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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宋江听到这句话,那就是唐奥运向他下达了一个“命令”:由他一手调训出来的一百零八名死士,就会立即调度,应付危机!
唐奥运知道这已到摊牌的时候了:他已把毛丰源迫出来了!
除了“兄弟盟”的子弟和一百零八名死士,他略为估量了一下他手上的大将、高手,包括有:“吉祥如意”四大护法。
原本,宋江、李逵都是他的好帮手,还有马大哈、望万千、陈东、薛大勇、第七号杀手田七、十一号杀手杜仲……还有“玄武门”的曲良、“白虎堂”的黎井塘、“三合会”的望子魁、张步雷等人,都是直属于唐奥运调度管辖的手下心腹。
除此之外,他的外援也很强大。方树铮的心腹死士“七杀手”另外,“竹叶三”毕敬和“梅花五”毕恭,以及“八大刀王”……甚至还有雷诺总探长、朱大肠、龙太爷等人,都是他的后援。
他最大的“援军”,是名列当世六大高手中的“福清帮”老大闫不虚亦已赶到,就在楼里,合当赶上这一场风云际会。
既然身边高手如云,而毛丰源身边有太多太多只是一腔热血的乌合之众,这一战,他稳胜有余。
只要放倒了毛丰源,收拾了“风雨楼”,他就趁这风头火势,联同龙太爷那儿的兵力,对“振新堂”发动全面的攻袭。
他也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击败“振新堂”,他至少已把田飞唬住。要是他还敢有异动,他就再唬他,唬之不住,他便宰了这个低头做人的东西!
至于郭雪:一个大姑娘家,能干什么?能干得了啥?何况,他还捏住这姑娘家的死穴、罩门,只要一亮法宝,敢不情让她死心得塌了地教她去东不来西。
“振新堂”若要抵抗,它凭什么?就凭林龙?厉五?还是“斧头帮”的叛徒邓苍海、任学胜?抑或是原叛自“兄弟盟”的莫老四?
这些什魔小丑,才不堪一击……唐奥运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旦解决了“风雨楼”,并吞了“振新堂”,唐奥运就知道自己可以高飞了。
他有足够的分量去跟义父方树铮“讨价还价”了。
他深知若要真正地出人头地,在江湖中成为一方之雄、一派宗主,只怕还是不足以流芳百世、权显一时。
要真正地成大功、立大业,还是得要在庙堂里掌权、朝廷里任职。可是,像他那样缺乏背景的江湖人,想要在朝廷里获任高职,首先就得要在江湖中得势、江湖上扬名,然后再以此捏取功名。
唐奥运可不管。
他要成功。
天下只有一种成功:那就是确实地做到自己所要得到的成绩。
天底下也只有一种成功的方式:那就是以你自己所喜爱的方式去过这一生。
唐奥运认为他自己的目标是合理而又可行的,而他又是一个一旦决定了追寻的目标,便会埋首苦干,不惜冒进,不听任何人的话,不理任何人的阻止,不许任何人泄他的气,他绝对是个越过一切困阻,都会达成他的目标的人。
当他成为“兄弟盟”的二当家时,他曾向笼络他并收他为义子的方树铮暗示要一官半职,方树铮可不像柴少云,当年唐奥运初入“兄弟盟”,便恃功向柴少云要讨个二当家当当,柴少云反而欣赏他的率直坦言,欣然答允,只轻描淡写地说:“等你当了兄弟盟的龙头,再说。”
后来可能找补之故,又说了一句:“要是毛丰源也到我帐下来,你的官位倒好办多了。”
毛丰源!
什么都是毛丰源!
他算什么东西?
现在经过长时间的斗争,他终于逐走毛丰源、推翻柴少云了,但当他又向方树铮暗示要个“官衔”时,方树铮沉吟一阵,只说会叫龙太爷照料此事。
未久,龙太爷倒真的给了他几个官名,要他任选其一,他听了相当不悦,因为那种官儿虽对别人而言,已求之不得,但对他来说,这还不如不做,头上有千百个指指点点的,座下又不见得有几个能指挥得动的,还真不如不当是好。
他果真就不当那官儿了。
他要飞。
他可不要爬。
也不想行。
甚至连跑都觉得太慢。
他年纪已不小了,他一开始就至少要跳。
到最后,目的仍是:飞。
想飞之心:水远不死。
他:唐奥运!
