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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回过头来,冷冷看着她,眼神愤怒而愤恨。二夫人施施然的走过来,看了秋明玉一眼。
“大嫂,明玉真的没事吗?”
大夫人立刻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声音猛然提高。
“当然没事。怎么,莫非你日日盼着明玉出事儿不成?”她眼神猛然变得凌厉起来,直直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不怒不气,淡淡道:“大嫂这是说哪儿的话好端端的我盼着明玉出事儿做什么?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玉出了什么事儿,明珠和明珍也跟着受连累,我岂非自掘坟墓?”
大夫人目光一缩,眼神痛恨中隐着一丝恐惧和害怕。
“你知道什么?”
不可能,这件事发生在宝华寺,她们刚刚下山老太爷和老太君都是不曾知道。黄云舒这个贱人是怎么知道的?
二夫人深看了她一眼,“我能知道什么,还是明玉真的出事儿了?”她再次打量秋明玉,眼神含了一丝历色。
大夫人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将秋明玉扯到自己身后。梗着脖子道:“能出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好了,时间不早了,明玉和明兰都感染了风寒,要好好休息。二弟妹如今事情多了,还是去忙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立刻转身,二夫人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对身后的红玉道:“去,让香兰好好盯着,我要知道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来喜低声应了。
二夫人回去后,便让人叫来了秋明珠。
“母亲叫我来何事?”
二夫人瞥了她一眼,“坐吧。”
“谢母亲。”
秋明珠坐了下来,心知二夫人只怕要询问这两天在宝华寺发生的事。
果然,没一会儿二夫人便问:“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
秋明珠笑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三姐可能不太好。”
“哦?”二夫人眯了眯眼,知道在她口中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挥了挥手。
“罢了,你赶了半天的路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她用手指敲了敲红木方桌,又似想起什么。
“对了,我方才见明月似乎身体不适,你去库房拿一些补身的药材,送去与她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秋明珠倒是有些意外二夫人这次居然没有刨根问底?敛了敛心神,她站起来。
“是,我这就去。”
“嗯。”
晚间时分,红玉才来报。
“夫人,昨晚好像是出了些乱子。大夫人那里守得很严密,花容月貌身上还有伤,像似受了仗刑。还有六小姐一回来就处置了贴身丫鬟丁香。下午的时候,大夫人一直守在三小姐那里,香兰说,在外面听到三小姐一直在哭。大夫人也在一忙哭着安慰,六小姐的风寒似乎也更重了。”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凑近二夫人耳边轻声道:“奇怪的是,大夫人这次没有请府医,而是拖了薛国侯夫人请来了药王谷的人。”
“药王谷?”二夫人双眸一紧,眸底划过异光。
“药王谷的人心高气傲,从不轻易出谷,林玉芝竟然有本事请来药王谷的人?”
红玉点点头,“奴婢也不明白。”
“如何确定那就是药王谷的人?”二夫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药王谷来历成谜,听说与前朝皇室有关。如果抓住这一重要线索,或许宝藏…
红玉沉声道:“那人步伐轻盈,是个高手。奴婢进不了他的身,只在暗处试探了一下。无意间,看见他腰间佩戴着药王谷的标志玉佩。这才肯定了他的身份。不过看他的身手和佩戴,在药王谷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二夫人眯了眯眼,“检查出了什么?”
“六小姐在凉亭里吹了冷风,宫体受寒,或许…”
二夫人猛然睁开眼睛,“宫体受寒?”
红玉点头,“很可能,六小姐就此不孕。”
二夫人沉默一会儿,突然怪异的笑起来。
“这下子,怪不得林玉芳这次会乖乖交出掌家之权。哼!”
“夫人,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三小姐。”
二夫人这时候心情不错,慵懒的靠在软榻上,掀了掀茶盖,道:“她又怎么了?”
“新玉给三小姐洗澡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有好多青紫红痕,像是…”到底是女儿家,怎么也说不出被人糟蹋两个字,“香兰偷听到大夫人让玳瑁去买红花,说是怕…”
她没有再说下去,未婚怀孕,便是寻常家的女子,也是要浸猪笼的。何况望门闺秀?如果传出去,大夫人就算是想给秋明玉擦干净屁股也没办法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二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眸深沉而锐利。
“此话当真?”
