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权谋

苏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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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绵足足地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日光正好。温暖的日光透过窗,为坐在她的身侧的公主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纤绵一时怔忡,随即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母亲,怎么在这?”

    公主眼中似有泪光,但稍转即逝,她坐过来,摸了摸纤绵的脸,柔声问道,“饿了没?”

    纤绵抓着被子,狠狠点头,“饿死了。”

    公主含笑吩咐一声,木槿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躬身进来,公主接过,拿起汤匙正要喂,纤绵坐起,几乎是将粥抢过来的,随即一口饮尽,随后又吃了两碗,才感觉那腹中的空虚排解了许多。木槿拉起帷幔,立起屏风,请了太医再度过来探看,太医说了些不打紧的事情便由着木槿的引导下退下了。

    公主看着屏风上栩栩如生的花鸟,舒了口气,回头见纤绵打了个哈欠再度钻进了被子,迟疑半刻,叹道,“你这一觉睡了三天,太子来了两次,说是安排好了世子归国的行程,也安排好了你送他的行程。”

    纤绵正好坐起,喝着木香递过来的药,闻言咳嗽两声,“三天?世子归国?我送他?”

    “对,三天。三天之内也发生了许多事,主要的只有那么两件:一是父皇昨日下了诏书,宣布了暂定的盟约内容,以及世子归国的事。二是太子来了两趟。太子的意思,那天他自己说了许多,你也应该明白,自然是想要撮合你和世子,大摆排场,在文武百官面前宣扬你和世子的关系。”公主理了理床边悬挂的钩花帷幔,“明日,便是归期,你现下便要做出决定,去还是不去?”

    纤绵的思绪被公主送过来的大量信息揉成一团,半晌理不出什么头绪,她再只得垂下头,手指在锦被上划来划去,求助于母亲,“母亲觉得阿?掠Ω萌ヂ穑俊?p>  公主摸了摸纤绵低垂的头,柔声分析,“从贞定公主的角度,涉及到两国邦交和朝廷的势力分割,自然是要去送的;但,从阿?履盖椎慕嵌龋?匀皇羌?坏梦遗??芪??!?p>  纤绵揉成一团的思绪被公主温暖的话语捋顺摊平,她半撒娇地往公主怀里靠了靠,“到底是母亲最疼我。那么,作为贞定公主的女儿,本主也要拿出一国翁主的气度不是?”

    公主笑着揉了揉纤绵的头发,点着纤绵的鼻子,笑道,“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的,母亲这么努力,为的就是让你不那么忍气吞声,可由自己的性子活着。怎忍让我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啊?”

    纤绵低垂着眉眼,带着雨水的潮湿的夹谷琰的声音恍惚传来,像将一把细碎的瓷器残渣揉在她的心头,细碎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气,随后沉吟半晌,问了一句别的,“娘亲,之前我问过您为何我们不能直白简单地活着?想要什么就去要,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说什么就去说?”

    公主笑了笑,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你还记得我的回答吗?”

    纤绵嘟起嘴,“当时母亲问我为何不喜欢之前的师父,却不和母亲讲,却要把他们一个个气跑。我回答‘一来,娘亲会不同意,说不准还会罚我,二来,看着平日趾高气昂的师父被搞得那么狼狈很有意思’。母亲便教训我‘有些事,你也不会选择直白简单地搞定,而是去绕远路,别人也一样可以’。”

    公主笑着点点头,“那么,你想说……”

    纤绵挠挠头,咬了咬唇角,偏头说道,“母亲和舅舅为我谋划别人,别人一样可以谋划我,只是之前我不懂,突然知晓了,心里有些过不去。”

    公主欣慰地拍了拍纤绵的肩膀,调笑道,“这一病倒是把我的女儿病聪明了。”

    纤绵扁扁嘴,公主继续问道,“所以,我可以去吩咐木槿去库房取出你的朝服了?”

    纤绵点点头,偏头,掰着手指道,“明日早起,让木槿姑姑正经地给我梳个朝天髻,戴上我的金翅嵌翡翠流苏钗。明日,百官都在,我总得拿出一国翁主的派头才是。”

    公主敲了敲纤绵的头,为纤绵的孩子气抿了抿唇,“好好好,那你就再好好睡一觉,用膳的时候我再让木槿叫你。”

    说完,公主起身要走,纤绵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公主的袖子,“母亲,阿?禄褂幸患?乱?竽恪!?p>  公主挑眉,再度坐下,“说说看。”

    纤绵抿了抿唇,抬头笃笃地看着公主,“母亲,我要和母亲学权谋。”

    公主吃了一惊,“当初,我请那么有名望的师父教你,结果被你气得半个月都没起床,现下怎么想起来学了?”

    纤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母亲刚刚不是还夸我病聪明了吗?聪明的我自然要学聪明的事了。”

    公主苦涩地笑了笑,敲了敲纤绵的头,“其实,我倒宁愿你一辈子都不要求我学什么。但,既然你开口,我也莫可奈何。好了,休息吧,我先走了。”说完,看着纤绵钻进被子,给她掖好被角才起身离开。

    门扉掩住的轻响让纤绵安下心,正要闭上眼睛,却听到窗子被风吹开的声响。她懒懒地坐起,下地,穿上鞋,绕过屏风,准备关上窗子,却见酒鬼晃着酒壶从窗口翻越而下,打量了一下发愣的纤绵,开门见山道,“听说,你病了,身为师父的我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纤绵愣愣地点点头,转而去给酒鬼倒水,道,“好多了。”

    “听说,夹谷琰说了些伤你心的话?”酒鬼满饮一大口,挑眉问道。

    纤绵偏偏头,缓缓说道,“师父消息灵通啊,他只是说了些我不爱听的话罢了,算不上伤我心。”

    酒鬼挑眉一笑,“你这样想最好,我本来以为你被他伤了心,便无心向学,要挥舞着棍棒赶我出府呢。”

    大开的窗鼓进呼呼的风从纤绵的心口呼啦啦地掠过,她揉了揉心口,理了理思绪,“师父,说笑了,从前的我就算不懂事,也没有挥舞着棍棒赶你出府,更何况现下一心向学的我只会更加尊敬师父你。”

    酒鬼看了看一脸沉静的纤绵,欣慰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有些人为了别人而活,因为别人的决定而改变自己。一旦,那个人不再需要她,她就没有生存下去的价值了。幸而,我眼光好,没有找一个那样的人当徒弟。”

    纤绵扑哧一笑,“师父当真好口才,夸我都不忘带上自己。”

    夕阳西垂,远山一片嫣红。酒鬼看着与那片嫣红相称的纤绵微红的小脸,感慨油然而生,徐徐欣慰一笑,“你不懂,选你,是我孤注一掷的决定。所以,这样,很好。”

    纤绵笑了笑,食指点了点下巴,学着酒鬼的话接下去,“恩,这样,很好。”

    酒鬼打了个哈欠,“看你心态不错,我也可放心走了。我和你告个假,我那大徒弟家出了点事情,我得去帮忙处理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任务,给你放在书房里了,回来我要考的。”

    纤绵还没来得及问酒鬼要去哪里,酒鬼一蹦就钻出了窗,飞身消失了。她望着酒鬼身影消失的方向,慨叹一声,睡意袭来,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关上窗子,晃荡着回到床铺,钻进尚有余温的被子,美美地继续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