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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我扭头看了看文闯的座位,那里空荡荡的,看来,这小子又逃学了。但是,我已经无心管他了,张老师大皮鞋一直在我座位旁边遛来遛去,时刻是个威胁。
整节英语课,我认真听讲,大声背诵,聚精会神到了不要命的程度。张老师提问了我不下十来次,我全都答上来了。
张老师最终带着遗憾下课了,不过,下课的时候他兴高采烈的宣布。文闯又旷课了,等这小子来上学了,一定要好好的批评教育。并且意味深长的说,某些经常违反纪律的同学要小心。张老师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绝对会公事公办。
下课后,一帮狐朋狗友围着我纷纷表示祝贺。我是第一个逃过张老师魔爪的人。张老师想整而没整成,这在我校是史无前例的。
我虽然重病在身,但是精神很好,兴致很高,跟那些人鬼扯了一气。
有眼尖的问我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看起来脸色不大对。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照过镜子了,虽然有了些血色,但是仍然有点灰蒙蒙的。
面对大家的追问,我只是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这是我妈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能把撞鬼的事到处乱说,不然传出去,长大了不好找媳妇。姚媒婆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由于我独特的神秘感,众人全都议论纷纷,很快我的重要程度就仅次于张老师了。
这一个课间什么也没干,吹了一圈牛就上课了。
接下来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个谦谦君子,但是我们这帮人干的就是欺善怕恶的勾当。这节课热闹非凡,简直和菜市场有一拼。
我问文闯的同桌:“知道姚文闯干嘛去了吗?”
文闯的同桌正在跟后桌女生聊天,听见我问,急匆匆扭头说了句:“不知道啊。”然后就继续热火朝天的聊去了。
我心里嘀咕,文闯这小子估计是吓得不敢来上学了吧。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拖得越久,张老师火气越大。这种做法简直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杀鸡取卵,饮鸩止渴。
我打算趁着语文课好好睡上一觉,反正那些古文唐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被我爸逼着背了个滚瓜烂熟。
孰料,我刚刚趴下。前桌就捅了捅我。我抬头,看见他递过来一个纸条。
我揉揉睡眼,打开纸条,看见上面写着:“不用谢我。”留名是大小姐。
大小姐是木夯给自己起的外号。因为她大名叫千斤。连起来就是千金大小姐。她想的倒美。放着热火朝天的木夯不叫,谁会叫她大小姐啊。
我托着下巴看了看纸条,心里纳闷:“不用谢你?我有什么可谢你的?”当即提笔回到:“木夯,我们家最近不盖房,用不着你砸地基。也没什么可谢的。”
很快木夯回条:“忘恩负义,看下次我还帮你不。”
我挠了挠头:“真是莫名其妙。”倒头趴在桌子上睡了。
耳边还有语文老师自娱自乐的吟咏:“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我不由自主的嘟囔了一句:“止增笑耳。”然后,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口水乱流,中间下了几次课我也不知道。我迷迷糊糊只记得星期一的老师除了张老师都不怎么严厉,于是放心的大睡。
好梦正酣,我被人叫醒了。是我前桌,又递过来一个纸条。我心中不快,心想,下次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贴个条:“请勿打扰。”
我打开纸条,上面潦草的几个大字:“快坐好,你爸。”
我只看见“你爸”这两个字,就已经自动坐好了。然后用眼光向窗外瞄了一眼。我爸伟岸的身影果然出现了。不过,他正在盯着院子,而不是我。
我暗自庆幸,连忙打开眼前的书大声背单词,直到历史老师意味深长的咳嗽了一声。
放了学,我慢吞吞故意拖到最后,我爸果然又来接我了。我看见那辆板车就头疼,但是不坐车又回不了家。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
幸好木夯已经走了。不然一路上有她闹腾,更要命。
学校院子正中央的坑已经挖好了,一帮人正在里面砌砖,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跟我爸说:“文闯没有来上学。”
我爸嗯了一声。
我说:“我想去姚媒婆家看看。”
我爸说了句:“回家吃饭,吃完饭好好上学,别总想着玩。”
我就不敢再说话了。
我妈在家包了饺子,一进家门我就闻见香味了。
我妈见我神色不错,也是欢呼雀跃。
吃饺子的时候,很难得我只掉了四次。而我爸也很难得没有发火。
我爸见我已经能慢慢走路了,便声明不再接我。我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下午上学的时候文闯依旧没来。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把作业写上了。张老师要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我不得不小心点。
晚上放学,我在路上慢慢挪。忽然周围传来一阵爆笑。我回头,看见木夯正在我身后学我走路。
我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声,继续向前走。走到半路遇见了李志学母子。李志学一脸斗志昂扬的买包子,看见我之后故意把脸别过去了。而李寡妇木楞楞坐在车上,干脆就没有注意到我。
我回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了。我妈说一会要去给猪先生送医药费。我爸大手一挥:“让天下去。”
我大着胆子说:“我走路这么慢,回来都半夜了。”
我爸固执己见:“你现在是康复阶段,得多锻炼才能好得快。”
我埋头吃饭,心想,锻炼干什么?锻炼好了让你接着揍吗?
