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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康司杰的唇边涌起了笑意,眼角也浮起了细纹。他弯曲手指轻敲光洁的桌面,语气就像一名性格沉稳低调的长辈。
“睡不着的时候呀……”唐素怡眯起眼仔细思考,脸上流露出的笑容愈发苦涩。每次睡不好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在泰国的种种,以及神秘的男人用一种措手不及的姿态操控她的生活。“我会想起以前的事。”
康司杰巧妙地引导着这场对话,浅笑着问道:“以前有什么时候,你会觉得特别开心和舒服的吗?”
开心的事情……好像也没有很多。唐素怡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浅,回忆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毕业那年暑假,与弟弟苏灿到海滩卖冰棍赚零花钱的事。
那时候她刚十八岁,苏灿十四岁。姐弟俩背着泡沫箱,光着脚丫在沙滩上向旅客销售冰棍。
走累了,唐素怡会拉着苏灿在沙滩上找个阴凉的角落坐下来。一边吃冰棍,一边晒太阳。迎面而来的是海风咸咸的味道,以及旅客们的欢声笑语。那时候的生活很简单,却很容易满足。
“大概,就是以前在海滩上无忧无虑地晒太阳的时候。”
“那么你现在尝试合上双眼,回忆一下当时的感觉。阳光充足,水清沙幼,海风惬意。你找了一个阴凉的角落休息,靠在树上一边吹海风,一边听音乐……”康司杰随手拿起搁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打开了音乐播放器,舒缓的纯音乐缓缓响起。
《Lovesong》
唐素怡停止了双腿的晃动,乖乖闭上了双眼。淡淡的薰衣草味弥散在寂静的空气中,她的脑海中很快浮起了蓝天碧海的度假海滩。
康司杰对唐素怡的配合感到欣慰,继续引导说:“你现在感到很放松,身体也有点疲累。你四处寻找可以倚靠的地方,然后发现身后刚好有一棵树干粗壮的椰子树。”
唐素怡下意识往后靠,背脊轻轻贴在椅背上,唇角轻轻上扬。
“找到倚靠的感觉很舒服和惬意,你现在会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很柔软,所有压在肩膀上的重量全都没有了。”
“你就像一条快活的小鱼,在水里自由自在地畅泳。”
“你就像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停靠在云端之上。”
……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康司杰低头一看,发现唐素怡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她的小脸隐在凌乱的黑发当中,虽不算特别白皙,却均匀细腻,有种专属于这个年纪的肆意和张扬。
康司杰看得片刻失了神,许久才反应过来,起身取来挂在墙上的外套,轻轻帮熟睡的女人披上。
她的眉头在熟睡中依然无法舒展开来,半张脸笼罩在浅淡的阳光下。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一点,婴儿肥已经不复存在,下巴也变得尖尖的。有些女人长得并非倾国倾城,但会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就像唐素怡,醒着的时候如同活泼的脱兔,而安静的时候却像充满灵气的布娃娃,让人心生怜爱。
康司杰伸手想要去撩起唐素怡散落的长发,可是手掌悬在半空却久久没有落下。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苦笑着收回右手,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翻阅厚厚的病例和文件。
唐素怡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回到了泰国。那里没有谎言,没有神秘的男人,也没有勾心斗角,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掌控自己的一切。
可是,那里也没有叶琛。
梦到这里,唐素怡的心就像漏了一拍。突然惊醒过来,眼前一片昏暗,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盏台灯,康司杰安静地捧着一叠文件在查看。
唐素怡伸了伸懒腰,带着淡淡消毒药水味的黑色外套从脖子间滑落。她小心地把衣服叠好,慢步走到康司杰的身后,看着墙上的挂钟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闻声往后望过去,康司杰安静的脸容上浮起了一丝浅笑:“肚子饿了吗?我带你去吃晚饭。”
“都快九点了,果然很晚。”睡醒一觉以后,唐素怡养足了精神,靠在办公桌旁催促说:“走吧,今晚我请客。”
唐阁餐厅,装修得古色古香的粤菜餐厅里。
唐素怡坐在靠窗的实木餐桌旁,一边翻弄手中的菜谱,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里有什么特色菜?”
