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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你都是救了柴大哥……”毛丰源衷心地说,“我还是十分感谢你。”
“我倒要谢谢你的提醒。当日,你着何小婉跟我说:‘昔日黄埔河畔的借醉狂言,而今恐怕要成真了。’我想,这里边大有蹊跷。第一,我们只相识,没会于黄埔河畔。第二,黄浦江畔的烟花之地,反而是以前唐奥运常去寻机会的地方。第三,我倒是听你们趁兴提过,唐奥运有意问鼎江湖、雄霸天下。你曾劝他不必太执着,当来玩一趟就好,要是伤人害人才得天下,那么有了江山也失去了本性,划不来。唐奥运当时也表明想要跟你一较高下,你摆明不想有这一天。我想,你指的就是这件事。你向来记性都好,不可能记错了地方,且错得没有谱儿。我觉得你其中必有暗示。”
“我跟唐二哥毕竟长期相处、长时间共事,对他一切,多少也有了解。”毛丰源语重心长地道,“我觉得他对你始终有非份之想,希望能借此警示你小心一些。我知道你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我这样说含蓄些,也不怕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从那时起,就已经着意调查他的身世和来历。后来加上杨华新,更加如虎添翼,何况我们还有来自宋江的情报。”郭雪娓娓道来,不无感触,“有的事,先一步做和迟一刻行,诚然有天渊之别。当年,要是爹已先一步成功地收买了莫老四,在那一次柴少云和你们两人上王宝和酒楼来见田飞之际,以当年‘振新堂’的实力,大有机会收拾你们。可惜爹迟了一步。他就在那一役中觉察到莫老四的实力,才全力拉拢,但已不及扳回乾坤,终致身殁。说起来,我因你一语警省,再调查唐老二的来龙去脉,虽然得悉了不少秘密,但仍算太迟了些,吃亏难免。我受到这事的教训,便永远记住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你对柴少云先下毒手,我便对你先发动了攻击。”
“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家闺秀、名门淑女,说穿了不过是个烂了帮的鞋,送上门的货,别一副玉洁冰清、首领群伦的矜贵模样!谁是骚狐子投的胎,窑子里下的种,谁的心里可一清二楚!”唐奥运忽然破口大骂,更迁怒于毛丰源,“毛丰源,你这还算什么兄弟!我跟你说私己的话,你却把我的戏言当斤论两地出卖!我是说过要是讨得郭雪作老婆,就如同拿下了‘振新堂’的大权。我也说过只要拿下了柴依琳,就可以制住柴老先生一伙……可惜我只说,没有做。”
郭雪也不动气,只温驯地反问了一句:“你没有做?你刚才不正是困住了柴依琳吗?”
唐奥运冷言道:“那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来,我可没叫八人大轿抬她过来,也没找人去把她绑进来!”
郭雪动人地笑了一笑,好暇以整地道:“那你何不放了她?”
“放了她?”唐奥运倒似给一言惊醒似的,“来人啊,拿下她,或杀了她!”
自从毛丰源进入风雨楼后,唐奥运自把战志全集中在这首号大敌身上:待郭雪与田飞出现之后,唐奥运更无法兼顾柴依琳、陈妖精那一头;及至柴少云重现眼前,他意乱神骇,早已无法分心,柴依琳和陈妖精的事,暂丢一旁,不复兼及。
而今郭雪这样一提,倒是提醒了他,若拿住柴依琳,可以胁持柴少云、毛丰源和郭雪,不然下令把她杀了,至少也可分敌人的心。
他处于劣势,应付之法,已不能事事力求完美,能做的,就得马上进行,稳不稳实已是另一回事。
他这一声令下,背后的两人:张吉庆和王如意立即响应。
毛丰源怒道:“你……”便要掠身相截。
唐奥运长身一拦,已挡住了他的去路,只疾向他两名手下吩咐道:“快去!”
