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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苍海第一个就按捺不住。
这些人中,他所吃的亏也最大,他巴不得早些收拾了这小子,好去杀了王二牛泄恨。
他双手一分,一上一下,朝着毛丰源挥来,破空之声陡起,拳劲在啸声之前已攻到毛丰源左肩,但任学胜的右脚却在邓苍海攻到之前,遥踢毛丰源右肩,其中夹着严麻子一声清叱:“接招了!”
毛丰源看准来势,猛一沉身。
他这一沉身,沉得恰是时候。
邓苍海、任学胜都击了个空,但就在毛丰源沉身的时候,一股柔力已无声无息地涌至。
柔力就发自小巧妹的皓腕与指尖。
上海滩中,练家子很多,但学过功夫的女人却不多,能使柔劲的人更是少见,把柔功练得可自指尖、手腕发劲的,就只有小巧妹一个。
小巧妹这一招似有还无地攻到,但却要比任学胜和邓苍海那两记猛攻还要可怕。
毛丰源忽然双手一挂。
他的两只手臂,忽往上空一卷,再撒下来。
他的身子仍然半沉,马步平贴,这一招看来诡极,小巧妹的柔劲已当胸攻到,他既不躲避,也不硬接,却突然举手,难道是投降不成?
小巧妹这一出招,站在战局之外的王二牛已顿感寒意,陈妖精不由自主悄悄地退了几步,以避寒锋,王二牛咬牙苦挺,也暗里打了冷颤。
而今两人一见毛丰源摆出这种姿态,大为诧异,两人身影一晃,想要加入战局臂助,不料分别觉得肩上一沉,双脚寸步难移,回首一望,原来是唐奥运,双手分别搭在两人肩膀上。
可是这一只手臂相加,却仿似有千斤之力,陈妖精与王二牛休想移动半步。
陈妖精与王二牛心中均是一栗:要是这家伙是敌人,自己这条性命岂不就像他指下的蚂蚁?
却见唐奥运眼中发着光。
他看看毛丰源的招式,就心头发热,脸上发热,眼光也发热。
“好招式!”他心里喝道。
砰的一声,小巧妹小小的腰身一挫,令人心疼一折,像要折断似的,几乎飞出了窗外,但她随即又徐徐地站了起来。
腰身美好如昔,并没有折,也没有断。
就像猛烈的强风吹袭,柳枝飘曳,但却不折。
不过,刚才那一阵岂是强风?
毛丰源趁任学胜与邓苍海击空之际,已巧妙地把两股劲力转送了过来,跟她的柔劲对击。
柔劲虽善于消解强力,但一下子要面对邓苍海和任学胜两人的厉劲,就像一个本来食量极好的人忽然要他吞食五十个鸡蛋,恐怕也吃不消。
王二牛这才明白毛丰源的用意。
也了解唐奥运为何制止他们前去。
他也想起了陈妖精的饭量,所以问:“如果我先让你吃下五十粒蛋,你还能扒下几碗饭?”
陈妖精被他突如其来地一问,摸不着脑袋,只好答:“对不起,王八蛋送来的蛋,我一向不吃。”
要不是唐奥运的手指仍按着他俩,要不是严麻子这时已发动了攻击,两人这会儿恐怕又要动起手来了。
“鹰爪手”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近身。
如果不能贴身近搏,“鹰爪手”就根本失去了效用。
事实上,“鹰爪手”在近身搏战中,一直都是最有用和最有效的武功之一。
可是严麻子的“鹰爪手”却完全突破了这个限制。
他一发招,就是“金蛟剪”,虽然是隔空发出,可是等于在半空里有一双无形的铁手,左扣咽喉右锁胁,急攻向毛丰源。
毛丰源在方寸之地,急翻疾腾,步眼陡换,看看避过这一招隔空擒拿。
严麻子的“隔空鹰爪”,却一招紧过一招,跟着卷扫而至,上攻下取,便已变招撤掌易招换式,快若电光石火。
这简直比与人近身肉搏施展“擒拿手”,还更多了一层方便,更增一倍猛烈。
严麻子这一出手,毛丰源便叹了一声。
唐奥运也“噫”了一声。他知道现在若换作自己,也得要全力以赴的出手了。
却不知毛丰源如何应付?
毛丰源长叹一声,出刀。
他并没有刀,如何出刀?