“咖喱和海鲜饭都不错,老板娘是泰国人。”康司杰放下八宝茶杯,爽快地建议说:“如果能吃辣,可以选红咖喱。”
“咖喱?太好了,我很久没有尝过。他们的胃口都很清淡,不要说咖喱了,就连盐都不会多方。”唐素怡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抽了抽嘴角开始抱怨:“尤其是叶琛,千篇一律的口味和菜色,跟他一起吃饭是种折磨。”
康司杰乐了,取笑说:“你的口味挺重的。”
“当然。”唐素怡干脆把菜谱推到康司杰面前,用右手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并提议说:“你来选菜色吧,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好。”康司杰爽快地答应了,合上菜谱换来服务生,熟练地点了几款菜,都是唐素怡喜欢的。“如果我没记错,这都是你喜欢的。”
唐素怡有些意外,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唐太太的饮食都会先经过我签名,护士才会去准备。江立医院的饭堂款式很多,而你几乎每天都只会点着几款。”康司杰大大方方地道出原因,红彤彤的灯笼把醉人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上,更显几分俊逸。
康司杰的细致入微,总会让人感到心头一暖。唐素怡感激地笑了笑,柔声问道:“对了,下午泡给我的花茶很厉害,喝了一杯整个人都很放松,就连睡着了都不知道。”
“不光是那杯安神的花茶,我还对你进行了轻度的催眠,简单来说就是引导你的一种方法。其实很多都市人都有失眠或者噩梦的状态,所以学会承受压力和调整心态很重要。”康司杰说起工作上的事情,看起来一本正经,让唐素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康医生,现在都下班了,请收回你那工作时的正经模样。”
康司杰流露出浅淡的笑容,略微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发说:“工作以外,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其他病人也这样,免得我整天都觉得自己待在医院里。”
“那我应该称呼你为司杰,还是杰哥?杰叔叔?”
康司杰的耳根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有些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杰叔叔?我看起来又有那么老吗?你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
“你不老,只是成熟而已。”唐素怡吐了吐舌头,在深入的接触中,似乎对这个温和儒雅的医生心生好奇。“你工作这么忙,没时间陪女朋友,她会抱怨吧?”
愣了愣,康司杰苦笑说:“我们当医生的经常三班倒,有时候累得回家倒床就睡,哪有时间去风花雪月?”
像康司杰这么优秀的男人,说没有女朋友简直是匪夷所思。可是唐素怡想了想,自己每次到医院探望周丽华的时候,几乎都看到他的身影,简直竞岗敬业。
“可是每天都处于这种高强度工作中,会很累吧。”唐素怡在微微叹息,在这种医患关系紧张的环境下,像康司杰这种医术和医德高明的医生,真是少中有少。
“我在国外实习的时候在急诊室,那才是生死攸关、高压力高强度的前线。现在只需照顾为数不多身份重要的病人,已经轻松很多。”康司杰提及自己的过去时,脸上总会含着几分莫名的失落。
江立医院是海市最优秀的私立医院,尤其是VIP病房的主诊医生,往往只照顾寥寥可数的几位身份重要的病人。
谈笑间,菜很快就传了上来。康司杰说得没错,这家粤菜餐厅的泰国菜也做得很正宗。唐素怡有种久旱逢甘露的错觉,不顾形象地开始扫荡。
咖喱螃蟹是唐素怡的最爱,她干脆放下刀叉,用手开始对付盘中的美食。
“慢点,没人跟你争。”康司杰无奈地摇摇头,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唐素怡的面前提醒说:“满嘴都是酱汁,擦一擦吧。”
“没空余的手。”唐素怡扯了一大块蟹肉塞到嘴里,还不忘用舌头舔自己的食指,一脸满足地说:“好久没吃过这么正宗的泰国菜了,今晚可真要感谢你带我过来。”
康司杰看唐素怡没有伸手,很自然地伸手帮唐素怡擦拭嘴角的酱汁。
“我自己来就好。”唐素怡不习惯与叶琛以外的男人如此亲密,连忙尴尬地夺过康司杰手中的纸巾,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笑说:“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好。”
从洗手间里出来,沿着挂满六角灯笼连廊往餐厅的后庭里走去,唐素怡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原来餐厅的后院别有洞天,不少独立的包间坐落在种满荷花的池塘旁边。
绕了好几圈,唐素怡都找不到回座位的路。她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迫切想要寻回上洗手间时走的路,却发现越走越远。
“糟糕,怎么迷路了?”唐素怡苦恼地四处张望,可是后庭很空旷,服务生却不见踪影。池塘上挂满了彩灯,一闪一闪的十分好看。她顾着观赏灯饰,看不到前方有人迎面而来,身体重重撞在对方的怀中,两人抱作一团差点跌倒在地上。
“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