她心中不无震惊,秋明玉居然与人一夜风流?大夫人自诩名门,没想到却教出这样德行败坏的女儿来,简直有辱家风。
红玉慎重的点头,“香兰亲耳听见的,断然不会有假。”
二夫人笑得高深莫测,“林玉芳一生骄傲,她只怕做梦都没有想到,此次一行,会毁了她的两个女儿吧。”
红玉不说话,心中倒是有些同情秋明玉和秋明兰。一个未嫁失了清白,一个可能终身不孕。无论出身多么高贵,这辈子也别想嫁到好人家了。大夫人这次受到的创击不可谓不大。
“这事儿明兰知道吗?”二夫人继续喝茶,语气云淡风轻。
红玉目光一紧,默然道:“大夫人让薛国侯夫人无论如何请药王谷的谷主出山,医治好六小姐。这件事,六姐并不知晓。”
二夫人放下茶杯,勾唇一笑。
“不错啊,我倒是小看她了,秋明月。”
红玉抬头,眼神有些惊讶和疑惑。
“夫人怀疑,这件事与五小姐有关?”
二夫人淡淡道:“至少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红玉默了默。二夫人又问:“那个男人是谁?”
红玉摇摇头,“暂时还不知晓,不过大夫人和薛国侯夫人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僵硬。”
二夫人扬眉,“你是说这件事和薛国侯府有关?”
红玉皱眉,“不确定。只是,薛国侯世子下山后就独自回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奴婢觉得很奇怪的是,薛国侯府二公子,居然也从山上下来。所以奴婢猜想,会不会是…”
二夫人已然会意,点了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红玉福身告退,正好碰上急匆匆而来的谷芙。
“夫人。”
“出什么事了?”二夫人皱眉,淡淡询问。
谷芙道:“方才有薛国侯府的人来了,对薛国侯夫人说了什么,然后薛国侯夫人脸色大变,怒气冲冲的就回去了。”
二夫人扬眉,“可知道是什么事?”
谷芙道:“听说,好像是薛国侯收了薛国侯夫人房里的一个丫鬟。”
二夫人嘴角噙起冷笑,“不愧是姐妹,都一个德行。”
谷芙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二夫人又道:“大少爷呢,在干什么?”
谷芙低下了头,“去智明院看五少爷了。”
砰——
茶盏碎裂。
谷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冷汗。她不敢说话,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唇色全无。
二夫人隐忍着怒气,道:“去把他叫回来。”
“是。”谷芙连忙站起来,急匆匆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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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月回去后就躺在软榻上睡了一下午,直到落日西斜,夜幕降临,月上中空的时候,她才悠悠醒来。绿鸢和红萼早已将饭菜热了几热,此刻见她醒来,立刻吩咐上晚膳。
“小姐,你醒了?”
绿鸢哪来披风给她披上,“你饿了吧,奴婢已经让小厨房的人上晚膳了。”
秋明月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秋明月揉了揉太阳穴,看到桌子上一大堆补药。
“四姐来过了?”
绿鸢点点头,“不光是四小姐,沈姨娘也都来过了。六小姐一直在这儿,刚刚才回去。”她想了想,又道:“半下午的时候,大少爷吩咐人送来一支人参。”
秋明月一顿,“大哥?”
这时候,红萼和醉文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小姐,先用膳吧。”
秋明月看了眼她们手中的托盘,道:“以后我一个人吃,用不着这么多,浪费了。”
“是。”
一个人,四菜一汤,外加点心和咸菜,的确够浪费的。
秋明月先喝了一碗排骨汤,道:“待会儿醉文随我到智明院去。我走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明瑞怎么样了。”
醉文心中一喜,“是。”原以为绿鸢调回来了,小姐又会让她去外院伺候。没想到,小姐非但没有降她的职,还更加看重她了。说不定,有一天,小姐也会如对绿鸢红萼那样信任她。
雪巧站在她身边,心中难免嫉妒。她们一起分配到这雪月阁,为何小姐就只重用醉文?她自问自己并不比醉文差,为何自己不能调到主屋来?