他只是以掌为刀。
刀割空,刀势破空,刀劲越空。
刀气在严麻子每一招刚刚施出之际,已划断了他的后劲。
故此,就算严麻子的“隔空鹰爪”施加在他的身上,也等于完全失去了效用。
严麻子每攻一招,毛丰源就发隔空刀气,切断了他的劲力。
对方每攻一招,他即随手破去。
严麻子身形急走,这严麻子,激战时眉发激扬,脸容又俊秀异常,但攻出了数招,依然打空之后,他的一张脸,也越涨越红了起来,也难免开始有点气喘吁吁了。
毛丰源好整以暇,只看准来势,对方招式一发,他才发刀。
这是什么刀?
唐奥运在这时突然想起了“手刀”。
可是毛丰源所使的,还不止于“手刀”。
“手刀”尚不能隔空发劲。
毛丰源以手为刀,挥洒自如,使来宛如手中握有一把丈七长刀,无坚不摧,无固不破,无攻不克,纵控自如、似刀非刀、意在刀先,刀随心到的“心刀”。
“心刀”犹胜“手刀”。
毛丰源的出手,更像“心刀”。
毛丰源每划出一刀,严麻子便得手忙脚乱一会。
毛丰源并没有反攻。
他只是破招。
他的刀越使越快,越来越凌厉,王宝和酒楼内,全被森寒的刀气所笼罩。
不过他的敌手,却不只是严麻子一人。
小巧妹、任学胜、邓苍海也在全力出手。
四人交织成猛劲柔力的气流,纵横交错,攻杀毛丰源。手底下绵延回环,四人鼻尖鬓角都见了汗,每招击虚攻隙,闪翻攫扑,这下才算是激出了四人的看家本领。
一向胆大的王二牛,也为之目眩神驰。
本来戏谑成性的陈妖精,也为之目定神呆。
毛丰源的刀势渐弱。
陈妖精忽问:“你想你的朋友死?”唐奥运本来正在注视场中,眼中发出狂热的光芒,闻言一怔,“什么?”陈妖精道,“你再不拿开你的手指,陈大爷就不能去帮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就要死了。”
唐奥运一笑道:“你放心,我这个朋友,可不怎么容易死。能要他命的,依我看,上海滩里,只有几个人有资格,但就算他们出手,也说不定反死在他的手上。”
王二牛眼里不放过这么精彩的剧战场面,耳里又不放过陈妖精和唐奥运的对话,口里更接问道:“他们是谁?有没有我王二牛?”
唐奥运双眼也盯着场中,就像看一件稀世奇珍,喃喃地道:“郭山龙、柴少云、我、大雷、高疯子……”
蓦地,场中突然又似惊起一片剑影。
毛丰源身上无剑,怎么会有剑影。
原来他右手为刀,左手为剑。
没有真刀实剑。
但他以手使刀作剑,无疑要比真刀真剑更凌厉。
唐奥运见剑光,语音一顿,失声道:“不行,至少高疯子还不行!”
他一说完这句话,场中局势大变。
任学胜突然发现他的拳劲被切断,他正想竭力去硬挨毛丰源一招,以便为自己的队友获取一点机会时,毛丰源已向他发出一剑。
任学胜仓促间硬接了一剑。
他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然后扎手扎脚地跌倒在地。
他掉下楼去的时候,正好是邓苍海倒掠而出之际。
邓苍海要应付毛丰源的凌空一刀,硬挨一记,撞破木板,倒掠而出。
小巧妹在刀风和柔劲狂风骤雨般的回挫之下,腰似柳条,游转飘荡,就像一叶轻舟,在雷行电闪与惊涛骇浪中起伏浮沉,但始终没被吞灭。
虽然未被吞噬,但毕竟也失去了方向。
严麻子始终以防御状态强撑,两爪噗噗作响,每攻一招,这种噗噗之声更加沉响,刀光闪动,剑气纵横,毛丰源的一双空手,竟比真刀真剑还可怕。
严麻子的脸色更是涨红。
他突然大叫一声,一手在小巧妹腰身一揽。齐掠出圈外,王二牛大喜,脱口道:“怎么了,打不过,想溜啦?”话未说完,严麻子、小巧妹、任学胜、邓苍海已一齐又围了上来。
原来严麻子自知困战下去,仍得败于毛丰源的手下,于是骤然放弃。
毛丰源一见他们又上了来,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面,微微叹了一声。
他五指本已放松,现在又紧拢了起来。
左剑右刀。
唐奥运在毛丰源一发出手刀掌剑的当儿,便想起一位名动全国的武术界传奇人物。
王子平。
武术大师王子平,平生与人搏战,只进不退,只攻不守。一生与人交手不下千余场,却从无败绩。而王子平的绝学便是自创的意形拳,被武林界人士戏称为“手刀掌剑”。
而毛丰源的绝学便是“手刀掌剑”。难道毛丰源是王子平的高足?