他现在就要火拼“风雨楼”,拿下“振新堂”,在上海滩里成为一党独大、独一无二的大帮大派,这才有势力和实力,在方树铮那儿争个三数人之下而万万人之上的官儿来当当!
他在等这一天!
他要等这一天!
他正等这一天!
他就等这一天!
为了这一天,这个目标,一切都只是他的“工具”。
“工具”是用来利用、帮助工作的。
他要“飞”。
飞上青天。
直上青云路。
于是:柴少云、兄弟盟、风雨楼、振新堂……一切都成为了他往上飞的垫脚石,一切都变成了他要在太空穿梭翱翔的工具!
他要当英雄!
今之英雄,当叱吒起风云,翻手惊风雨,可以纵横捭阖,可以经天纬地,能够运筹帷握,能够决胜千里,不惜独步天下,不惜独霸江湖。胜得起,输得了;拿得起,放得下。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他做,人做不了的他做来天经地义,从不怕流言闲语,只独行其是。
就算当不成英雄,他也要当枭雄。
枭雄比英雄更进一步:可以不必理会世间一切情理法则,去独行他以为所是。笑脸可以迎人,翻面可以不认人;温柔如春风,严厉便杀人。
他今天便要大开杀戒。
且先从身边的杀起。
先除内忧,再灭外患!
他要先杀李逵!
他在“出迎”毛丰源前,先到一楼大厅一趟。
他在大殿就见着了正在“恭候”他的李逵。
李逵一见唐奥运,就知道他对自己已动了杀机。
他几乎马上省悟到:自己这趟回来错了!
大错特错矣!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一向警觉的李逵,也曾反覆衡量过:到底要不要回“兄弟盟”?唐奥运会不会误会自己?一再思量过后,他仍是决定要回去“走一趟”。
好歹也得走这一趟。
“回去”的原因是:好歹也“宾主一场”。李逵虽然深明:“伴君如伴虎”,但他却有一个希望能遵守的“原则”,那就是“好来好往”。
他跟随柴少云、毛丰源、唐奥运、乃至于当年初露头角的宋江,都有一段不短的时日了,这使得他明白这些人的特性和好一些“道理”,譬如这些他追随过的人的处世待人进退策略便令他深有启发:
一、柴少云是个唯才是用的人。只要他赏识,他便可以随意也率性地把人破格擢升,且不管那是什么人什么背景甚至有何居心,如果有日连他自己也给他提拔的人出卖或打倒了,他也不以为忤,他注重的是他自己的“眼光”,而认为后起之秀能把他扳倒是他自己活该,他决不因此而先扼杀新秀崛起的机会。
像他那么有信心、豁达的人不多。
李逵自问就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世上确没几个柴少云,现在的柴少云,不是病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也失势了。人生在世,也没几个人能遇得上“柴少云”这种“贵人”的。
二、毛丰源是个“量才适性”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当宫,但能做大事;他喜欢交朋友,跟兄弟们打成一片,生活在一起,又因为常挺身而出帮人助人保护人,所以难免要当大哥、老大,可是却自知不是个当什么帮主教主一派宗主的大才。他跟任何人都能平起平坐,也跟任何人,甚至远不如他的人学习。他不栽培人,他只把对方的长处激发出来。他不怕人赶过了他,因为他没意思要跟对方比。他无所谓。就因为他不注重、不打紧、无所谓,所以他跟人的交往大都能“好来好往,善始善终”,江湖上、武林中,对他风评都不坏,这对他每次败而再成,落而复起,很有帮助。
就因为他不计较、无所谓、没机心,别人都乐见他成功,见他登高一呼,都想扶他一把,或放心让他助己一臂。
李逵自知没毛丰源那么看得开、放得下。
他记得有次入庙拜佛,遇上位老林禅师,曾如此劝他:“现在的柴少云,不是病就是死,不然就是生不如死。唐奥运忙着杀掉精英,方树铮忙于腐化新秀,龙太爷一伙忙着收买人命,你要做大事,找识货的人,还是去试试毛丰源吧!”善哉斯言!
