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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三个女的啊,你想怎么处置?”闵霖把弄着手里那把刮骨刀,漫不经心地问纸砚。旁边的三人被五花大绑,看着那一排排刑具,早已吓破了胆。
吴修媛哭喊道:“我是皇上亲封的修媛,你们敢动我,不怕皇上怪罪吗?”
纸砚没理她,径自对闵霖道:“犯的是谋害皇嗣的罪过,你想怎么审随便你,我只要个结果。”
“——纸砚公公,我什么都愿意说。这件事情根本不关我的事,你问我就是了。”林昭仪早听俞嬷嬷提起过纸砚,这可是贵妃手里的一把刀,轻易得罪不得。看他这样就知道用刑并非玩笑。谋害皇嗣如此重罪,即便他用了特殊手段,皇爷也不会计较。
她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诚恳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愿意说。”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居然有人敢在青天白日里,在众目睽睽的御花园里,把身怀六甲的贵妃给撞倒了!
这么直白粗浅的手段,凡是有点城府的人都不会用。
她本就是被吴修媛拉着去御花园的,如今淌进了这趟浑水里,也只能尽力自救了。
纸砚瞥了她一眼,“林昭仪是聪明人。来人,把她放下来。”
林昭仪偷偷松了口气,被解开后心有余悸地离刑架远了几步。
“带到密室里去,我亲自审问。”纸砚吩咐完后看向黄、吴二人,声如寒冰,目似利剑,“两位既然不愿意说,那就别怪我心狠了。闵霖,交给你,别把人玩死就行。”
他说完,也不顾黄修容拼了命似的“愿意说”的呼声,往密室去了。
闵霖咻地一声把手里的刀甩到了黄修容脸旁,满意地听到那些凄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伸了伸懒腰,若有所思道:“要么先从脸开始?”
*
“于太医,怎么样了?”
白茶看着庄昭拼命隐忍痛苦的样子,不由有几分哽咽,忙问于寒寺道。
于寒寺知道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忙道:“娘娘这胎要安稳是不能了,现下只能接生。”
庄昭痛得不行,咬牙道:“那就让产婆进来,生!”
她决定得果断,底下人就更不能浪费时间了。所幸产婆是提前安置在宫人房里的,立时就能赶来。
庄昭好歹是生过一回的人了,跟着产婆的口令不断吸气呼气,慢慢地把气息给调整过来了。
“宫口开了吗?”
“快,娘娘再用力。”
“娘娘来含片参片——”
嘈杂的声音一时充斥了整个内殿。
白茶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她一个未出嫁的宫女实在帮不上忙,只是,她现在唯有站在这里看着庄昭才会安心。
她不过一会没跟在庄昭身边,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肖岩自责,她也是一样!
“——开了!开了!娘娘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了。”耳边传来产婆激动的呼声,白茶也不禁往前跨了几步。
与此同时,外头守着的肖岩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走回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头死死地磕在地上,带着哭音道:“奴才见过皇爷。”
皇帝本来喜悦的表情瞬间消失了,他张嘴,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了?”
“奴才,奴才该死。”肖岩拼命磕了两个头,磕得额头一片青紫,把御花园里的事情一一说了。
“娘娘,娘娘正在里头生产。”他颤抖着身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扑在地上不敢动了。
护主不利,他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皇帝没等大军一起,一路快马赶回来,为的就是在庄昭生产前回来,替她坐镇。
万万没想到,他的贵妃,他的昭昭,居然会被几个新进宫的女人害得早产。
他踢了还匍匐在地上的肖岩一脚,“滚起来。朕问你,那三人呢?”
“被纸砚带回监策处审问了。”这次回话的是白泠,她一身狼狈,脸上还有些青紫。
“谭晨,传朕的旨意,黄吴林三家一干人等全部收押,等候处置。”昭昭和孩子若是有事,别说是他们几家,就是九族,也一个都跑不了。
他扯下腰间的一枚小印抛给谭晨,脚步急促地往里头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哭声,他心中一凛,顾不得那许多,直接把门打开冲了进去,“昭昭——”他几乎是有些失措地寻找着那张熟悉的脸。
庄昭瓷白的脸映入眼帘,那双一向促狭的带着撒娇意味的杏眼,如今却空洞得令人心惊。
她愣了一瞬,才喊道:“皇上。”话一出口,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皇帝快步走到床边,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样轻柔地把她搂在怀里,“朕在呢,没事。”
在他怀来,她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那些原先她不敢想的惧怕和恐慌像潮水一样倾巢而出。
地上跪着的一群产婆们个个面带戚色,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襁褓。
皇帝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些哭声,哭得不是贵妃,而是……皇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庄昭伏在他怀里崩溃地哭喊,“我们的儿子,他都已经会动了。我明明都已经感觉到他会动了。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啊?!”