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实际上我根本没敢拧,从我妈手里接过钱,慢吞吞往木夯家走。
快走到木夯家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远远的我看见好像有人趴在木夯家的墙头上。
莫非是贼?我现在身子骨不大方便,没有声张。慢慢的靠近过去。
没想到,距离这个人越近我就越疑惑。看身影,怎么这么像文闯呢?只见这个人脚下踩着一摞半截砖,两手抓着墙头,正在聚精会神的往猪先生家看。
我轻轻的喊了一声:“文闯?”
没想到我这一声喊出来,那人忽然抖了一下。脚下的半截砖本来就晃晃悠悠。这下干脆塌了。然后我就看见文闯哎呦一声,翻翻滚滚倒在地上。
我挪过去,想把他扶起来,但是还没等我过去呢,文闯已经爬起来了,而且作势要跑。
我喊了一声:“是我。”
文闯这才回过头来,长叹了一口气:“天下,你怎么这么损啊,没事吓我干嘛?”
我说:“谁吓你了,你就是做贼心虚。看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木夯在洗澡吗?”
文闯贼兮兮的笑:“洗澡在这也看不着啊。”
我奇怪的问:“你不是最害怕木夯了吗?怎么今天敢来偷窥?”
文闯居然正色道:“受人所托。”
我愕然:“受人所托来趴墙头?哪个不要脸的托你了?”
文闯挠挠头:“麻子。”
我一听麻子,顿时紧张起来:“文闯,麻子不会是缠上你了吧,你可得小心点,别又跟王大胆似的。”
文闯摆摆手:“有我奶奶在,他不敢。”
我疑惑的问:“你奶奶?”
文闯点点头:“他想配冥婚。”
我嘴里啧啧有声:“麻子这人野心不小啊。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要饭的,死了倒想娶媳妇?等等。他想配冥婚,你来这干嘛?”
文闯挠头,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我。
我抓住他的胳膊:“难道是木夯?”
我由于比较激动,所以嗓门大了点,没想到被猪先生家的人听见了。
只听木夯在墙内高喊道:“王天下我告诉你,你再叫我木夯看我不打扁你。”
我正要答话,忽然感觉到周围一阵风。文闯已经跑的没影了。
我挠挠头,往木夯家里挪。
他们家正在吃饭。又是满满一桌子猪肉。
猪先生热情的招呼我:“天下来吃肉啊。”
我吞了口口水,捏了捏兜里的票子。心想:“不如多吃点肉,把医药费挣回来吧。”反正我爸也不在,我也没怎么推辞,坐下就开吃。
没想到,坐下之后我就总觉得不舒服,可能是昨晚的事给我留下阴影了。
于是我把钱掏出来,递给猪先生:“我妈让我来送医药费。”
猪先生是爽快人,既不推辞也不数,接过来揣在兜里了。随口说:“正好明天去进点药。”
猪太太热情洋溢的邀请我吃饭。我一来已经吃过了,二来害怕吃完了留我睡觉,连忙推辞,站起来要走。
猪先生随手塞给我一个猪蹄。我千恩万谢得接了。
从猪先生家出来,我没有回家,而是向村委会走去。
因为我觉得文闯有问题,自从挖到那个死婴之后,文闯吞吞吐吐,总像是有事瞒着我,我要问问清楚。
这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路上得行人开始打手电。我想起前几天得事来,不由得有点害怕。
而文闯得话仍然在我耳边回响:那些鬼,白天躲在阴暗得地方,晚上就会出来,四处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