吃完了饭,秋明月才带着醉文去了智明院。正好碰上去智明院找的谷芙。
“谷芙?”秋明月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谷芙一怔,低头福身。
“五小姐。”
“你来这儿干什么?”秋明月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奴婢…”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得秋明轩的声音蓦然想起。
“明月?”
秋明月抬头,就见秋明轩站在阶梯上。夜色隐隐,他一双明眸璀璨若星。大步走过来,关切的看着她。
“身子可好些了?”
秋明月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好多了,谢大哥让人送来的药。”
秋明轩眼神一暗,复又笑道:“那就好。”
他回头,看向谷芙。
“是娘让你来的?”
谷芙点点头,“夫人让大少爷去一趟。”
秋明轩眼神划过不耐和厌烦以及无奈,“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他回过头来想对秋明月说什么,秋明月却抬头笑笑。
“大哥既然有事就先回去吧,二婶子怕是等久了。”
秋明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哥想说什么?”
秋明轩终是苦笑摇头,“没什么,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深深看了秋明月一眼,目光深邃得让秋明月看不明白。
谷芙对秋明月福了福身,而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秋明月颦了颦眉,屋内,白枫已经走了出来。
“五小姐,你来了。”
秋明月边走边问,“明瑞怎么样了?”
白枫道:“这两天都躺在床上,大夫说不能下地。不过五少爷可没忘记功课,天天都在看书呢。”
秋明月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功课再重要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才是。本就受了伤,不仅不可过多劳累,也不能多用脑力。”顿了顿,又叹道:“错过这次春闱,还有下次秋闱,机会多的是。”
白枫颔首,“五小姐说得有理,不过有一就有二,焉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秋明月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
白枫又道:“五小姐心如明镜,自然知晓,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五少爷不想辜负你和沈姨娘的期望。”
秋明月闭了闭眼,月色如水,在她面容上投下明灭的幽光。她睁开眸子,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沈氏正坐在床头,体贴的喂秋明瑞喝药。
秋明瑞抬头见到她,目光一亮。
“姐姐?”
沈氏也放下药碗,站起来。
“明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这么晚了,你过来作甚?”她话语虽然责备,可语气里却含着浓浓关心。
秋明月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娇弱?睡一觉就好了。”
她让醉文守在外面,拉着沈氏的手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替秋明瑞把了把脉,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才点头。
“看你气色还不错,很好。”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缠着的白色绷带,问:“伤口可有感染?”
秋明瑞摇头,“没有。”
秋明月又嘱咐道:“没有就好。你现在受了伤,什么事都不要亲力亲为,让白梅和白枫去做就是了。还有啊,以后不要天天看书到深夜了,熬夜本就伤身,何况你这腿还受着伤。你若想早点下地,就万不可让自己操劳。”
秋明瑞乖顺的点头,目光晶亮的看着秋明玉。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我不能去书院上课,又不能下地,好闷啊。你回来了,就可以督促我的功课了。”他可兴奋了,姐姐的学问比夫子都还好呢。
秋明月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读书可以慢慢来。”
“可是姐姐你说过啊,温故而知新。要时常温习,就会发掘不同的新意和领悟。我现在不能下地,不能去书院,就只能复习了。”
秋明月点点头,“你不忘学习是好,但是也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以后寅时过后就不许再看书了,不然我就让白梅给你把所有书都收起来。”
“啊—”秋明瑞立即苦了脸,拉着她的手撒娇。
“姐姐,不要啊…”
沈氏在身边笑了笑,“好了明瑞,姐姐是为你好,听话,好好养伤。早日养好伤,你才好早日进书院啊。”
秋明瑞只得点点头,“知道了,姐姐,我会安心养病的。”
秋明月这才道:“这就对了。”她想了想,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世说新语》下册么?等你养好伤,我就手写给你,好不好?”
“真的?”秋明瑞立即眼眸一亮,忙不迭的点头。
“姐姐,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
沈氏在旁边也笑了笑,而后又想起什么,道:“时间不早了,明瑞,我和你姐姐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嗯。”
沈氏拉着秋明月来到外间,“明月,你告诉我,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秋明月定了定神,凝重道:“姨娘,此事说来话长,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她看了看天色,“今夜已经晚了,改日吧,改日我一定完完整整告诉你。还有,姨娘,你一定要小心二婶子,知道吗?”