皇帝沉痛地闭上眼,让那一丝水汽流入鬓间。
庄昭刚生产完,情绪又如此大波动,终究有些力亏,晕过去了。
封奕慌乱地抱着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于太医快进来!”白茶这一嗓子唤回了他的理智。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他要失去他的昭昭了。
如果那样,如果那样的话……
他一向柔情的眼眸里闪过阴狠之色。
于寒寺进来诊过脉,也叹息道:“娘娘这次身子损得实在厉害了,再孕是困难了。全力补救,也只能把根基养回来。”
贵妃好歹是他一路看着过来的,如今飞来横祸,他也不胜唏嘘。
“劳烦于太医了。”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庄昭,让于寒寺去开方子,自己慢慢地挪步到抱着孩子的产婆面前,有些颤抖地伸出手。
“把孩子,给朕。”他艰难道。
后头跟进来的笔墨咣当跪了下来,膝行到皇帝脚边,跪求道:“皇爷,小皇子已经去了,您就让他去吧……算笔墨求您了!”
亲眼见到孩子死去的面容,这得有多难受啊。
皇帝呵呵地笑出了声,笑中的苍凉凄苦,连笔墨都听不下去了。
他道:“朕的痛,尚不及昭昭。”
他俯下身子,从产婆手里接过那个孩子,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孩子。
产婆低着头道:“小皇子出来后哭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剪脐带就……”
皇帝毫不避讳地、一一摸过孩子已有些泛凉的身子,最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皇二子衍,乃朕心中爱怜,肉中骨血。如今早夭,朕心中悲痛。”他一字一句,说得笃定,“特追封为慧孝太子,举国同丧!”
和举国同丧这一条石破天惊的比起来,追封慧孝太子这样莫大的哀荣可以称得上是黯然失色。
笔墨几乎可以预见到内阁甚至朝堂上会有什么反应了。
“笔墨,你替朕执笔盖印,即刻宣旨!如有反对者”他冷嘲般笑了一声,“那朕就取了他们儿子的性命,看看他们能不能做到不悲不痛。”
你不体谅我的失子之痛,那我就让你也痛上一痛。
若要在平时听到这么孩子气的话,白茶肯定得笑出声来。
可这不是在平时。
说这话的,也不是别人,而是皇帝。
白茶感觉到那股威压又开始吞噬她的空气了,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喘不过气。
只有当视线瞥到庄昭的时候,她才能或者说才敢换了口气。
之后皇帝又连下了好几道旨意,其中几道是关于慧孝太子的陵寝和排位的,一道是把温敏贵妃的份例提为皇后份例的,最后一道,则是停选废六宫的。
短短几个时辰,笔墨提笔写了一道又一道旨意,写到最后一道时,他提笔的手都有些颤。
可最终下笔却很稳。
“慧孝太子之死,于朕如警钟长鸣。后宫诸妃,除温敏贵妃外,既无所出,也无寸功。或恶或妒,祸及子嗣。此乃妾乱之故。朕有感于此,即日起废除选秀,散去六宫。”
笔墨写完后取过皇帝的宝印,认认真真地盖上,然后让原泊送去了内阁。
内阁果然大为震动。
甚至比接到第一道旨意时还要震动。
“废除六宫,这是大符从来未有之事。诸妃无德,另选贤德之人便是,怎可如此因噎废食!”徐阁老义正严辞道。
下巴上几撮山羊胡随着他说话一翘一翘,看上去有几分可笑。
他脾气是内阁里最执拗的,当然也有执拗的资本。
他的祖父是跟着太祖打过江山的,家中至今还供奉着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卷。虽然不宥孙辈,但好歹也算是份底气嘛。
“——再选难道就能保证不会再有阴私之事了吗?皇上既然心意已决,又是后宫之事,你我不便多言,还是接旨吧”梁御有条不紊道,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死紧,面上还是一片淡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