拍马屁的家主,就委屈自己的妻儿受苦。你去看看,盛京城里的名门贵妇们,有哪个像我们家似的,那么大的府邸,需要好几个孙女儿挤一个院子的?”
安宁伯崔弘锦怒不可遏,“你还说?我跟你说的是成楷和小九的事,你和我扯分家?我还就告诉你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崔家就不能散,绝对不分家!”
他指着安宁伯夫人说道,“你认不认随便你,若是明儿家里苛待五房和小九的事,有零星半点传出去的,就都算在你头上。”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别和我扯杨氏,她能有今日,也都是因为你!”
将话说完,他就愤怒地再扔了一个花瓶,然后拂袖而去。
安宁伯夫人被气得一口气憋不上来,竟然昏了过去。
旁边早就吓得呆若木鸡的嬷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掐安宁伯夫人的人中,掐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这几个嬷嬷这才晓得着急,一边吼着“老夫人昏过去了!老夫人昏迷了!”一边惊惶地跑到了世子夫人杨氏的屋子里,打算要回禀,然后请太医。
杨氏对着院子里满桌子的珍馐美食发愁了好久,心里想着这件事定然是要被伯爷知道了,安宁伯是个严厉的人,他才不会因为她是儿媳妇而留情面。
所以,她果断地选择了避开这个风头。
趁着世子今儿不在家,又出去花天酒地了,院子里都是她的心腹。
她十分严肃地警告了院子里的人,假装她娘家有事,晌午就出了门,说好了要住一宿。
所以,崔翎回娘家这件事她不知道,饭菜的事她也不清楚。
世子夫人杨氏想得美,这样的话,整件事就都与她无关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安宁伯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就过来回禀,那些被严重威胁警告过的仆妇们自然不敢说实话,都只按着杨氏设计好的话来说。
安宁伯夫人身边的嬷嬷们只好再去求了世子夫人的长媳,这才有人去宫里头求请太医过来。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事,等太医到安宁伯府时,安宁伯夫人的身子早就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