沈氏疑惑,“二夫人怎么了?她虽然冷傲了些,但是人还不错啊。这两天你不在府上,她天天都来看明瑞,并且每次都拿好些补品来。”
秋明月皱眉,“大哥是不是也常来?”
“对啊。”沈氏笑了笑,“大少爷倒真是个好人呢,天天来看明瑞,而且还帮他温习功课呢。”
秋明月眉头皱得更深了,“算了,总之你要记得,以后要小心二婶子。”
沈氏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秋明月拍了拍她的手,再次叮嘱。
“这几天如果大夫人单独见你,你就找理由推脱就是,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夏叶来给我报信。记得,如果她以后再欺负你,你可不能闷不吭声了。告诉你啊,她如今没了掌家之权,已经硬不起来了,以后你无须怕她。”
沈氏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省得的。”
秋明月出了智明院,看了看天色,夜色浓沉,月儿都快躲进云层了。
糟了,这么晚了吗?今日明絮的生辰,她答应给明絮做生日蛋糕的。想着,脚步就不由得加快了。
东苑和西苑其实隔得不远,穿过两个月洞门,再转两次回廊,走过后花园,然后再步行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但是此刻她赶时间,便想走捷近路线。
从智明院出来后往东百余步,就是一处竹林,那是二夫人种的泪竹。从这儿穿出去,不过一刻钟,在顺着小路,一盏茶的时间也就到了。但是夜色深沉,林木高大而繁荣,投影在地上,倒是遮住了前方的路。借着朦胧微弱的灯笼,刚走进去,突然便听见竹林里传出来轻微的声音。
“你又去智明院干什么?”
凌厉而冷傲,这是二夫人的声音。
秋明月心中一惊,伸手捂住醉文下意识想要惊呼出声的嘴,把灯笼揭开,熄灭了灯火。藏在茂密的树丛中,细细听着。
醉文抚了抚胸口,跟着蹲在秋明月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只听见林中又传来秋明轩无奈的声音,“娘,明瑞受伤了,我只是去看看他而已。”
“你究竟是去看他,还是去看秋明月?”二夫人的声音刻意压低,却仍旧掩盖不了愤怒和尖锐。
秋明月躲在暗处,眼神清锐。醉文捂住嘴,害怕自己忍不住大声惊叫,眼神带着几分害怕和惶恐。
林间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得秋明轩低低一叹。
“娘,她也是我妹妹。”
二夫人讥笑,“明轩,你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秋明月眯了眯眼,隐隐见到前方两个身影。二夫人侧身站在一棵泪竹旁,竹叶低垂挡住了她的面容,夜色浓郁,遮幕了她脸上的表情,让人窥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秋明轩站在她面前,身影修长而寂寞。听到二夫人这句话,他明显身子僵了僵。
“我…自然不敢忘记。”他低着头,目光哀伤而荒凉,好似不甚疲惫,眉目几分萧索苍老。
二夫人颦眉,又叹息一声,苦口婆心道:“明轩,你别怪娘,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秋明轩握了握手,终究忍不住问道:“娘,宝藏真的在秋府吗?”
“当然。”二夫人一脸笃定,“当年轩辕皇室中出了叛贼,致使藏宝图流失。兜兜转转流落大昭,我们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确定藏宝图落在这秋府,在这最后的关头,自然不能…谁?”她话未说完,突然历喝一声。
秋明月心中一跳,刚准备拉着醉文离开,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一愣,醉文在她眼前被人点了睡穴,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感觉背后一股阴寒的冷风袭来,还未得及反应,眼前灌木丛中忽而窜起一个人来。黑衣黑发,腰束锦带,脸带面具,身影修长。
月光泠泠如水,那人眼神似波似雪,与冰雪中流露出碧波荡漾,风华无限。他窜出来,身影如闪电般掠过,掌风轻轻一扫。秋明月便觉得身后那股阴风已然散去,而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她按住激烈跳动的心弦,回头,便见秋明轩迅疾上前,衣袍鼓舞,转瞬间就与黑衣人交战了数十个回合。
她目光睁大,闪烁着冷冷愤怒。
秋明轩,他居然会武功?
