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入世

皇城有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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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云虽然不能取胜,但这一场决斗却惊动了当时在皖系军阀掌握大权的方树铮。

    方树铮决定改变了主意,重用上官云。

    如此人才,怎能不用。

    用他来对付自己的政敌。只不过,只怕方树铮也没想到,最终他要上官云去对付的,居然还是柴老先生。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宿命。

    而他们就在如此恩怨岁月里,纠缠在死局中,匆惚过了二十年。

    柴宏柱听毛祖强讲完自己与上官云之间的恩怨情仇,自然感慨。

    可是他是一个极端清醒的人。

    所以他问:“你这次来上海,是为了寻毛丰源还是为了血燕子的死?”柴宏柱微叹一声,道:“当初薛青青将血燕子这孩子交给我的时候,本意是想让我好好照顾她。没想到,却是我害了他!”

    毛祖强道:“是我那孩子命薄,没有害不害的事。你与上官云之间的恩怨,我本无意插手,但上官云不该找他的徒弟夹杀血燕子的。他既然这样做了,我便得出山助你。”

    柴宏柱再度说出了他的耽心:“上官云既然敢杀你儿子,也一定不会怕你去找他麻烦,说不定他现在就在上海城中等着你的到来。”毛祖强笑了一笑,满怀倦意的道:“也许,我们几兄弟的事,也该了一了了:逃避终归不是办法。”

    柴宏柱道:“你真要去,看来,上海滩大局必然存变。”

    毛祖强笑道:“我才没有那么重要。”

    柴宏柱也笑道:“连你都出动了,上海滩顶尖儿的几张位子又得要换人了。”

    毛祖强道:“连你也到了上海,这才是天下大势必乱、各方势力重整之兆呢!”

    柴宏柱难道:“其实,我不能马上陪你,得先回一趟南京,也是为了等待国民政府一个重大的决定。”

    毛祖强微笑道:“我可以猜得看,那是关於什么的决定。”两人拍视而笑。柴宏柱忍不住道:“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人在上海。”

    毛祖强拍拍他肩上的鸟:“我不是一个人的,我虽不才,但也总算还有几个偏帮我的年轻朋友。”

    柴宏柱抚髯道:“如比最好。他们是谁?”

    毛祖强道:“铁老张、‘七大寇’中的王二牛、方可飞,小北门的陈妖精和大掌柜。”

    柴宏柱奇道:“你跟铁老张交情很深吗?”

    毛祖强道:“铁老张当初在义和团是打造兵器的。义和团运动失败后,隐居在上海,我当年在上海闯荡时,手下有很多武器都是他帮我打造的,久而久之,我们便成了好朋友。”

    柴宏柱道:“听说,当年铁老张还送了一件特别的兵器,那就是一对刀剑,来向你表达谢意。”

    毛祖强道:“那是一对很管用的兵器。我把它转送给毛丰源了。”

    柴宏柱道:“你跟小北门的人和‘七大寇’的人也熟?”

    毛祖强道:“其实我也不算太熟,只不过,他们都是毛丰源的朋友。”

    柴宏柱道:“这五人若肯出来助你,则是最好不过,但他们手底上的功夫,似还不够硬。我在上海也安插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晚辈,也想得你允可,跟你出去长点见识。”

    毛祖强道:“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你是要人保护找,但又怕我挂不住面子:便说成这样子。”

    柴宏柱笑道:“怕只怕老哥你不答应。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今上官云已是方树铮手上红人大将,万一翻起睑来,身边有得是爪牙,打不过你,累也把你累死了。人说:入得了城,银票不妨多带;走得江湖,朋友不妨多交。你多领几个人去,有事好照应!”

    毛祖强道:“我再是推却……便是不恭了。却不知三弟欲派谁人跟我一道?”

    柴宏柱道:“当然都是最得力的人选。这儿我有四个心腹,都是我们国民政府在上海安插的暗桩。”

    “哦?”毛祖强道:“先说说吧!”

    柴宏柱道:“其中一个乃是我收的义子,名叫柴少文,我安排他在上海,本来是想让他帮我看着一点我另一个义子柴少云的。现在柴少云重伤,他留在上海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了,不如让他跟着二哥去长点见识。”

    毛祖强道:“三弟推荐的,自然是一流好手,必能帮得上我的大忙。不知其他几人是谁?”

    柴宏柱道:“王庚。”

    毛祖强诧然道:“上海青帮老字号王家的人?”

    柴宏柱道:“正是。”

    毛祖强道:“听说整个青帮都已经加入了你们国民党?”柴宏柱道:“不错。”

    “另外两个又是谁?”

