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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南王的到来给关水这座小城带来了热潮。
这位昔日名动天下的战神,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身材却依旧挺拔,面容沉稳坚毅,隐隐散发着迫人的气场。
直到现在,渤海的老人还喜欢跟儿孙辈讲当年辽南王平定中原的故事。
他恐怕是近百年来最有名的战将了。
这次中原派了他这样一位已经位高权重的将领作为使臣来到渤海,而且是亲临关水这座小城,顿时就成了关水人无上的荣耀。
当天,郑蛮蛮和燕妙言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一个怕见公公,一个怕见老爹。
可是隔着院子也听见外头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不断。
杨云戈早早地就带队迎接。毕竟也是自己的老爹,又是中原使臣,他的态度比迎接渤海王的时候,还是端正了点。
辽南王在百姓的欢呼声,高踞马上,慢慢走到自己的长子面前。
做儿子的附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做父亲的眼神深不见底。
气势却是旗鼓相当。儿子没有半分怯弱和忐忑。
辽南王在杨云戈面前只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就重新出发。
杨云戈翻身上了马,随父亲到了渤海行宫。
渤海王子穆炎亲自等在门口,面色也有些激动:“王爷!”
辽南王一直是他的偶像。此时他就亲自上前去牵马。
“有劳王子了。”辽南王对穆炎却说不上顺眼。
最终还是杨云戈陪着他先去了内殿梳洗更衣。
“渤海内乱,你参与了么?”一进房间,辽南王就沉下了脸。
杨云戈站在一边看着侍兵服侍辽南王卸甲,脸色淡淡:“没有参与。”
“没有参与?没有参与你送折子上去做什么!”
渤海兵变内乱的事情,是杨云戈夹带在渤海王室行刺妙言郡主的折子里送到京城的。
当时京城很是乱了一乱。因为杨云戈滞留在渤海就已经是很微妙的一件事。如果他还辅佐渤海王子兵变……
“因为他们行刺我大燕的郡主。”杨云戈回答得很快。
提到燕妙言,做父亲的脸色终究是有些绷不住。
从小就宠的。这个女儿一直是他最心疼的一块肉。
卸了甲,他换上了布衣,低声道:“妙言还好么?”
“受了点伤,但已经好了的。”杨云戈淡淡道。
“谁在照顾她?”
杨云戈似笑非笑看了他爹一眼,道:“是蛮蛮。”
辽南王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听到的风声,说是燕妙言被郑蛮蛮骗得团团转。
“你妹子心性单纯,容易轻信于人。你既是兄长,再怎么样,也该看着些。”他斟酌了一下,用这种不会刺激杨云戈的方法道。
杨云戈只道:“嗯。单纯是真的,莽撞也是真的,蛮蛮被她气得早产,还被她捅了一刀。”
郑蛮蛮的早产,燕妙言也有责任!
辽南王膛目结舌,半晌,才道:“怎么会……妙言那样一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杨云戈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她闯了多少祸,都是蛮蛮给她收拾的烂摊子?好在这丫头有点良心,知道谁是对她好的,没受别人的挑拨。”
他讽刺的意思很明显。也在指责自己的父亲听信旁人之言,这么容易就被人挑拨了。
辽南王一时倒讪讪的,但还是对这件事有所保留,只道:“妙言……自然是个好孩子。她是最单纯不过了。”
杨云戈冷笑了一声,道:“您的女儿自然是好的,您的妻子也是好的。做母亲的一碗凉药给自己的儿媳妇喂下去,养了多久养回来的身子。养好了,做女儿的再来把自己的嫂嫂气得早产,又伤了身子。我杨云戈大约注定就要子嗣艰难了罢!”
“你,你……”
你子嗣艰难个屁!
辽南王气得脸都绿了。可是王妃给郑蛮蛮喂药的事情,让他又觉得自己在儿子面前挂不住脸。
他再不能说什么,你母亲也是为了好心,怕闹出事情来不好看什么的了。
杨云戈是最最不吃这一套的。
半晌,他才道:“是小子还是姑娘?”
提到安安,杨云戈的脸色缓和了些,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道:“是个小姑娘。名字叫安安,杨安安。”
“……”
杨你个熊……你这个不要祖宗的东西……
辽南王憋屈了一会儿,道:“姑娘挺好。”
“自然挺好。”杨云戈挑了挑眉。
于是辽南王又被噎着了。
更衣梳洗完毕,辽南王道:“今晚我去你们那里坐一坐。”
杨云戈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辽南王顿时暴躁了,道:“老子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儿也不成吗!”