上次明瑞坠马,他居然就那样冷眼旁观?
好,很好。
果然,这小小秋府大院呢,全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尤其以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暗藏锋利的男子,最会演戏。还有他的母亲。
她看着一只手抵在一颗泪竹上,一只手捂着胸口,看似手上的二夫人。再一次冷冷的笑了。
谁能想到?一个外表清清冷冷的深闺妇人,竟然怀有高强武艺?纵然此刻看不见她面容,但是从她偶尔发出的咳嗽单音也知道,她定然是受了内伤。
秋明轩与那黑衣人的打斗已近尾声,最后两人击掌,各自后退几步。秋明轩退了七步,黑衣人只退了三步。
黑衣人讥讽,“没想到以文官出身的秋府,大公子竟然身怀绝世武艺,是在令我大开眼界。”
秋明月一手按着胸口,嘴角咳出一丝鲜血来。
“明轩。”二夫人连忙走上去,素来高傲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担忧。
“娘,我没事。”秋明轩朝她笑笑,复又望向黑衣人,带笑的眼神亦含着审视与了然。
“能得第一公子如此谬赞,乃明轩之幸。”
“什么?第一公子?”二夫人目光惊讶,警戒的看着黑衣男子。
秋明月屏住了呼吸。
黑衣人露在面具后的眼睛似划过一丝诧异,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和欣赏。
“久闻大公子博学多才,果然如此,在下佩服。”
秋明轩礼貌的笑笑,拱了拱手道:“公子云游天下,从无定居之所,便是当今圣上惜才,屡次想要招贤,公子也不予理会。这般洒脱傲然的风姿,一直为明轩景仰惊叹。”
第一公子冷冷看着他,眼神带着讥诮。
“秋大公子以温和儒雅闻名,却不想谦谦君子之下隐藏如此睿智及武艺。如此人才,却甘愿困在这小小后院里。这份荣辱不惊的气度,本公子也很敬佩。”
秋明月有些想笑,第一公子才高八斗,武艺高强,谋略无人出其左右。天下人说起第一公子,无一不惊叹崇拜。却不想,世人眼中如谪仙一般的人儿,说话也这么毒舌毫不留情面。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世人会怎么想。
二夫人皱眉,对着第一公子,她态度倒是好了很多,略带几分谦虚。
“不知公子夜来光顾秋府,是何贵干?”
第一公子做手负立,弹了弹衣袖上根本就没有的灰,淡淡道:“我居无定所,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方才我正在屋顶上睡觉,谁知道听见有苍蝇嗡嗡嗡叫个不停。本公子听得不耐烦,就下来了。”他说到这儿,状似才看清二夫人铁青的脸色,佯装歉意道:“方才误伤了二夫人,请夫人莫要见怪。”
二夫人努力克制心中怒气,道:“公子客气。”
第一公子背着手,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母子二人。
“方才在写莽撞,可是伤了夫人?”他语气忽而又变得温和下来,全部似方才的狂傲不羁或者邪魅无边。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昆山玉碎,高山流水,隐隐流动玉质的光华。可是那声音又似乎带着一抹刻意的喑哑和低沉,让人听起来有几分厚重压抑的沉质感。
秋明月皱眉,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二夫人眼神依旧冷淡,脸上表情却松了几分。
“无妨。”
第一公子看着她,眼神隐着几分笑意和莫名。
“不成想,夫人一介女流,竟也有如此武艺,实在令本公子惊叹而佩服。”
二夫人眼中闪过煞气,“公子夜来探访秋府,莫不成就为睡觉?”
“自然不是。”第一公子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无月的星空。
“本公子听说前朝流逝的宝藏图,三分之一,藏在这秋府,一时好奇,便来看看。不想,无意间听得夫人和大公子对话,实在失礼。”
秋明轩依旧笑意温和,只是看在秋明月眼里,他眼中的笑却多了几分深沉和算计。
“原以为公子不似那贪婪红尘之人,没想到,也对这等子虚乌有的传言信以为真。”
“子虚乌有?”第一公子扬眉,似笑非笑。
“或许吧。本公子向来对那些讳莫如深的传言颇感兴趣。只是今日一访,没想到二夫人和大公子竟然对邻国皇室之事如此了解。若非夫人和公子身在秋府多年,本公子倒真是要疑心了。”
二夫人和秋明轩眼神皆变了变。
“公子此话何意?”秋明轩神情淡淡,语气淡然却又凌厉。
第一公子丝毫不惧,“只是奇怪而已,夫人和公子不必紧张。本公子向来悠闲惯了,也不习惯管那些个朝廷是非。不过那宝藏嘛,目前为止,本公子倒是颇感兴趣。”
秋明轩突然就笑了,“公子闻名于世数载,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是为何?”