但王如意和张吉庆并未马上就走,张吉庆问:“还有陈妖精呢?王庚呢?要杀了还是擒下来?”
唐奥运道:“那两个跟屁虫、饭桶?杀了不必容情!”
到这时候、这地步,唐奥运虽然深受挫折、数面受敌,但他依然战志旺盛、斗志顽强。
王如意也问了一句:“要不要把楼里的闫不虚也请出来?”
唐奥运仍注视着毛丰源的一举一动,口里吩咐:“连高疯子都来了,闫不虚怎能闲着?叫李祥去速请!”
王如意、张吉庆一齐都答:“是!”
突然之间,一齐出手!
一起向唐奥运出手!
他们都一齐朝唐奥运的背后出手!
成败兴亡一刹那,这片刻间,唐奥运从全胜者的姿态,屡遭挫折,迭遇打击,且遭“风雨楼”、“振新堂”夹击,背腹受敌,头号大敌毛丰源和敌对派系的头子、首领,一起杀进潜入自己的大本营来,加上自己最顾忌的仇家柴少云,居然未死,重现眼前,而两大爱将宋江、李逵,又一齐背叛,在唐奥运眼前的,不但四面楚歌,简直十面埋伏,如同死路一条!
但唐奥运依然顽强。
他不认输。
他还要斗下去。
却没料反扑的命令才下,他身边的四大护法:“吉祥如意”中,竟有两人对自己发出了暗袭!
一向只有偷袭别人的唐奥运,而今竟一再给身边亲近的人暗算,他心中可是什么滋味?
你说呢?
且先避得过去再说吧!
人生里遇上的劫,首先是要先度得过去,要是过不去,那就啥都不必说了。
然而当日“兄弟盟”的主人,因其重用而一手擢升的唐奥运的叛变而受尽了苦的柴少云,却依然安然端坐帘后轿内,在他那微蓝带绿的瞳孔里,仿佛已看尽了一刹那间的成败,一瞬息间的兴亡,而今只安然宽心宝帐坐,哪管他眼前小小江山,继续前仆后继地兴兴亡亡下去。
张吉庆使的是九节鞭,他的九节鞭,仿似怪蟒腾云,神龙翻空,抽击向唐奥运背门!
王如意的双手急取唐奥运背后十三道要穴!
唐奥运尖啸一声,在王如意与张吉庆发动攻袭的同时,突然脸色煞白一片,如受重击,整个人像是飞空中的一片无依而坠的落叶,左手夹于右腋之下,右手五指,狂抖不休,人却急掠而起。
张吉庆当年能被唐奥运看中、赏识,并留在自己身边多年,功夫自然不差。功力高深的要是着了他一鞭抽击,只怕也得在床上养个七八年的病!
但这九节鞭抽打在唐奥运身上,却如击朽木,飘不着力。
非但如此,连王如意的双拳,也只能把唐奥运背部的衣袍绞得破碎,但却不能伤他分毫。
然而唐奥运人在半空,宛若飘雪,他左手五指,忽自腋下如拔剑一般抽了出来,急弹而下。
一时间,长空充满了漫天丝丝之声。
张吉庆和王如意的武功,无疑已近一流高手之列,何况二人袭击在先,绝对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不过动手的结果显非如此。
唐奥运人同腐木,如纸飘飞,并发出了像观音扬枝洒水的白光指风,不一样的是,这密集如劲雨的指风,旨在杀人,并非救人。
就在这时候,忽而,在轿里的柴少云,目光绽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得接近恐怖的寒绿来。
他陡地叱道:“足三里!上巨虚!”
唐奥运在半空如受电殛,看得出来他猛然一震,身形一挫,骤地半空一个翻身,左手尾指、中指指风陡灭,但其他三指指劲依然不减。
柴少云遽又疾喝了一声:“印堂!鸠尾!”