如果是,那毛丰源的身手,绝对令人叹为观止。
令人咋舌。令唐奥运只有一个想法:
不知自己的“龙爪手”在与毛丰源的“手刀掌剑”一战中,究竟谁胜谁负?
若自己不能与这绝世奇刀、罕世奇剑一战,可以说是天大憾事!
毛丰源也一脸憾色。
“再打下去,我可不行了。”他拱手道,“四位就此停手,咱们无仇无怨,何必非分死活不可?”
四人互望一眼。
严麻子沉着脸色道:“错了。”
毛丰源知道四人必不肯甘休。在世间里,有多少人勇于接战而又肯承认失败呢?他只有道:“那么……”
严麻子断然道:“我们不打了。”
毛丰源一愣,忙道:“承让,承让。”
严麻子截道:“什么承让,我们根本没有让,已尽了全力,但还是打不过你。好一个仁者无敌的毛丰源。今日一战,你足以名动整个上海滩了!”
他顿了一顿,才道:“我们打不过你。我们输了。”
毛丰源反而大吃一惊,心中震佩:这四人不愧为江湖成名人物,竟然服输,当众承认战败。
严麻子接道:“不过,我们也很遗憾。”
毛丰源奇道:“为什么?”
严麻子微喟道:“因为我们保不住你了。”
毛丰源不明所指。
严麻子道:“因为龙头大哥已经来了。”他补充道,“刚才我们安排在门口的手下,已经传信给我,大雷哥和老五、老六,已到了王宝和酒楼外。”
唐奥运暗吃一惊,有三人到了王宝和酒楼外,居然连自己也一无所觉!
只见邓苍海、任学胜、小巧妹脸上都出现很奇特的神色。
有的像是惋惜,有的像在庆幸,有的简直是在幸灾乐祸,总而言之,他们的眼光都似在看几个临死的人最后一眼。
毛丰源顿感不服气,哼声道:“‘斧头帮’龙头老大大雷是什么人物,我早想拜会拜会。”
只听外面一人稚嫩的声音道:“想见我,就滚出来吧!”
毛丰源笑嘻嘻地道:“我想见你,你滚进来吧!”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王宝和酒楼外,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突然间,四周呼啸之声大作,百名包围在王宝和酒楼四周的刀手们跟在三名中年男子的身后,缓缓步入王宝和酒楼!
一时之间,尘烟四扬,那一大片木板门轰然倒地。所有的人,包括‘斧头帮’的四名老大,望着三名中年男子中的为首之人,身子均不由地一颤。
唐奥运依然站立,飘然尘埃不沾。
他已闪到郭雪和柴依琳身后。
就是因为他的两只手掌,柴依琳和郭雪那惊骇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左右两人,在弹指间便拆下房内所有的门窗,并立马有手持短斧的马仔们迅速补上,两人在拆下所有的门窗后,即往为首之人身边倚立。
众人惊魂甫定,只见小巧妹、邓苍海、严麻子、任学胜都向门前坐着的那人恭声道:“属下叩见龙头。”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大雷的身上。
斧头帮龙头大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他们没有看到大雷。
他们只看到一个空洞的人。
这个人并没有蒙面,也没有戴上大沿帽之类的东西。
你一看这个人,便知道他是一个空洞。这空洞,是指他的思想、感情、过去、现在、未来,甚至一切。
他的表情似在苦思,眉峰、鬓发上也似盖上了雪花,但他却有一张孩子脸。
这张孩子脸与娃娃脸全然不同。
娃娃脸是指保养的很好,童颜鹤发。
这人却似长大到一个地步,就完全停顿了下来,他眼神的茫然,已经达到了空洞的地步,甚至他的五官和表情,都只让人有一种空洞的感觉。
这个人一进来,立马有小弟搬过来一张靠椅,这个人就坐在黑色椅子上。
众人见到了这人,只觉他白皙得不可思议,想必是终年累月见不着阳光,心中都为他感到怜悯起来。
尤其是王二牛。
他健康的肤色与那人一相映照,更加对比强烈,他只看了那人一眼,就觉得很不舒服,更为刚才差点摔了一大跤而不快,于是喝问道:“谁是大雷?还不滚过来?”
他这句一说完,那空洞的人陡然抬头。
那人一抬头,王二牛就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目光。
那么刚烈的目光,那么可怕与凌厉的目光,居然是从一双完全空洞的眼里发出来的。
厉光一闪而没。
王二牛已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