第一公子眉梢未动,只淡淡道:“这是我的事,大公子未免管得太宽了。”
“呵呵…在下与公子一样,只是、好奇而已。”
已字还未落下,他已然再次出手如电,直直袭向第一公子的脸,想要将他的面具摘下来。第一公子不波不惊,身影突然闪动,快如闪电。
秋明月只觉得眼前疾风瞬闪,转眼间两人已过了百余招。她握紧双拳,秋明轩方才居然有心藏拙。如今的他,才露出真正实力吧。
她看得专心,无意间踩到了一截树枝。
咔嚓一声。
如寂静中一个惊雷,平地炸响。
第一公子和秋明轩双手交叠,同时回头,而后齐齐对着秋明月出手。一个是要灭口,一个是要救她。
“谁。”
二夫人突然历喝一声,掌风再次袭来。
秋明月心惊肉跳,忽而腰间被什么缠住了,然后灌木丛中一股狂卷风扫荡而过,阻挡了三股掌风。
三道人影齐齐落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空地,各有所思。
二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是谁躲在这里偷听?”
秋明轩背着双手,目光幽深。
那股香味…
第一公子左手负立,看着地上被掌风扫过似刀削平的草丛,眼神里一缕异光划过。他突然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
二夫人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明轩,你确定他就是第一公子?”
秋明轩收回目光,“这世上除了他,娘认为还有谁有如此高强武艺?黑衣锦带,面具遮颜。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
二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那么…”
秋明轩转身,负手离去。
“就算我们两人连手,也未必杀得了他。”他顿了顿,看了看夜色,声音空茫而低喃。
“方才他与我交手之时,只怕也有所保留。我神功尚未大成,不是他的对手。”
二夫人眼中几分关心几分恼怒,“让你别救那个小子,你非不信。”
“娘。”秋明轩侧首,淡淡道:“我并非练剑,皮肉之伤而已,无碍。”
二夫人心中愤愤不平,终究道:“罢了,这几天你就好好练功吧,不要再去想别的事了。”她这话半是叮嘱半是警告。
秋明轩仰头望天,半晌才道:“娘,或许我们一直都找错了方向。藏宝图,或许不在秋府。”
二夫人眼含厉色,“你想说什么?”
秋明轩低头,神色似有黯淡。
“这么多年,就为了一个传言,娘,你不累么?”
二夫人突然激动起来,“什么传言?那是我们神圣的使命,是光复…”她突然住了口,警戒的看了看四周,又恢复平时的漠然和冷傲。
“好了,回去吧。刚才那番动静,只怕已经惊动府中人了。再不回去,你爹会怀疑的。”
秋明轩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斑驳如影的竹林,眸中深藏着一缕绝望和哀伤,消失在岁月的尽头。
蝉鸣寂静,空气中风声轻盈,静谧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见。
“喂,人都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角落里,秋明月被凤倾璃抱在怀里,眼神有些恼怒的看着他。
凤倾璃低头,没有放开她,眼神同样含着愤怒。
“别叫,你想让他们听见后回来杀你灭口不成?”
秋明月怒瞪着他,这一次,他却没有退缩,目光清明的回了她一眼。
秋明月无语,突然觉得这人闷骚得很。偏过头,等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她才低低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凤倾璃看着她,依旧未有动作。
秋明月恼了,“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数次占她便宜,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拿捏是不是?
凤倾璃对于她的怒火视若无睹,而是云淡风轻的道:“这次可记住了教训?”
秋明月愕然,“什么?”
凤倾璃眸光忽而深了下去,含着愠怒,手上力道加重,迫使她的身体贴近他。
“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大胆了?”