杨云戈就嘀咕道:“成,怎么不成。”
于是父子俩脸色都不太好看,一起去了大殿。
今日要先走一套官方礼节,最是繁琐。真正的要紧事,也要到明天才开始商量。
小院。
听说辽南王今晚要过来吃饭,这个小小的院子上上下下都有些紧张。
燕妙言嘟囔道:“渤海不是饮宴成风么?他不再那吃山珍海味,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郑蛮蛮低声道:“饮宴成风的是被幽禁的老王。现在那位,倒是一改其父的作风,据说很是励精图治。”
不管怎么样,赐婚圣旨都快下来了。郑蛮蛮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先在燕妙言面前给穆炎王子刷点印象分吧。
燕妙言想了想,道:“好像是。大哥就没去赴过几次宴。”
两人说话间就一起去了厨房。
这里不比中原,院子小小的,成日就她们姑嫂二人相对,无聊起来什么都做的出来。
比如厨房就成了她们的新玩场。
“也不知道会把我骂成什么样……”燕妙言剥着菜叶子,一边道,“我亲手做顿饭给他吃,他总能消消气吧。”
郑蛮蛮想了想,道:“会的。看女儿这样,哪家父亲都会心软。何况他这么疼你。”
燕妙言最近太狼狈了。搞得郑蛮蛮都快忘了,她是那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小郡主了。
“其实我也挺想他的……也挺想母亲。”燕妙言喃喃道。
辽南王府的盛世荣华,如今却仿佛已经恍如隔世。
两人说着话,在厨房里就忙了一天。
燕妙言其实厨艺那个臭……
不过也没人说她什么,她自我感觉就很良好。切了一盘参差不齐的萝卜开会出来,还得意洋洋。
傍晚的时候,辽南王父子就回来了。
面对父亲,燕妙言也有些怯,但到底还是喜意胜过了一切,她眼里闪着泪花就迎了上去:“父王……”
辽南王身穿便服,看了看这个他们生活了很久的小院子。
确实小,二进的院子,但是感觉得出来非常周到温馨。
他扶了燕妙言一把,眼神是无奈又温和的,道:“你啊你……”
燕妙言一下就哭了,挨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道:“还以为您见面就会破口大骂呢。”
辽南王失笑。她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怎么骂过她吧。不管她闯了什么祸也是一样的。
何况……现在手里拿着这圣旨,虽然还没宣,可是辽南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又怎么舍得骂她?
倒是郑蛮蛮,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行礼。辽南王就跟没看见她似的。
杨云戈走过去一把把她拉了起来,搂在怀里抱好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才觉得安心了些。其实她挺怕辽南王的。
何况……她也不傻,还是能感觉到这位王者很不喜欢他。
幸好不用天天见面。
杨云戈看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手,又笑了起来。
郑蛮蛮有点不太敢在辽南王面前和他表现得这么亲密,便有些不自在。
那边父女俩还在说话,一个温柔耐心,一个语带哽咽。
大约谁也想不到在名震天下的辽南王在女儿面前会是这副样子。
杨云戈看着他们,简直就像是看着外人似的。
他的家庭融合度反正一直不高。
因此又站了一会儿,见这父女俩好像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他也有些不耐烦,索性就拉着郑蛮蛮的手走了。
郑蛮蛮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辽南王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们。
的确……家庭温情什么的,杨云戈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这大约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他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家族的毫不在意和冷漠,大约也让辽南王心里不舒坦。
杨云戈拉着郑蛮蛮去看女儿。
小安安正是最好玩的时候,四个月大,肉呼呼的小脸儿,见了人就咯咯笑。
尤其是看到杨云戈。
有时候郑蛮蛮都妒忌他……
杨云戈逗了一会儿孩子,突然就当着奶娘的面抱住了郑蛮蛮,附身用力在脖子里亲了一口。
“……”郑蛮蛮吓呆了。
奶娘也呆住了。
杨云戈却立刻把她放下了,转身假装看孩子,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啊?”郑蛮蛮有点反应不过来。
杨云戈把手指递给咯咯笑的小宝贝,过了半天,才有些别扭地道:“就是你公公婆婆不好,丈夫是好的。”
“……”郑蛮蛮被雷劈了。
辽南王正想来看孩子,听到他这么说,也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