唐奥运在半空的身子猛地一弹,像乍置入热锅中的鲜鱼一般,折腾了一下,好像那四个字是两枚钢镖,一齐切在他指上一般:他的无名指和食指的指风,也陡然消失了。
只剩下一缕拇指指风,居然一分为二,如劲箭一般分射张吉庆与王如意额心,劲尾竟还炸出了火光。
就在这时“哧哧”二响,毛丰源双手一扬,各发出一枚石子!
石子分别截住指劲。
“啵!啵!”两声,石子给指劲激裂:粉碎。
唐奥运这才自半空落了下来。
他连弹五指,其中四指甫发,罩门已给柴少云揭破……要是他还要硬攻,敌人只要照柴少云叱破的穴位出击,他就必吃大亏,所以他只好急收去了四道指劲,然而剩下的一指,依然有莫大神威,却为毛丰源二石所破。
唐奥运落于丈外,狠狠地盯着柴少云和毛丰源。
毛丰源喜忭忭地道:“大哥,我又和你联手了!”
柴少云喟息道:“是的。人生在世,能跟兄弟朋友联手对敌,已是一种幸福。”
毛丰源喜滋滋地说:“只要大哥喜欢,毛丰源永为你联手应敌!”
柴少云道:“三弟,一生中最重大的战役,大都得要孤军作战的。”
毛丰源呆了一呆,却听郭雪说:“你背部有爪痕。那是我抓伤的。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心知肚明。你刚才还说只说不做,那是瞪着眼说瞎话!”
唐奥运狠狠地道:“我做了又怎样?你早已是我的人了,我说什么也是你的入幕之宾,你敢谋杀亲夫不成?”
郭雪寒起了脸:“你少来不要脸!你在那龌龊巷子里做的事,我发誓要查分明。那次,田飞因受命于爹,把我和柴依琳点倒后,暂交林龙几兄弟看管,爹是希望我不要直接受到两帮仇杀的冲击。我查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除开田飞和爹爹之外,知道我给送往林龙堂主那的,只有林龙和他的两位兄弟,林龙随田飞镇守‘振新堂’大本营,他的两位兄弟也为了保护我而残遭毒手。爹后来亦在这儿受狙,临殁时他叫我如要报此大仇,只要看定你……”
唐奥运怔了一怔:“我?”
“对,你!”郭雪道,“我那时才知道,原来爹一早已收买了你,以为在他攻打‘兄弟盟’,时你会出手相帮,他才敢胸有成竹,深入虎穴,直捣黄龙。但你在重要关头,并没出手,反而跟柴少云同一阵线。也许你是觉得推翻柴少云的时机尚未成熟吧?或许你认为先要把‘振新堂’的实力挫下后才再背叛柴少云夺得大权吧!又或者你还需要时间来培植自己的实力。不过,爹亦看出你对柴少云必有贰心,算定你终会夺柴少云之权,你那时不出手,不代表永不背叛,只是你的时机尚未成熟。他叫我留意你,因柴少云的基业,迟早要败在你这个野心家的手里。我那时就知道:你趁爹要笼络你之便,偷偷潜入林家,要待爹如成功打垮‘兄弟盟’,便另谋一场里应外合的叛变。”
唐奥运只听得一味冷笑不已。
“可惜你沉不住气。你为往上爬,作过不少孽。为得柴少云重识,不惜赶尽杀绝。你也长期逗留烟花之地,加入‘兄弟盟’后,自珍羽翼,不再留连风月场所,洁身自好,但野性兽心,难以久抑。”郭雪说到这里,一双水灵灵、勾人魂魄的大眼睛,也充满了怨毒的恨意,“你在林家与我爹联系密谋时,发现我和柴依琳就给关在那儿,于是起了卑鄙之心,故意弄得邋遢肮脏,希望不让人认出是你,你才放胆去做那禽兽不如的事……”
唐奥运听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是我做的,怎样?都是我干的,又如何!我已成功地累死了郭山龙,扳倒了柴少云,还强.奸了你……我已玷污了你的身子了,我赚了,你失贞了,你又能奈我何!”