秋明月总算明白过来,他是指今日自己偷听二夫人和秋明轩的谈话被发现一事。她翻了翻白眼,觉得这孩子真别扭。明明担心她,非要冲她发火。
“我…”她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太过暧昧亲密,脸色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先放开我再说。”
凤倾璃眼神闪烁,仍旧禁锢着她的腰。
“你先回答我,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大胆了?”
自己如何做,关他何事?秋明月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冲上头顶,她愤然抬头。
“你——”
时间突然静止,她睁大眼眸,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绝世容颜。目光下移,两人的唇只差一公分就触碰到一起。她脸颊突然烧红起来,向后退,远离他。
凤倾璃却突然收紧力道,低下头,冰凉的唇,印在她的唇瓣上。
好似电流袭击身体,全身忽然一股酥麻感从唇瓣传至身体里每一个细胞。就如同温温细泉,冲散僵硬的肢体,冲散冰冷的空气,化为颤颤流水,在心中在脑海中,荡漾,而后镌刻成美丽的泡沫。
秋明月浑身一软,只觉的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身体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操纵得了的,虚软的靠在他怀里。
他的唇很冰凉,她的唇很柔软,带着香软柔滑的甜蜜,一点点沁入他的鼻尖,留存至心中。
陌生而愉悦的感觉凌他浑身一颤,紧紧的抱着她,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坠入沉沉的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明月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凤倾璃才放开了她。
她大口大口喘气,脸颊晕红,眼神未退迷离妩媚之色。稀疏星子闪烁,也不若她此刻娇媚而妍丽。
凤倾璃眼神有片刻的痴迷,只觉得世上万千芳华,也不及怀中女子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秋明月好不容易找回了理智,抬头,四目相对。一双茫然中带着莫名不信,一双清透中带着神采奕奕。这样的两双眼睛,该是碧月星辰,抑或是苍穹大海。细致如尘却又含尽世间芳华。这样两个人儿,看似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此刻相拥而吻,似乎那般契合,不需要理由,也不需情动。
仿佛那一切,只是顺应人类的本能。
秋明月有些迷茫了,他轻薄了她,她却没有推开他。他夺了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多年的初吻,她居然都没有如何如何的愤怒生气。除了疑惑便是渺茫,他为何会吻她?而她,又为何没有推开他?
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他的声音却响彻在耳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秋明月蓦然回神,抬手就准备一巴掌扇过去,却被他轻轻巧巧的捉住了手腕。
“说,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莽撞行事?”他是真的愤怒了,方才若不是他来得及时,他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该死!看来那件事得加快进程了。不然他永远无法安心放心。
秋明月心中郁结,“你是我的谁啊,我要做什么凭什么要你管?”
“我是你的谁?”他眼神冷冽下来,低头靠近她。
“如果刚才那个吻还不足以让你清楚的话,我不介意再次让你明白。”他说着竟真的要来吻她。
秋明月大惊,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一个翻身就落在了地面上,怒瞪着他。
“凤倾璃,你居然敢轻薄我,你—”
凤倾璃眉眼云淡风轻,“我娶你。”
秋明月的怒火在这三个字里化为云化为烟最后被风一吹,荡然无存。她气结,“你说娶我就得嫁吗?”
凤倾璃斜眼看她,眼神黝黑。
“你我既已有了肌肤之亲,我自是会对你负责。”
秋明月再次气结,皱眉打量他。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奇怪,以前他虽然也常常对自己说一些不合世俗礼教之言,但是却没有丝毫放纵轻浮的行为。还记得他第一次对她说要娶自己的时候,还会害羞。而近日,他接连的举动风流而浮夸,神色却全然没有丝毫心虚或者窘迫,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怎么了?”若非同一张脸,若非那带着草药的味道,她真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她所认识熟悉的凤倾璃。
凤倾璃看着她,终究只是无奈一声叹息。
“以后不要再这般莽撞行事了,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行了。万一哪日我不在你身边,又发生刚才的事,你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想到方才若是他来晚了一步,那么她很可能就…
该死!他居然没有保护好她。
秋明月一愣,终于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又是好气又是感动。
“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
凤倾璃白了她一眼,“我去你那儿,发现你不在,想着你可能去看你弟弟了,便在你窗外等着。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你回来,才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