三、唐奥运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人。谁碍着他,他就杀谁。他是那种就算跨着自己父兄妻儿的尸体,也要前进的人。他的野心显露太快,锋芒太露,太易招嫉,也常予人浮夸的感觉。可是李逵也是个希望在人世里走一遭能建些勋功伟业,但又并没特殊背景靠山的人,他特别了解这种心态:因为心虚,所以恐慌,既要进取,但手上又没有家底,便输不起,要人注意,就只得炫耀了。这不是浮夸,而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策略。没后台则无苦守的实力,只有作急先锋。柴少云因病,怕不耐久,故处处咄咄逼人,逼使郭山龙提前决战,果令郭山龙终沉不住气,在“兄弟盟”尽墨全军。所以柴少云最是了解唐奥运的心思,并尽力培植他,“放手让他大胆地干”,可惜唐奥运对一脚踩一个恩人下去的事似已成了习惯,所以似并不“珍惜”这“大好贵人”的扶腋之恩。
像唐奥运这种人,无论你帮他什么或你帮了他什么大忙,他都认为是应该的,这是你欠他的,他顶多只会“感激”一阵子,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你对不起他或碍着他的事去了。
李逵自信自己性格中也有这种自私、自大而不择手段的一面,但要做到唐奥运那么决绝彻底,那也真不容易。
看到唐奥运、毛丰源、柴少云的特性,李逵便知道:要成大功、立大业,可真正地不容易!三思孤行如柴少云,随境心安如毛丰源,大不慈悲如唐奥运,都太难做到!由此可见,要成为一个绝顶人物,的确是绝顶的难!
四、宋江令他高深莫测。在十年前,是宋江一手拉他入帮会的。宋江是个严肃的人,他绝对服从、听令。帮里的规矩,他都一一遵从。他原很佩服宋江的忠心。可是后来又发现不然。因为宋江只一力保存着他自己的实力,加入了“兄弟盟”。他在“兄弟盟”里的位置并不低,这可能是因为他加入时手上连同李逵在内不少于三十名年轻高手之故,但柴少云显然没有太重用他。柴少云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宋江说过:“一个人太古板就会白过这一生,太成熟深沉就不好玩了。”但毛丰源和唐奥运都很看重这个人。宋江对毛丰源也十分忠诚,这也令李逵十分崇敬,可是,待毛丰源为唐奥运排挤出楼外,宋江马上向唐奥运表态:他可以把他的部队直接隶属于大、二当家调度。一旦唐奥运也背叛同时亦推翻了柴少云,宋江和他的部属不但也按兵不动,而且从此只效忠于唐奥运一人。
因此,宋江的地位,不住稳步上升:他手上的人,也不断增多。他是那种处变不惊,处惊擅变,但又能在每一次惊变中都取得利益的人。人人都需要这个忠诚的人,但似乎他只对自己最忠诚。
李逵自觉不比宋江沉着,但他认为自己比宋江快活。假如一个人的个性很闷,那么,就算他的权很大、势很高、名头很响,还是活得很没意思、白活了。
比起柴少云、唐奥运、毛丰源,宋江还不算很成功,但他一直如竹节,步步高升,前途未可限量,比起柴少云的“勇进”、唐奥运的“躁进”、毛丰源的“勇退”,宋江却只是“潜进”,但却比较讲究“情面”。或曰:进退的功夫,虚饰的手段。
李逵比较注重“情面”。
他也认为不到必要关头,没需要与人决绝。
人留一条路,佛点一炷香。
他也深明唐奥运的个性,只怕已对自己生疑,只恐更对自己动了杀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走这一趟: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好来好往,不枉宾主一场”。因为要他反抗、还击,他办得到;若要他主动叛逆、出卖,他做不来。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才能、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