    “何小婉,这女子虽出身青搂,但为人一点也不下三滥。”

    “她曾受过我一点恩情,所以,我把她安排在上海,本来是协助我老友郭山龙,后来郭山龙闹得太过份了,终遭恶报,而何小婉也因高大壮惨死,心灰意懒,重返南京,暂时寄身於我门下。”

    “她既然已意懒心灰,又何必要她再涉江湖?”

    “其实她还没有甘心。她要报仇,她要报高大壮惨死之仇,”

    毛祖强沉吟半晌,又问:“最后一个呢?”

    “陆小曼。”

    “知名作家陆小曼?”

    “三弟手上真有的是人材,这些英雄年少,都是不易服服人之辈。一个成功的人其特色是:手边往往有很多人材,”

    “我没有甚么本领,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纯粹是因为我平时尽一切心力,善待他们。我一向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

    “可是这八个字两句话里有的是大学问,用人难,难在知人,是人材已不易得,但能否死心塌地为你所用,这就更难了。有时候,用人比杀人还难。杀人只要把人杀死了便可以了,但用一个人,还要他活着为你卖命,简直是难上加难。疑人不用,但你所疑之人,可能是人材;用人不疑,唯你所信重之人,其实是要害你的人。能看得清、勘得破这一点,何其不易。”

    “这也没甚么了不起,我要用他,就推心置腹,万一看错了,让他倒戈了,我也认栽就是了。如果不用他,也不拟着他,由他自去了算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站在那儿老是碍着大家的路,既不肯思进,又不愿改过,这叫害群之马,遇上这种人,有时才真算是没办法。”

    “有这种人吗?您手上有?”

    “至少有一个。”

    “譬如谁?”

    “哦?”

    “她是小女,”毛祖强大笑了。

    “你要我带这些人出去,大概还有别的深意吧?”

    “我的用意,大致跟你的别有用心一致。”

    两人拊掌哈哈大笑。

    然后柴宏柱在笑意里拭抹了眼边的泪痕,肃容道:“你知道我为甚么到今天还把持着这小小官位恋恋不放?”

    毛祖强道:“因为举世皆浊,你不得不独清;天下俱醉,你不得不自醒!”

    柴宏柱澹然道:“醒的也不止我一人,若普天之下,只有我为醒,早不可挽矣,就是因为还有一些人在苦苦维持大局,我实在放下不得……不是放不下,而是不忍心放下;不是不舍得,而是不能够舍得。”

    毛祖强扪髯道:“如此说来,我避世而居,说来惭煞。”

    柴宏柱道:“人逢乱世,不求闻达,这是清风傲骨。”

    毛祖强微笑道:“我本是: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你却是:万事遣来剩得狂,十年汉晋十年唐。”

    柴宏柱道: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别人笑我成风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过。到头来,我还是有些看不穿的,而且,也是故意看不穿的。活在世间,啥都看穿看透的的话,到头来,只有活不下去一途了。”

    “所以你才养士?”

    “养士为了做事。”

    “那一定是大事了”

    “是。”

    “愿闻。”

    “你既然问了,我说。就算你不问。我也是准备说的。如果你不来,我也会去上海,为的就是办好这件事。”

    “连你都这样说了,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要杀人。”

    “方树铮?”

    “是。”

    “果然。”

    “你早知道了?”

    “若不是方树铮,谁值得你亲自动手?若不是方树铮,谁值得你亲自动手?方树铮投靠日本人,企图将上海大好江山拱手卖给日本人,这种民族败类,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你不杀方树铮,还有谁能杀方树铮?”

    “有。”

    “谁?”

    “你。”

    “我不行。”

    “你不忍杀他?”

    “杀这等祸国殃民的败类,挽救万民沉沦的大局,没有“不忍心”三个字,只不过,杀一个人就算命不比他好,也得要命比他硬。以这值观点,我是断断杀不了方树铮的。”

    “你不能,但你的侄子能。”

    毛祖强怔了一怔。

    “你是说丰源?”柴宏柱点头。“他是个不世之材。”

    “可惜他现在人在何方?是否还活着?我都不知道,”毛祖强惨笑道,“他的命也许还不够好,也不够硬,但他的格局甚大。”

    “对,”柴宏柱甚表赞同,“看一个人,就看他的器局,成不成材,像不像话,全仗于此。毛丰源能助我那义子柴少云一战功成定江山,又能退身行医跌打而不改其乐,能瞬间力战赵钱孙李四大高手,允靳云鹏来刺杀我,却又在火石间转诛靳云鹏,这等非凡举措,非要有大器局不能成事。”

    然后他下断论道:“所以毛丰源很可能是方树铮的天敌,”他按着又道:“也许上天就是派这人来收拾他的。”毛祖强静了下来。这一刻,他是极想念毛丰源的。多年来,毛丰源侍奉他就像亲父一般,他待他也像亲子一样。他现在在哪里?仍在风声鹤唳的逃亡中吗?毛祖强在这一刻是如此无由的惦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